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衝上的西夏兵搬來了簡易的長梯,幾乎很少爬高攻城的他們此刻卻笨手笨腳的往寨牆上爬,沒有弓箭的威脅,他們壓根沒把宋軍放在眼裏。
寨牆上的宋軍搬起牆頭上準備的石塊拚命往下砸,時間倉促,準備的石塊其實也不多,而且每一次探頭往下砸石頭的時候都有被利爪抓住拽下寨牆的危險,根本不能阻擋住夏軍的攻勢。
“葛指揮,用火油吧,快擋不住了。”一名親衛飛奔到葛懷敏身邊叫道。
葛懷敏伸腳將一架梯子踹離寨牆,上麵的三四名夏軍連同梯子一起像後翻倒,砸進人群之中;葛懷敏咒罵一聲抬眼看去,隻見寨牆上的數處已經被突破,已經不時有夏兵爬上寨牆跟宋軍纏鬥在一起,不消片刻便要守不住了。
“好,傳令下去,點起火油瓶往人堆裏砸,燒死這幫狗日的。”葛懷敏大喝道,順手揮起手中的長劍將一名冒頭的夏軍連頭帶盔砍成兩半。
那親衛得令,高聲叫道:“兄弟們,葛指揮有令,點火油瓶往下砸,燒死這幫狗日的。”
城頭上的宋軍們聞言精神大振,變戲法般的從寨牆內側的牆洞中摸出一個個小小瓦罐,瓦罐上麵搭著浸濕了火油的布條,在火把上點燃雙手抱起往寨牆下邊用力砸下,瓦罐哐當哐當砸在夏兵的頭盔和盔甲上,頓時砸的粉碎,裏麵的火油飛濺四處,遇火立刻急速的燃燒起來;火油罐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火油這玩意便是沾上數滴在身上也會燒的火旺旺的,片刻之間下邊擁擠的夏兵身上便竄起了明亮的火苗。
先是一窩窩的火苗燃起,接著便像是瘟疫般的相互傳染,很快便燒成一片,夏軍士兵們驚慌大叫的亂躲,有的撲打著身上的竄起的火苗,有的就地撲倒在地上亂滾,有的哭叫著往人群中亂跑,希望他人能幫自己滅火。
沒燒到的夏軍士兵趕緊躲閃不迭,見到遍身是火的他人朝自己衝來,不假思索的一腳踹開,更有的直接便揮刀砍殺;人著了火還好辦,戰馬著了火頓時成了夏兵們的夢魘,幾十匹戰馬渾身著火到處亂竄胡亂踐踏,踩死踩傷人倒也罷了,更可怕的是它們會快速的將火勢蔓延到其他的人馬身上。
從丟火油罐到寨牆下一片火海,短短的盞茶時間,寨牆四周圍攻正酣的夏軍士兵們已經落入煉獄之中,數百人的身體在燃燒,數百匹馬兒帶著呼呼的火苗在到處亂竄,嘶啞的驚叫聲,馬兒的悲嘶聲,火燒皮肉的滋滋聲,垂死前的歎息聲充斥耳鼓,鼻端是一片刺鼻的焦臭味,夾雜著讓人惡心的肉香,熱浪帶著股股黑煙,直鑽進鼻孔鑽入肺中,教人幾乎窒息。
寨牆上下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夏軍沒料到,宋軍也沒料到,葛懷敏出發之時,蘇錦執意要他帶上十捅火油上千隻瓦罐備用,當時葛懷敏還覺得是個累贅;火油是有用的,隻是數量太少。
十捅火油若是直接往下潑灑點火根本就不起什麽大效果,但按照蘇錦所說的分裝成火油罐之後分散投下,居然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效果,難怪蘇錦告誡他,這些火油罐是用來保命的,關鍵的時候才能使用,用的得當必會讓敵軍陣腳大亂,而這時也是要撤離的時候了。
寨牆下邊火勢還在蔓延,後續衝上的騎兵們目睹寨牆下的慘狀趕緊撥馬回頭便跑,幾十匹著了火的瘋馬順著山坡往下飛奔,山坡下的夏軍趕緊彎弓搭箭將它們射殺在半路上。
野利旺榮在後方看的目瞪口呆,臉色鐵青的喃喃咒罵,這一把火燒死燒傷最少兩千人,自己是親眼見著元德中驅趕著三千多騎兵攻上去的,可現在往回跑的最多一千人,而且個個丟盔卸甲,有的連兵器都扔了,有的還光著屁股,顯然是火勢蔓延到身上於是為了活命扒了全身的盔甲衣服。
