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公子

第十八章 當官的良機

馬車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顛簸的厲害,轔轔地響著,陸逸一手扶著車內的護手,臉色蒼白,腹中翻滾十分不適,雖然坐墊柔軟,但是還是屁股還是有些疼痛。

陸逸是初次乘坐,反應自然不堪。隨意一掃旁邊的福管家,心下微微歎氣,多了一個陌生人,無論說什麽話都不自在,生怕露出半點破綻。

榆兒一臉的關切地握著陸逸的手,她也看出少爺有些不舒服,卻不好開口詢問,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大約一刻之後,福管家仍舊閉著雙眼,緩緩道。“夫人讓老奴問下表少爺,中秋詩會,可有把握!”

此人雖然年邁,但是身體矯健,太陽穴外凸,顯然就是一個行家裏手,並且還是隻老狐狸,等閑之人豈可應付?

陸逸察言觀色已經明白了不少,但是他並不慌張,所以臉色也沒有多大的變化。“略有幾分,但是結果就不好說!”

“那表少爺為何要應承此次比試?要知道,若是輸了的話,夫人也保不住的……”福管家眼皮一掀,麵容有些詫異。他沒有多想,僅憑直覺就感受到,這個才兩天未見的少年,似乎變化了許多。

之前遇到,這位素未謀麵的表少爺可是十分拘謹恭敬,不敢輕易妄言,怎麽今日就變化如此大,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態度也冷淡了許多。

福管家有些不解,以他多年的閱曆,看人還是不會出錯的。但他自然不會知道,這是由於陸逸心中記恨的緣故。

“嗬嗬,貴府的胡少爺都欺負到晚輩跟前來了,若是不應承下來,豈不是讓他恥笑!”陸逸微笑這說道,並未因為為對方是胡家的管家而隱瞞。

“哦?”福管家仔細打量了一下陸逸,心中忽然生起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對這個少年有了一些興趣,他欠了欠身,坐了起來。“表少爺還真是性情中人,那胡知秋的為人秉性,老朽也不喜!”

“一個巴掌拍不響,說到底……還是晚輩年輕莽撞,徒添煩惱!”陸逸也沒有附合,神色很是平淡。

福管家爽朗地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表少爺會喝酒麽?”說罷,也不知道從哪取出了一壺酒和兩個杯子,擺在車內的小幾之上。

“不大會喝,不過,長者賜不敢辭,小子願和老管家飲上幾杯!”陸逸略加思索,便應承了下來。

“哈哈,老夫就是喜歡爽快之人!”福管家大笑道。

此言一出,榆兒也很貼心地提起酒壺,將兩個酒杯都滿上了,此時馬車又拐進了城裏,路麵十分平坦,不必擔心酒會灑出來。

“這可是上等的桂花釀,盡管是不善飲酒之人,喝一點也無妨。”福管家捋著胡須,嗬嗬笑道。

“多謝老管家體諒了……”這老頭怎麽突然變得好心了?陸逸有些狐疑,心中高度警惕,不過語氣態度還是有些改觀。

“咦,這酒挺香的!”陸逸將其端起放在鼻翼之下,微微一嗅,一股桂花的清香味就隨之飄溢而出,差不多就知道這酒的濃度了,這就是好酒?陸逸有些發愣,比起後世一般的啤酒,也濃不了多少吧!

難道楚朝沒有高濃度的白酒?不可能,陸逸也得城內也有高度的燒酒賣,進出之人也是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平頭百姓這些下巴鄉人,這也難怪,這有地位之人,並不喜歡味辣質劣的燒酒,偏好耗費人力、財力釀出的味美順口的米酒、果酒。

弄明白這酒的濃度後,陸逸果斷地頭一仰,將其全部倒入了口中。

“喝得這麽急,待會不會醉了吧!”榆兒有些擔憂道。

“你多慮了,此酒入口清冽,唇齒留香,隻是還不夠烈……”陸逸閉著眼睛點頭品味一番,裝模作樣道。

福管家怔了怔,爾後撫掌道。“原來表少爺喜歡燒酒,老朽隻是個粗人,愛喝燒刀子,下次就改成燒刀子。”

“嗬嗬……這敢情好……”陸逸咬了咬舌頭,暗罵自己亂開口。

“桂花釀,這酒味甜而不辣,就和娘們似的,一點也喝不習慣。要是當年在冰天雪地的臨遠府飛虎口練兵的時候,每天早晨……”

福管家說道這裏,聲音卻戛然而止,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自顧自地喝著酒。

“敢情是個老兵油子!”陸逸心道。

“這繩子和藥……”福管家渾濁的雙眼轉了兩下。

“晚輩從小體弱多病,這兩天天氣一變,就著涼了,順便買了兩根繩子用來鍛煉身體的。”陸逸趕緊道。

“是該成親了,不過,年輕人還是應該節製一些,嗯,知道打熬身體,倒是不錯……”福管家點頭道。

“福爺教訓的是……”陸逸這個汗啊,再看榆兒,腦袋都埋懷裏去了。

“老朽看你小子順眼,比胡家那些歪瓜裂棗要好多了,這樣吧,改天教你一套刀法,有空練練……”福管家捋著胡須,目光流露出一些讚賞之色。

“真的?”陸逸喜不自禁地搓了搓手,眼前頓時浮現出那些大俠高來高去,隨手一揮刀光劍影交錯,千軍萬馬不可擋的場景,要知道,這就是武俠小說看多了的後遺症。

福管家有些欣慰道。“我大楚男兒,就當人人習武,保家衛國才是!若是多一些像表少爺這樣的男子,何愁不能抵禦韃虜鐵騎!”

