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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奴與黃婆婆驀然一驚,循聲看去。
隨著悠然的話語聲,從前方的山穀中飄處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銀發童顏的老婦人,乘風踏霧而來,轉瞬間已到了山坳之上。其布衣長裙,神態慈和,落地之際衝著仙奴與黃婆婆微微打量,含笑問道:“客從何來?”
青石上的兩人忙站起身來,禁不住麵麵相覷而神色訝異,轉而又一同躬身施禮。仙奴並未答話,黃婆婆帶著幾分疑惑與謹慎,出聲道:“見過前輩!我乃四處漂泊之人,承蒙明姬道友相邀,這才暫棲此處。若有驚擾,見諒……”
那婦人的年歲與模樣,不比黃婆婆來的蒼老。黃婆婆雖有疑惑,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對方的突如其來,在神識中根本就無從察覺。且四方山嵐不驚,片塵不起。毋容置疑,此時遇上了深淺莫測的前輩高人!且口稱迎客,莫不是明泉穀的主人現身了?
仙奴見那婦人神態隨和,跟著見禮道:“在下仙奴,與黃婆婆拜見前輩……”
婦人衝著黃婆婆不知可否地笑了笑,眼光落在仙奴的身上,轉而走向兩人旁邊的青石,自語道:“好俊俏的丫頭,好有深意的名字。仙奴……天道之下,誰人不為奴仆……”她徑自在青石上盤膝而坐,雲淡風輕般地又道:“乾坤自在,而誰人又不是主宰……”
仙奴退後幾步,麵向婦人,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黃婆婆神色惴惴,舉手問道:“尚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洪荒無論老幼,皆喚我明夫人!”婦人端坐穩當,隨聲問道:“黃婆婆,你二人莫非師徒……?”
黃婆婆微微思忖,臉色稍變,佝僂的身子忽而又低矮了許多,忙回道:“前輩麵前,黃瑛不敢賣老。仙奴另有名師……”她本名黃瑛,少與人提及。而其此時此刻再沒了從前的老氣橫秋,儼然一個謙卑恭敬的小輩。
明夫人對黃婆婆的舉動並未在意,而是衝著仙奴好奇道:“令師又是何方高人……”
便於此時,百丈外的草舍中突然衝出一個人影,尚未近前,已在十餘丈外“撲通”跪下,俯首拜道:“明姬不知夫人駕臨,有罪……”
仙奴才要答話。見狀,她隻得與黃婆婆閃在一旁而神色不解。
來人是明姬。這二十年間,她少有出門的時候。如今現身,神色中已少了往日的鬱鬱。而其誠惶誠恐的模樣,分明在拜見一位非比尋常的前輩。
明夫人沒有理會明姬,而是衝著仙奴與黃婆婆分說道:“這是我門下一位燒火的丫頭,隻因奈不住煉丹苦修的寂寞,便擅自離開明泉穀……”她話語一頓,這才看向麵前跪拜之人,溫和又道:“一縷妄念,惹來千年情劫。好在你遇上了貴人而命不該絕,如今是否明悟……?”
明姬伏地又拜:“隻道風雲遮望眼,心如明鏡是歸途!明姬錯了,多謝夫人指點迷津……”
“心境蒙塵起妄念,從來多恨有情人,你又何錯之有?”明夫人笑著反問了一句,幽幽又道:“殊不知仙道寂寞遠,萬事轉頭空。無奈旖夢成凋零,隻餘明月伴清風……”她無意多說,衝著明姬頷首示意道:“無恙便好,起來吧……”
明姬也算是劫後重生,心境與往日迥異。她如釋重負般地長籲了下,伏地再拜,這才緩緩起身,不無煥然地說道:“夫人!您所提及的貴人,莫非便是林一……”
明夫人神色如舊,眼光詢問。
明姬裙袖揮動,麵前的空地間突然有光芒浮現,隨即化出一個男子的挺拔身影。雖虛幻不定,倒也看得清。那是一個身著灰衣的年輕人,雙眉如刀,神色冷然且氣勢不凡。
“師父……”
仙奴秀眸閃爍,失聲喚道。那是神識擬形的小法門,多為拓印玉簡之用。而明姬如此施展,還真是別出心裁。至少她仙奴不曾嚐試過,如今算是開了一回眼界。由此可見,明泉穀的傳承非同小可!
不過片刻,虛化的人影已然消失。明姬指向仙奴,分說道:“林一正是仙奴的師父。他先後救過在下兩次性命,因瑣事耽擱而分身乏術,便如此托付……”她將林一的大致來曆,以及那人在六合、魔城的遭遇,簡略敘說了一回,又欠身道:“來日有暇,他會尋至此處接回奴兒與婆婆。在下自作主張,還請夫人莫怪……”
青石之上的明夫人,竟在微微失神。她沒有去責怪明姬,而是掠過近前的三人,看向四周的竹林、草舍,以及潺潺的溪水,轉而又將眼光投向那雲霧遮掩的山穀。少頃,其帶著幾分恍然,緩緩說道:“是他……”
他是誰,誰又是他?
