大年初一早晨,人們紛紛早起,洗漱沐浴,進香拜祭天地祖宗;隨即便開始每家每戶的拜年。
蘇錦跟著王夫人拜祭完蘇家的祖宗牌位之後,管家蘇福在門口收羅了一大堆的名帖進來放在花廳的案幾上。
蘇錦奇道:“這是什麽?”
蘇福穿著簇新的長袍,打扮的像個小地主,看上去倒也人模人樣,隻是貧嘴話多的毛病並沒改掉多少,蘇錦一問,他立刻如數家珍的嘮叨起來。
“公子爺前幾年不愛出門,可不知道如今廬州城中都作興送名帖拜年了呢,大年初一一般都是去左鄰右舍去拜拜年,但初一早晨人人家中都要祭拜祖先,去了會打攪別人,所以一般情況下,便派人送名帖到門前以示拜見之意,您看,這便是從淩晨到現在門口堆放的名帖。”
蘇錦啞然失笑,原來宋朝居然都有名片了,這種散發名片拜年的方式倒也時尚,堪比後世的短信拜年了。
於是笑道:“那咱家散了名帖了麽?”
蘇福得意的道:“這等事還要東家吩咐麽?我從四更起便已經將東家名帖在南城散了一圈了,蘇記幾位老掌櫃,以及住在城裏的夥計們的家中都去過了,禮節上咱可不能缺。”
蘇錦點頭笑道:“你倒是辦事精細,辛苦了。”
蘇福點頭哈腰的道:“那還用公子道辛苦麽?老東家在世的時候,小人都跟隨東家一大早便跑遍大半個城;不但送名帖,老東家還親自趕車帶著滿滿一車的米麵油糖等物沿途分發,貧苦人家新年一開門,便能得到老東家分發之物呢。”
蘇錦愕然道:“那你怎不早說?咱們也該如此啊。”
蘇福翻著小白眼道:“這等事須得東家親自吩咐才行,再說已經十年沒這麽做了,小人也吃不準該不該提醒,畢竟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
蘇錦點頭道:“這不怪你,你先去召集所有人來庭院中,老夫人要給大家發紅包,等發完紅包之後,你便去賬上支取三百貫錢,東西就不必買了,每家一貫錢散了去,從今年開始,我蘇記要重拾老東家遺風,每到新年,貧苦人家都備些禮物發放。”
蘇福拱手歎道:“大東家真有老東家遺風,真乃有其父必有其子,在下真的很欣慰。”
蘇宅丫鬟仆役都被叫到花廳錢的庭院中,個個喜笑顏開;王夫人站在階上一個個的派發紅包,從紅包的大小來看,今年的分量著實不小,眾人辛勤忙活了一年,總算東家仁義,倒也沒忘了給大家些安慰。
蘇錦又宣布今年開始大夥的工錢漲一倍,更是讓下人們歡聲雷動,看著眾人笑逐顏開的神情,蘇錦暗自感歎他們的幸福該多麽簡單,拿個紅包,漲點工錢便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光了。
晏碧雲也得到了禮物,那是王夫人親自贈送的一隻金鐲子,別人都不知道這隻不起眼的金鐲子的意義,王夫人隻輕輕說了一句,晏碧雲便感動的差點哭了。
這隻金鐲子正是當年王夫人進蘇家時婆婆送的見麵禮,珍藏了二十年都沒舍得拿出來,今日送給晏碧雲,其實便是已經認可接納了晏碧雲之意;晏碧雲提著的心終於放下,老夫人此舉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了。
眾人吃過早餐之後,便張羅著出門;今天是大年初一,城隍廟的廟會今天開放,正是全城百姓聚集熱鬧的所在,蘇錦愛熱鬧,這樣的場合豈能少了他。
一行人分乘坐三輛大車出了門,王朝馬漢以及晏家的七八名伴當昂首闊步的跟隨左右,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西奔往城隍廟。
大街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蘇錦騎在馬上看著身邊呼朋喚友,拉兒挈女的百姓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王朝馬漢哼哈二將趕緊上前湊趣的問道:“公子爺為何發笑?”
