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這一切便在朝中紛揚流傳開來,朝中眾臣本來就覺得蘇錦挺有本事的,得知這一切之後,腦海中蹦出的隻有四個字:“智而近妖!”
這些話自然也傳到趙禎的耳中,趙禎大為讚歎,聯係到蘇錦平日的行為,趙禎半開玩笑的私下裏給了蘇錦幾字考評:狀元才、英雄膽、城牆厚的一張臉。
雖為私下議論,但這幾字考語還是不脛而走,很快便成了最為熱門的段子在京中流傳開來;不過眾人對於這個考評也有些不太理解:狀元才、英雄膽倒還好說,城牆厚的一張臉,怎麽聽怎麽不像是好話,皇上為什麽要這麽說蘇錦呢?
別人的不理解,在蘇錦身邊的人看來,這考評可謂貼切無比,或可稱是給蘇錦量身定做的考語;這話傳到蘇錦的耳中,蘇錦除了翻翻白眼之外倒也沒做特別的表示,因為他實在是沒時間來搭理這些,蘇錦都快要急瘋了。
禮部行文已經公告天下,三月初七八九三天定為去年秋闈的補考之日,紛紛擾擾的諸事散去,蘇錦驚覺原來留給自己溫書的時間不多了,蘇錦受夠了這幫老混蛋們什麽都拿科舉說事,自己就算是幹了再大的事,立了再大的功,若無正式科舉身份,怕一輩子也別想當個多大的官兒。
蘇錦倒不是非要當大官,關鍵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瞧瞧人家富弼,一趟差事辦下來,皇上都求著他當樞密副使,這家夥還假模假樣的清高,力辭不就,這德行簡直拽出屎來了。
蘇錦更看不得的是杜衍那幫人得意的臉色,一副幸災樂禍,拿別人的不開心來尋開心的模樣,趙禎的許諾就像是個香噴噴的大餅掛在那裏,前提是要中科舉才能吃得到。
垂死病中驚坐起,十幾天後要考試,蘇錦再沒鬆一口氣的心思了。
好在晏碧雲搞定了應天府繁華的地帶的一處門臉,又籌集了兩百萬貫本錢剛剛歸來;汴梁城中汴河大街的鋪麵裝修也到了尾聲,晏碧雲回來正好幫蘇錦照看。
蘇錦利用兩天時間,安排王朝張龍趙虎等人攜帶資費回各自師門請人手,晏碧雲一人忙不開,又安排柔娘和浣娘跟隨晏碧雲聽用,再命楊小四趕到應天主持應天府銀莊的裝修工作,這才基本上將前期的準備工作落實到人。
蘇錦從沒感覺到這麽累過,原來開個鋪子竟然如此的繁瑣,以前在廬州的時候,自己動動嘴皮子,張老掌櫃他們開辦分號就像是鬧著玩似的,過不了幾天便張羅完成,到了自己手裏,居然覺得這麽難;真應了那句話叫做瞧人吃豆腐牙齒快。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銀莊具體操作的培訓,這件事隻能是自己親自來做,帶來的人手都是蘇記的夥計,雖然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手,但銀莊對這些夥計來說還是陌生的,很多的經營細節跟傳統的買賣差別巨大,夥計們根本就不懂怎麽運營,就算是蘇錦自己也隻是憑借後世的記憶摸索中前進;好在這個年代倒也沒那麽多的金融風險,銀莊的經營也相對的簡單,所以蘇錦斷定風險不大。
培訓之事隻能等解試之後才能抽空去做了,距離銀莊的開張也尚有時日,時間還來得及,當一切安排妥當,蘇錦終於可以安心的坐在書房攤開那些讓人目眩頭昏的經史子集的之時,已經到了二月下旬,留給蘇錦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
蘇錦不是個喜歡讀書的人,但他確實是個善於讀書的人,在應天府的時候,便曾經自創的卡片讀書法,書房中大大小小懸掛的全是摘錄要點的卡片,曾讓進入他書房的王安石都歎為觀止。