“大楚朝地大物博,兵強馬壯,怎麽會被韃虜侵犯?”陸逸有些驚疑不定這和他所了解的情況有些不符啊,韃虜犯境之事更是沒有聽聞。

福管家一杯酒下肚,嗤笑道。“你看到的隻是表象,韃虜一直是遊牧生活,部落之間經常發生戰爭,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大部分的草原漢子都驍勇善戰,甚至說,七八歲的娃娃尚能策馬開弓,你說可怕不可怕……嘿嘿,草原缺少鹽鐵之類的物資還有糧食,冬季難熬,所以一到麥熟收割季節,免不了要來打一次秋風,快馬輕騎也無從去追,隻是今年,韃虜轉了性子,似乎有些攻城占地的念頭,定魂關之外的大片土地,都已經丟失了,幸得有吳將軍鎮守邊關,尚能守住,否則哪有這太平日子可過。還有江南兩省,鶯歌燕舞,到處都是靡靡之音,兵疲將弱不堪一擊,海盜時常作亂,燒殺搶掠,黎民的生活,水深火熱之啊……”

“打到哪了?”陸逸好不容易才等到說完,急忙問道,這事情他自然擔心,要是真的擋不住韃虜,那性命可就不在掌握之中了。

這姓福的老頭還以為陸逸擔心黎民百姓而焦急,不由高看了一眼,讚許道。“如今朝政被奸佞常禾把持,白發言官冒死上折彈劾,仍舊對此賊沒有半點影響,良將不是被暗害,就是遭到打壓,情況十分危機。今年韃虜來犯,唯一一次出擊,你可知道是何結果?一萬三千兵馬合圍對上一千五百多韃虜騎兵,都被對方殺敵兩千,從容破開一個口子,揚長而去。”

“如此孱弱的兵將,怎麽不練!”陸逸愕然道。

“練兵?沒錢啊,國庫虛空,欠債甚巨,戶部也拿不出銀子!你肯定要說江南乃富奢之地,怎會沒錢,但事實上,就是沒錢,那些地都是國家的,但也不是國家的……”

“國難當頭,這些名門望族難道就不懂得麽?”陸逸憤然道。

“你可有良策?”福管家若有所指的說完,望著陸逸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很快便失望地搖了搖頭,心中自嘲道,這少年雖然有些奇怪,但這些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各種陰謀詭計,他又能明白幾分?

陸逸不明白麽?

不,他已將這些利益糾葛看的透徹,吳將軍乃是武將,雖然位高權重,但是朝中被奸佞把持,屢屢被彈劾說是擁兵自重,卻沒有文官盟友敢出麵說情,遭到打壓不說,甚至還要被分化兵權。

一旦成功的話,沒有吳將軍的鎮守,邊境危矣。

他心中卻是有些複雜,一方麵正在感慨這福管家來曆不凡,另一方麵也在思考自己的出路,這老頭說起吳將軍的時候一臉的尊敬,似乎有些淵源,雖不知此人的來曆,但若是自己回答讓他滿意的話,也許會獲得一個不錯的機會!

有官當?

想到此處,陸逸的眼神不免有些狂熱……

與齊芸秀的關係變得撲朔迷離,雖進了胡家,卻也不是久待之地,一旦有任何差錯,便會掃地出門。但是,若是混上一官半職,情況就大不相同了。退一萬步說,能與吳將軍結下善緣,這就是最大的資本,成為了吳將軍的朋友,一般人誰還敢欺負?

借他十個膽子,敢麽?

當下,陸逸腦海中閃過數條計策,又根據此刻艱難的形勢,一一否決,於是,他隻好沉默了。

“酒喝完了,老夫今日有些醉,說的話不當真,你下車吧,記得寫幾首好詩,讓老朽開開眼界……”福管家興致不高,揮了揮手。

“哦……”

這老兵油子還懂詩詞不成?陸逸知道這老家夥不會說什麽了,隻好將當官的念頭暫時收起來,拖著木箱子下了車,這裏麵都是書,一堆堆也有不少,十分沉重,好在早有胡府家丁人再次等候,一見陸逸下車,便迎了上來提東西。

“好大的宅子啊!”榆兒發出驚歎之聲。

“再大也不是咱家。”陸逸望著這幢掛著“胡府”匾額的宏偉宅院,心中感概萬千,家可大可小,重要的是很溫馨,如寧靜的港灣一般,怎會像此地一樣,充滿肅殺之氣。

“小的胡安,表少爺,讓小的帶你去吧!”一名精明的家丁走了過來,點頭哈腰道。

望著滿眼殷切的仆人,陸逸心領神會,小心地從錢袋裏數出十個銅板,輕輕放在掌心之中。

卻不見,那叫胡安的家丁,臉色瞬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