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寶眉頭緊皺擺了擺手,示意道台大人不要打斷王進的話頭。這讓正準備開口反駁的道台大人極為尷尬,在一幹同僚們的輕笑聲中麵紅耳赤的收回了伸出去的一條大腿。心頭,對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王大官人不無怨恨。
朱家寶心情有些煩躁,不用王進刻意提醒,他當然也想到這一層,隻不過他總不能把這些捐官都抓起來一一訊問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些捐官當中有些可比‘徐錫麟’的背景深,背後幾乎都有三品以上大員支持。雖然出了一個徐錫麟,可其他人不一定也同樣是革命黨的內應。要是他大動幹戈最後卻什麽也沒查出來,得罪的人可不會和他客氣,一番操作下來搞不好會讓他直接卷鋪蓋走人。
不過他心中也有不甘和忌憚,《光複報》怎麽也要想辦法將其禁了。隨著這份報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其中在大力揭露安徽省官僚體係腐敗的同時,更是直言不諱的喊出口號宣揚武裝革命,最近幾期甚至都開始教人怎麽製作土炸彈了。
這樣一份激進的報刊不把它禁了,對公共安全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說老實話,大清的官員有幾個屁股下麵幹淨的,隻要背後的勢力依舊支持自己,就算報紙上揭露的東西再多又有什麽用,頂多麵子上不好看一點名聲臭了一些,以後該怎麽樣還不是依舊怎麽樣?
倒是散落在民間的“凶器”要是不能得到及時控製的話,還不得‘刁’風盛行天下大亂啊?動不動就來個炸彈襲擊,誰又能受得了?
對於朱家寶而言最可怕的不是《光複報》,而是那些已經滲透進王朝官僚體係內的革命黨。據說兩江總都瑞方在皖浙起義之後很少出門,甚至再接見部分官員時都表現的極其緊張,原因是其擔心革命黨中的激進分子對其采取報複行動。
想想看,自己等人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革命黨眼中,除非以後待在巡撫衙門哪也不要去,不然知道自己出行線路的革命黨,誰知道會不會瘋狂到沿路埋設炸藥?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的出行,他總是不斷變幻路線,身更是帶足了保鏢護衛。
會議開了大半天,討論了許久卻什麽結果都沒有議出來。朱家寶隻好解散了一眾打不起來精神的安慶官員們。結束之時隻有少數官員被留了下來繼續探討,這其中就包括今天會議表現突出的王進王大官人!
一眾不受待見的官員們帶著羨慕嫉妒恨離開,看著王進的眼神說不出是個什麽意味。但他們清楚,這廝此次真的要翻身拉!
這其中,尤以巡防營徐利貞最為興奮,看來他們兄弟又有齊心協力打天下的機會了。
說起來,王進升遷之路就頗為迅速,由於資曆淺薄未免讓安慶一些官場老油條們很看不上眼。
他最初隻是一個小小的巡警,短短半月不到由曹如方提拔為巡長,曹如方被刺後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這廝竟然抱住了當任巡撫大人的大腿,備受恩銘的賞識繼而擔任巡警幫辦,不論辦事能力還是手腕都備受好評,而且他還是第一個將光複會這個革命組織挖出來的官員。
不過因為有徐錫麟這個上司作梗,這期間在針對革命黨一事上根本沒有什麽作為。在接下來的巡警係統改製,這廝很倒黴的被趕出了安慶城,安置於安慶官場眼中的流放之地—安慶水警處!
本來以為這家夥受到如此打擊,就算沒有頹廢也要消停好一段時間,可誰知道情況卻恰恰相反。
擔任水警處老總以來,這家夥施展雷霆手段,清楚水警處內部障礙,強力整頓水警處的不良習氣,蠻橫霸道設卡收取過路費,帶著一幫不要命的小弟橫掃周邊水域盜匪。不僅沒有消沉下去,日子反而越來越油光水亮了。現在,重新得到安徽大佬賞識,再加上又有巡防營徐利貞在官場幫襯,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更讓人羨慕嫉妒恨的是這廝不僅事業有成,而且桃花運也強得驚人。有小道消息說此人與曹如方那如花似玉的五姨太下紅玉關係曖昧不清,也有人看到他在租界與洋女人左摟右抱盡享齊人之富,真真是什麽好運都澆到頭上讓人羨慕嫉妒恨!
待其他官員都離開之後,朱家寶神色一凝,掃視了眼在座的小弟們,沉聲說道:“各位都是朝廷的幹吏,也是安徽的棟梁之才,在此非常時刻更應當效忠朝廷恪盡職守獻計獻策,為平滅革命黨做出一份自己的努力!”
王進等人‘精神大振’,不由自主的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按照官場慣例,這時候已經輪到在場關為最高的巡防營老徐開口講話。可這時候,在安慶官場與王進齊名,被稱呼為安慶水上陸地兩大瘋狗之一的偵緝隊老總李固卻搶先一步,頭一個起身開口沉聲訴苦道,“巡撫大人,根據卑職得到的情報,目前安徽長江沿岸的革命黨和會黨不僅活動十分猖獗,甚至還有洋人私販武器給他們!”
王進挺得眉頭大皺,不滿的‘哼’了聲道:“哦,照李老總的說法,還是我們水警處的不是了?”
李固眉也不抬,淡淡回敬道:“是誰的責任大家心裏清楚,反正我們偵緝隊已經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據我所知水警處的排查力度並不怎麽樣!”
王進氣得差點一耳光摔過去,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家夥!
說起來,他們兩人還有一番不小的恩怨。當初王進初搞走私的時候,號稱‘雁過拔毛’的這廝盯上來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心疼得王進當時差點帶著人和這廝拚命。
“好了好了,身為同僚大家應該互相幫助,像你們這樣相互指責成何體統?”朱家寶不滿的揮了揮手,打斷了兩人繼續互掐的衝動,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