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北牆內百步以內已經全部被遼人占領,宋軍的後退給了耶律洪基等人極大的信心,宋人終究是宋人,總是抱著一種不切實際的慈悲,心不夠狠是他們最大的弱點,而這一點將會在今天讓他們付出極大的代價。
耶律洪基站在皇城高高的城牆上,身邊的幾名將領正在等候他的命令,耶律洪基仔細看了看下邊的情形,指著東麵的一條大道道:“先讓百姓們從哪裏突破,那裏地勢開闊,可以容納更多的人手,後麵的幾座高樓一旦占領,也可以讓床弩架設上去,成為城中敵樓,有效的殺傷宋軍。”
耶律坎榮道:“皇子殿下明鑒,咱們可以先從西邊佯攻,吸引他們注意力之後,驅趕百姓衝擊東邊的防線,同時還可以用火箭對中間的街道兩旁的木樓進行施射,把宋軍從中路逼退,隻是這樣也許會誤傷百姓。”
“管不了那麽多了,咱們已經無法回頭,記住,寧願百姓死光了,也要保存士兵的實力,要督軍隊在後方驅趕,隻要有百姓嘩變或者回逃,要毫不留情的斬殺,不然就全亂了。”
耶律坎榮眼神複雜的看了耶律洪基一眼,發現皇子的眼神極為的狂熱,呼吸也有些不均勻,皇子雖然隻有十七歲,但是耶律坎榮已經不敢拿年紀來衡量他了。
“末將遵命,末將這便去安排。”耶律坎榮咬牙道,他和皇子一樣,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今日驅使百姓送死的行徑隻能用一種結果來獲得最後的寬恕,那便是保住京城。
耶律洪基沒有注意到耶律坎榮的複雜表情,他的注意力被兩軍陣前的一陣巨大的躁動吸引了,低沉的號角聲忽然響起,那是宋軍吹響的號角,耶律洪基心中一凜:難道宋軍要不顧一切的展開攻擊了麽?
南街的宋軍隊列中馳出十幾匹駿馬,還跟著三輛馬車,隊伍最前麵的戰馬上一名軍官端坐馬上,亮銀盔甲,加上紫色披風顯得特別的惹眼,距離太遠,麵目看不太清楚。
隻見那人一擺手,身邊一名隨從從背後拿出一個圓桶狀的物事罩在嘴巴上開始喊話了:“對麵的遼人聽了,我大宋鎮北大將軍蘇錦有話要和你們主帥說,請貴方速去通報。”
那圓筒狀的物事似乎有特異之力,竟然能將聲音遠遠的送到數百步之外的城牆上;耶律洪基眉頭緊鎖,不知道宋人要幹什麽;不久之後,有人前來通報說宋人請皇子前去對話,耶律洪基想了想道:“走,去看看。”
身邊的眾人道:“皇子殿下,當心是宋人的詭計,提防宋人暗箭傷人。”
耶律洪基擺手道:“決計不會,宋軍主將都不怕暗箭本殿下怕什麽,不去豈不輟了士氣,帶路。”
說罷當先下了城牆騎上馬匹馳去,親衛們趕緊跟上簇擁在周圍,做好以身擋箭的準備。
蘇錦遠遠看見遼軍陣前馳來幾十騎戰馬,知道是遼軍主將到來,於是縱馬迎上,來到敵軍陣前百步外勒馬站定,不一會遼人馬隊來到近前,可能是見自己單騎站立,敵軍中也有一匹紅色的駿馬緩步而來,雙方相聚二十步站定,互相拱手行禮。
“大宋鎮北大將軍蘇錦有禮了。”蘇錦道。
耶律洪基還禮冷冷道:“大遼燕國王、中丞司事總領,皇長子耶律洪基有禮。”
蘇錦愣了愣,眼前這個少年便是耶律洪基,那是曆史上的未來遼國皇帝,隻不過那是沒有自己到來之前的曆史,現如今這個少年能否當上皇帝就很難說了。
“原來是大皇子,久仰大名,果然是人中龍鳳。”蘇錦官場混的久了,不免有些喜歡客套。
耶律洪基毫不留情的一耳光刷了過來:“我不是來跟你客套的,宋人背信棄義你我已是死地,有話說話,不必說些虛言客套。”
蘇錦哈哈大笑道:“說的好,痛快!宋遼兩國之間本已無客套可言,皇子說的很對。”
“說罷,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是不是眼見今日要敗,先行來求饒了?本皇子可以告訴你,你宋國誰都可饒,唯獨你蘇錦不行。”
“哈哈,原來你們遼人對我蘇錦如此另眼相看,倒是要多謝了;不過皇子這話說的反了,我不是來告饒的,而是來勸降的,你們遼國大勢已去,你還是順應天意歸順我朝的好,也免得生靈塗炭,我大宋也不會像你們遼人那樣的小心眼,我保證一定不會為難你,甚至依舊給你封王,給你一塊封邑,保你一世無憂。”
“住口,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今日的情形你還看不出來麽?我皇城百姓群情激奮人人同仇敵愾,不要以為你手中有八萬大軍,在我數十萬軍民麵前覆滅隻是片刻。”
蘇錦搖頭歎道:“皇子倒是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什麽數十萬軍民?什麽同仇敵愾?你視百姓為草芥,卻說的如此冠冕堂皇,這就是你們遼人的最大失策之處,不拿百姓當人,百姓會拿你們當人?慢說驅趕了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來阻擋,便是驅趕了全遼國的百姓前來,也隻是送死一途,奉勸你清醒些。”
耶律洪基連啐數口,喝道:“既如此還費什麽口舌,咱們即刻開戰便是。”
蘇錦道:“當然要戰,我找你隻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有幾個人想見見你,你見了之後咱們便可以開戰了。”
耶律洪基皺眉道:“誰要見我?搞什麽花樣?”