而這一回,蘇錦沒時間那麽做,他選擇了分析方子墨贈給自己的書籍上羅列的曆年大宋科舉題考,在仔細鑽研了這些考題,以及方子墨在書中所寫的總結意見之後,蘇錦似乎隱約猜到了出考題的脈搏。
早在廬州的時候,蘇錦便請教過李重關於科舉的一些事情,大宋科舉無論解試還是省試都無非試策、試論、試詩賦、試貼經、墨義而已,詩賦、貼經、墨義倒也罷了,那些都是死的,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無投機取巧之處;況且蘇錦肚子裏這些貨色也不算少,寄居的這個身體裏的少年也曾經蒙頭蒙腦的狠讀了不少年書,在考前臨時抱佛腳在多看些也能應付;但蘇錦知道,最重要的便是策論這一關了。
試策試論本就是合在一起的,題中給出曆朝曆代或詩書中之立論,學子要針對進行論述,闡述自家觀點,陳述自家之理,不但要言之成理,還要言之有物,更重要的是要言之切實際;難便難在最後一點,言之切實際,又不能被看做是誹謗影射朝政,這中間的度殊難把握;而這正是取士最為看重之處,朝廷要的人才是既能看到重點,又不誇誇奇談言語偏激,換言之便是取士中平正義之言,靠激揚文字慷慨意氣反而不為朝廷所喜。
想明白了這一點,蘇錦的心裏一下子敞亮了許多,在認真的研究曆年解試策論題目,做了類比並加以圖表演示之後,蘇錦突然有了個驚人的發現,這個發現讓他蹦了起來,打翻了書桌上的墨汁和書本,弄得一片狼藉。
但蘇錦無暇收拾,趕緊驗證自己的的重大發現,他發現自真宗朝至本朝共取士二十科,解試的策論的題目共五類,一為財稅、二為軍政、三為吏治、四為外務、五為刑罰;有意思的是,這五類交錯出題,每五科一輪回,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是巧合還是必然。
譬如天聖元年的解試策論題目是:徭稅權衡論;到了明道二年便是鑄錢通弊論,同屬財稅一類;進而推到十科之前的真宗鹹平四年題目竟然又是涉及專賣的‘茶鹽論’;其他的各類也都分別如上述規律所示,每五科必然重複進入同一類,由於五科之中相隔十年至十五六年不等,就算這是規律,也絕對無人能察覺。
蘇錦興奮的都有些大喘氣,這就像是在打啞謎,雜亂無章之中猛然間電光一閃,一下子便找到了答案,原來就是這麽簡單。
蘇錦趕緊在驗證省試的題目,這一回稍顯複雜,但是還是被蘇錦找到了規律,但凡解試之後,同一類的題目一定不會在省試出現;而且很明顯,上下相鄰的兩科類別必不相同,由此五去其三,隻剩下兩大類了。
蘇錦依據這個規律,很快便推算出這次解試的策論範圍必在刑罰之範疇,從而推算出省試的策論當在吏治和外務之中二擇一,極度興奮的蘇錦在書房中手舞足蹈起來,送茶水進來的小穗兒還以為公子爺讀書讀到失心瘋了,趕緊上來掐蘇錦的人中。
蘇錦一把抱起小穗兒淩空旋轉數圈哈哈笑道:“穗兒,公子爺是不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小穗兒又慌又羞,公子爺可從來沒這樣過,聽說失心瘋之人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否則便回不過來了,忙道:“是是,公子爺是世上最聰明之人,爺放下我,喝杯茶順順氣。”
蘇錦充耳不聞,盯著小穗兒看了半晌,忽道:“不對,萬一隻是巧合,那該怎麽辦?”說罷放下小穗兒又埋首故紙堆中自言自語的寫寫畫畫起來。
小穗兒嚇得不輕,趕緊命其他婢女看著蘇錦,自己一溜煙的跑去尋晏碧雲去了;公子爺失心瘋了,這事可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