在場的三人神色各異,均不敢出聲。
仙奴暗忖道,明夫人乃是洪荒的高人,不會認得師父吧?
明姬則是欲言又止。那個林一得罪的可是魔城的兩大高人,能否安然無恙猶未可知也!自己將仙奴與黃婆婆帶到此處安置,隻想求得庇護。而明泉穀乃族中禁地,自己一個晚輩又豈敢擅作主張。如此的貿然之舉,無非是報答那番救命之恩。所幸明夫人沒有怪責,卻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黃婆婆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深邃的眼光中透著些許莫名的敬畏。她這輩沒怕過什麽人,而此時卻有些無所適從。高人,或許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位高人早在無數萬年前便已名動洪荒。便如那山間的雲霧,無所不在且又飄渺莫測。
山坳四方,異常的安靜。隻有溪水流動的聲響,在潺潺不絕……
……
三十年過去。
這一日,天蛟穀的山澗中再次冒出了老龍的身影。他模樣如舊,卻氣勢渾然,分明已是洞天中期大成的修為。得以借助妖祖峰下的四象五行陣用來修煉,著實獲益匪淺。而這一切與老大有關,不然哪來的際遇非凡?
老龍惦記著林一,抬腳奔著前方的山穀走去。而他才將舉步,又停了下來。沒過少頃,身後的山澗中搶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還大聲咧咧道:“我說兄弟!有事別落下虎哥啊……”
那是虎頭,本已強壯的身軀好似又粗大了一圈。在曆經一番拚命的修煉之後,總算是修至洞天境、並有了初期圓滿的修為。如此一來,終於使得數十年的鬱悶一掃而空。尤其他滿是胡茬的臉上,都帶著驕狂的笑意。張口自稱虎哥,更是底氣十足。
虎頭大步生風,瞬間到了老龍的身旁,卻膀子一晃,兩眼一瞪,不滿道:“我說兄弟,莫要這般嘴臉瞧人。再過三十年,虎哥的修為便可與你並駕齊驅!哼哼……”
老龍不是瞧不起自家兄弟,而是有些疑惑不解。這家夥正在入定修煉,緣何隨後跟來?
虎頭自得又道:“你鬼鬼祟祟來去多回,還能瞞得住誰不成?”說著他伸出臂膀擺出親熱的架勢,隨即又發覺不妥,轉而哈哈一樂擺手道:“且看老大是否出關,又進境如何……”他早已知曉林一在此閉關修煉,哪裏還沉得住氣。既然虎哥略有小成,不妨緩口氣。老龍前腳走,其便後腳跟來。
不過,虎頭腳沒挪窩,肩膀上便被一直大手給緊緊摟住。他才要掙紮,老龍湊近說道:“修為猛漲四層,可謂進境不凡呐……”
虎頭一邊扭動著身軀想要掙脫,一邊不忘自誇道:“虎哥一旦拚命修煉,可不得了……”
老龍卻是手上一緊,已將虎頭給死死禁錮在身前。他貼著對方的臉頰,帶著咄咄逼人的霸氣接著笑道:“嗬嗬!敢與老大相較,你還真是膽子不小……”
虎頭急忙往後躲閃,卻掙脫不得。他哼哧了兩下,很是冤枉道:“你龍哥都不是老大的對手,虎哥又豈敢啊……”
恰於此時,數十丈外的山澗中又冒出兩個人影。
其中的一位咋呼道:“呦!兩個大男人這般纏綿呢,惡心啦……”
另一位怪笑道:“嘿嘿!那是人家的喜好,師妹少見多怪……”
老龍與虎頭倏然分開,各自的臉色頓時一沉。
那嬌聲驚呼的女子,乃是一身紅衣的天星。此時的她,已是洞天中期小成的修為。隨後附和的年輕男子,自然便是鬥將,則已修至洞天中期大成的境界。曆經三十年,一對師兄妹的閉關暫告段落。而兩人見老龍與虎頭相繼遁出妖祖大殿,不免好奇,這便悄悄隨後跟來,誰料撞見對方正在勾肩搭背、耳鬢廝磨……
“哼!虎哥與老龍乃是天生的兄弟,如何纏綿,關你屁事!”虎頭挽起了袖子,惡狠狠地又道:“莫非以為男女光屁股打架才叫好看……哈……哈哈……”他話說一半忽而想了什麽,自覺有趣,禁不住放聲大笑而肆無忌憚。而其笑聲才起,被猛地推了個趔趄。
虎哥才要發怒,隻見老龍已擋在身前。這家夥雙肩聳動,兀自忍俊不已,卻也隻得暫且就此作罷。
天星已是麵如彩霞,衝著虎頭恨恨跺足道:“該死的虎頭,本姑娘一腳踢死你……”她雖盛氣淩人,卻不敢正視老龍的存在,隻將一腔羞憤的怒火盡情發泄在腳下。而對方那可惡的家夥則是抱起膀子,得意的嘴臉無以複加!
虎頭與天星消停下來,而另外兩人卻在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