蘇錦舉起右手擺了擺,身後五十步外的衛隊將跟隨的三輛黑色馬車趕上幾步,掀了車簾,從裏邊請出幾個人來。
耶律洪基不看則已,一看頓時頭暈目眩,差點從馬上栽了下來,第一輛馬車內出來的是三名女子,耶律洪基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自己的母後仁懿皇後和兩名父皇的愛妃,第二輛上出來的是幾名孩童,那是自己的弟弟和兩位妹妹,第三輛車上出來的是幾名老者,那是尚父張儉和幾名老臣;耶律洪基什麽都明白了,連夜送出城避禍的皇後的車駕被宋軍劫了。
“你們……卑鄙無恥!”耶律洪基的小臉漲得紫紅。
“我承認,可那又如何?”蘇錦微笑道。
遠遠的傳來皇後和皇子公主們的哭叫聲:“皇兒,救我。”
“哥哥,救我。”
耶律洪基滾鞍下馬跪倒在地衝著仁懿皇後磕頭哭叫道:“母後,母後,孩兒不孝啊。”
張儉喘著氣大叫道:“皇子殿下,莫受宋人要挾,江山社稷重於一切。”話音未落站在一邊的馬漢一個大嘴巴扇了過去,打得張儉剩下的三顆老牙飛出老遠。
“老東西,還不老實,在亂叫爺爺請你吃馬糞。”馬漢罵道。
“老朽隻求一死,隻求一死。”張儉捂臉大叫。
馬漢一擺手道:“哥幾個,給他點好吃的。”幾名親衛抓了雪地上的馬糞揪著張儉的頭發便往他嘴裏塞,張儉連吞了好幾口,氣急攻心暈倒在地上。
“賊子,焉能如此辱我大遼重臣?”耶律洪基氣的雙眼冒火。
蘇錦攤手道:“沒辦法,我的手下都是些粗人,大軍在外征戰,我也不便多加斥責;皇子,考慮好了沒?若不投降,我不知道我的手下會對你的母後再做些什麽,可是有好幾個將領求我賞賜了。”
“你若敢辱我母後,我與你不共戴天。”
“別這麽咬牙切齒,這一切取決於你,你隻要立刻投降,我馬上便放了你們,給你們最好的照顧,沒一個人敢動你們一根寒毛。”
“你休想。”耶律洪基方寸大亂,母後弟妹被擒,投鼠忌器,今日還如何能戰?難不成真要投降不成?不行,一旦投降,一切都完了,宋人也許不會殺了自己,但那又和死了何異?
耶律洪基心念電轉,緩緩從雪地上怕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啞聲道:“蘇將軍,這等事太過重大,容我跟部下商議一番如何?另外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答應,你將我的母後和弟妹帶來這裏,我和她們說幾句話,我命侍衛遠離百步,你也可派人在近處監視,我絕不會意圖救人。”
蘇錦想了想道:“也罷,答應你了,便是見一見又有何妨。”
蘇錦命人押著仁懿皇後和一名小皇子兩名小公主走到耶律洪基的麵前,親衛們退後二十步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耶律洪基緩步上前,和仁懿皇後抱頭痛哭,仁懿皇後哭道:“皇兒,這該如何是好,你要救救母後和你的弟弟妹妹啊。”
耶律洪基痛哭數聲,輕聲道:“母後,孩兒自然要救你,不但要救你,還要救咱們大遼國,上京不能丟,孩兒不能降,今日之事孩兒別無選擇了,母後當會原諒孩兒吧。”
仁懿皇後沒聽懂耶律洪基的話,眼上掛著淚珠愕然道:“皇兒……你……”
耶律洪基伸手從腰間拔出鑲滿黃金珠寶的彎刀,刀尖上的寒芒刺得仁懿皇後眼睛生疼,猛然間,她明白耶律洪基要做什麽了。
“皇兒,皇兒。”仁懿皇後急促的叫喊著往後退去。
“母後……兒不孝,兒子不能讓您受辱,母後安心的去吧……”耶律洪基抓住仁懿皇後胳膊,咬牙挺刀一刺,一股鮮血噴薄而出,濺了耶律洪基一頭一臉。
三個未成年的皇子和小公主嚇得尖聲大叫,往後便逃;蘇錦醒悟過來,高聲驚呼:“不好,上了耶律洪基的當。”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但見耶律洪基快步趕上,刀出如風,幹淨利落的將自己的弟弟和兩個妹妹盡數砍倒在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