蘇錦指著滿大街的人流道:“你們看看百姓們,能不能看到什麽特殊之處呢?”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瞪著大眼左顧右盼,將手在眼睛上揉了又揉,硬是沒發現有什麽特異之處。
馬漢道:“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沒見誰長著豬頭牛首哇。”
蘇錦笑罵道:“我看你才是豬頭,看看他們身上穿著的新衣服……”
王朝恍然大悟道:“啊呀,真的呢,好像都是咱們蘇記賣出去的新衣服呢,你看那樣式和布料,原來咱們的成衣鋪生意居然這麽興隆了。”
眾人聞言忙再看,果然見百姓們個個穿著新燦燦的綢緞衣服,樣式卻有些像是蘇記的衣服。
馬漢一把蒿住身邊匆匆往前跑的一名後生,伸手便掀那後生的衣角,那後生唬的一條,一把打開馬漢的手道:“你這廝把爺當什麽了,爺可不好這調調兒?”
馬漢兀自叉手上前道:“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那後生紅了臉道:“呸,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就算是你想看,也不該在大白天便說出來,教人聽見咱還有臉見人麽?”
馬漢撓頭道:“你在說什麽?”
那後生白了他一眼,湊近他耳邊道:“晚間來七裏橋等我,定教你滿意,不過你可要帶足錢銀。”
馬漢愈發覺得奇怪,撓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愣在哪裏;那後生一甩白眼,扭著屁股走了。
蘇錦和王朝等人笑的驚天動地,差點沒栽下馬來。
馬漢迷惑不解的問道:“你們笑什麽?莫名其妙的一個人,我隻是想看看他衣角內裏是不是有蘇記的標識而已,這廝纏七雜八說了一通我聽不懂的話,還要我帶錢晚上去七裏橋找他看;看個標識要這麽麻煩麽?”
王朝一巴掌扇在他後腦上,笑的打跌道:“人家是兔兒爺,晚上約你去相會呢,沒想到咱家馬漢兄弟還這麽招人喜歡,哈哈哈。”
馬漢啐道:“胡說什麽?公子爺,他說的是這意思麽?”
蘇錦捧著肚子伏在馬背上,笑的一抽一抽的,點頭道:“你走桃花運了,哈哈哈。”
馬漢大罵道:“這廝,真他娘的惡心,老子……老子……操.他娘。”
張龍嘿嘿笑道:“知足吧,這麽俊俏的一個後生,馬大哥要不要兄弟們湊點錢給你帶上?以免晚上嫖資不夠……哈哈哈。”
馬漢劈手便打,張龍身子一扭,閃到蘇錦馬後,兀自大笑不已。
這個小插曲不一會便傳遍蘇家一行人,大車裏女眷的吃吃嬌笑聲尤其讓馬漢受不了,但也無可奈何,隻是張著鼻孔呼呼噴白氣,眼睛四下逡巡,此刻那兔兒爺要是被馬漢看見,估計立刻會被馬漢打個半死。
一行人慢慢悠悠不一會便抵達城隍廟外的街口,放眼一看,城隍廟前廣場上早已人頭攢動,人聲如潮。
車馬是別想進去了,隻能下車步行,小柱子帶著幾名車夫將車馬停靠在路邊,眾人紛紛下車步行,慢慢往裏走。
陽光照耀之下,城隍廟廣場上人人穿紅帶綠穿行不息;小商小販們如何肯放過這個好機會,一排排的擺上攤位操著悠揚的嗓子叫賣,吃的穿的戴的玩的用的應有盡有,看的人眼花繚亂;也有開了場子頂幡頂缸的,玩猴兒戲的,吹泡泡的,捏泥人的,畫糖人的,玩變臉絕活的,胸口碎大石的。
廬州幾家青樓也搭了彩棚現場招攬生意,更有絲竹縈繞,唱著小曲兒的賣唱的歌女。
圍觀的百姓發出的喝彩鼓掌聲,銅錢丟在銅鑼上的悅耳的當當聲,小商販們的吆喝招攬聲,諸般聲音不絕於耳。
蘇錦滿意的歎了口氣道:“這才是升平歲月,這才是過大年呢。”
晏碧雲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相國寺前的熱鬧,這會子卻來感歎。”
蘇錦嗬嗬笑道:“在廬州這已經算是大場麵了,如何跟京城想比,這樣吧,咱們挨著個的玩過去吃過去,今天要全部玩遍吃遍。”
四大吃貨高聲叫好,小穗兒瞪了他們一眼道:“就知道吃,你們可是負責保護公子爺和晏小姐的,別光顧著吃。”
四大吃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穗兒盯上他們,趕緊閉嘴不做聲;蘇錦嗬嗬笑道:“無妨,光天化日還怕出什麽事端,穗兒準備零錢,咱們可要開始了。”
小穗兒一舉手中鼓囊囊的小包裹脆生生的道:“準備好了呢。”
蘇錦一舉手道:“開玩,開吃……!”
眾人一窩蜂的跟著蘇錦的屁股後麵往最近的一家小吃攤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