“無能的廢物,叫元德中速速退兵,讓他滾來見我。”野利旺榮咬牙切齒的罵道。
親衛騎兵趕緊飛騎去傳令,不一會滿臉焦黑的元德中被帶到野利旺榮麵前。
“大王,宋軍狡猾的緊……居然準備了火油這等昂貴的物資,您再給我一炷香時間,末將定將此寨拿下,末將……”元德中滾鞍下馬連聲高叫道。
“還給你時間?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你承諾的頓飯時間便拿下,現在如何?你所部四千騎兵隻剩下不到一千,你拿什麽去拿下此寨?無能的廢物。”
“大王,您不是沒看到,宋軍似乎早有準備,平常一個小小的野寨焉能有這麽多宋軍把守,更又怎麽會有火油配備……末將這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已,求大王再給末將一次機會……”
“你比草原上的豬還蠢,戰前為何不先摸清情況?一個小小的定川寨,便是銅牆鐵壁也不會有那麽難攻下,歸根結底是你無能,來人!將這個無能之輩拖到一邊鞭笞八十,剝奪一切官職貶為普通士兵。”
元德中驚呼道:“不要啊大王,看在末將追隨您多年的份上,看在末將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末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王您不能這麽對末將啊。”一邊驚呼一邊跪爬上前抱住野利旺榮的小腿搖晃。
野利旺榮抬腳將他踹了個跟頭罵道:“還跟本大王談交情,告訴你,若非你以前有功,焉能是這麽輕的處罰,首戰你便敗了,重挫我大軍銳氣,本該將你立刻斬首,你若再大呼小叫,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元德中嗚咽爬起身伏地大哭,本想撈個首功,卻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首功沒撈到卻被一擼到底,熬了那麽多年才熬成個副將,一瞬間便全毀在今日了。
“別哭啦元將軍,還不謝謝大王的仁慈麽?你也真是的,既沒那本事還不如安分守己的呆著,偏偏要搶先出風頭,結果如何?”有人不知是勸解還是幸災樂禍。
野利旺榮道:“拓跋慶守將軍,你帶本部去拿下此寨,如若在出差錯,便將你腦袋砍了示眾。”
一名大胡子禿頭將軍策馬上前大喝道:“末將遵命,定一舉拿下此寨。”
野利旺榮淡淡的道:“前番已經消耗光宋軍的箭支和氣力,你若再不能拿下便不用回來了,直接在陣前戰死或是自己給自己了斷便是。”
拓跋慶守暴喝一聲領命而去,可憐元德中為他人做嫁衣裳,還被親衛拉到一邊扒光衣服開始抽鞭子,驚怒氣憤交加,隻二十鞭子下去便昏了過去人事不知。
夏軍終於退去,定川寨寨牆下一片狼藉,冒著熱氣的屍體不時的抽動顫抖,將燒的黑乎乎的外殼抖動的剝落,露出裏邊紅呼呼的熟肉來,看的直教人作嘔。
宋軍士兵們卻無暇顧及這些,大家全部癱倒在寨牆頂上喘息,三魂去掉了兩魂半;剛才夏軍這一通攻城,隻是利用撓鉤便將寨牆上的宋軍勾殺了四百多,還有數十人被攻上寨牆的夏軍所殺,死傷已經達到近三成;這還是居高臨下占據地勢的情況之下,若是沒有火油助陣,這會子恐怕早已經死傷大半了,在肉搏上宋軍明顯不是夏軍的對手。
眼見山腳下一隊五六千人的騎兵正在開進,顯然西夏軍在組織新一輪的進攻,現在火油也沒了,弓箭也沒了,寨牆上的石頭也沒了,低矮的寨牆又不足以據守,也許該是撤離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