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宗

495 生老病死坊

仙兵自然有仙兵的不可思議之處。

反正端木雨每次進入滅紅塵之中都有這種奇特的感覺,因為,芥子須彌之術雖然不稀奇,但總是有一種仙風繚繞的感覺,讓人覺得不真實,而滅紅塵的世界之中,完全沒有那中突兀的感覺,仿佛像是佛主嘴中的一花一世界!

走進那破敗的莊園,端木雨很容易就找到了生老病死坊。

因為,這裏是整座莊園看起來唯一還完好無缺的地方。

一塊高大的坊牌,寫著“生老病死”四個大字,往裏而走,四周種滿了各種樹木,隻是那些樹木頗為奇怪,有些春意盎然,枝葉茂盛,有些葉軟枝扭,看起來懶洋洋的,有些則是徹底的凋零,留下一片金黃色的枯黃的樹葉,還有一些更是光禿禿的隻剩下枝幹。

這兩側的花草竟是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而在那卵石小徑的盡頭,卻是一處紅漂亮的紅頂瓦房,也就是生老病死坊了。

“你真的準備好了麽?”在端木雨要跨進那紅頂瓦房的時候,滅突然出現在端木雨的背後,淡淡的道:“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端木雨回過頭道:“怎麽?你不是最希望我進去的麽?而且進去後就出不來最好了。”

“哼!”滅冷哼一聲,轉身既走道:“那你就給我死在裏麵吧。”

看著那妖嬈的身影,端木雨也是頗為尷尬的撓撓臉,看來紅塵說的真沒錯,每次看到這女人,她好像都是被自己給氣走的。

“算了,這種事情回頭再說吧。”

打起馬虎眼來,端木雨也是一把的好手,也算是厚臉皮的特色,拍拍屁股,端木雨就進了生老病死坊之內!

其實,生老病死坊就是幾個普通的連體房間,漢風很濃,但擺設相對很簡陋,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卻有個開放式的庭院,能夠在屋內就看到庭院內四季變幻的景色,偶爾有微風掠過,讓人覺得無比舒服,有種恬靜的感覺。

不過,端木雨卻是再度撓頭了。

“該死的!”拍拍腦袋,端木雨懊悔的自語道:“忘記問紅塵進了生老病死坊之後要做什麽了?”

當然,這跟端木雨自己的臆想也有關係,在端木雨看來,生老病死坊這名字實在不怎麽樣,再想到滅那女人冷冰冰的性格,端木雨覺得這見鬼的地方十有八九可能堆滿了棺材,然後自己隻要一進來,立刻就會爬起無數的活屍朝著自己狂咬,到時候自然就有事情做了。

哪成想,這生老病死坊竟然是一座如同度假山莊似的屋子,格局不錯,風景也挺優美,是放鬆心情的好地方,如此一來,端木雨先前的想像跟準備立刻轟然崩坍,感歎這年頭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變幻莫測。

想了想,端木雨準備出去找紅塵或者滅問問,但是在他想踏出屋子的瞬間,端木雨就覺得自己跟前仿佛多了一道無形牆壁,自己竟然出不去了!

“既來之,則安之!”

眉頭緊鎖,猶豫了一下後,端木雨倒也很快就釋然了,隨即就這麽麵朝著那庭院盤腿坐下,看著那些飛花亂蝶,感受著微風陣陣也是件挺不錯的事情。

如此一來,端木雨繃緊的神經頓時就放鬆下來,而放鬆之後,端木雨立刻覺得困意席卷。

“哈欠!”

伸了個懶腰,端木雨就忍不住改坐為躺,拿手支撐著腦袋側躺在那裏,眼皮耷拉著,再也抵不住那瘋狂襲來的困倦之意,鼻息漸勻,竟然就這麽莫名其妙的睡起覺來。

在夢裏,端木雨竟是重新輪回六道成了嬰兒,投胎在書香門第,三歲認字,八歲作詩,十二歲就過了鄉試成了秀才,十四歲再中舉人,十六歲赴京趕考,連過三試,金榜提名,至此平步青雲,嬌妻美妾,膝下子女成才,不是鎮守一方的大將,便是朝中重臣,享年八十八歲,這才在睡夢中駕鶴西去,回味一生,卻端是個美妙異常。

打了個哈欠,端木雨心滿意足的悠悠醒來,卻發現自己並未回到生老病死坊中,而是莫名其妙的老到地府,正要向著四周打量,卻發現自己突然的被人製住,回頭一看,頓時大驚,隻見黑白無償拿著搜魂鎖將自己團團捆起,押解著端木雨走上了閻王殿,那十殿閻羅中正當值的卻是秦廣王,看了端木雨幾眼,洋洋灑灑的說了一通,大筆一揮,便判了端木雨重新輪回。

端木雨還未明白過來,牛頭馬麵便將端木雨抗起,順手就將他給丟進了輪回台裏。

再度睜眼的時候,端木雨卻發現自己又變成了小胳膊小腿的嬰孩,張嘴想要說話,卻是吐不出半個字來,話到嘴邊就成了小嬰兒獨有的哇哇大哭。

慢慢的長大。

這一世,端木雨的出身依舊不錯,是商賈之家,卻也是大富之家,吃喝不愁,可惜,空有錢而無權,招人眼紅嫉恨,最終被人構陷,搞的家破人亡,父親陷入牢獄之災,目前白綾而吊,端木雨被趕出大宅,流落街頭,依無所依,食無所食,隻能沿街乞討,流亡世間,數個春夏之後,端木雨便凍死在大雪紛飛之中,徹底的魂歸地府。

隨後,端木雨竟是有見到了那黑白無常,端木雨還來不及吭氣,那黑白無常將搜回套上端木雨的脖子便拉了就走,在閻王殿前被楚江王給一番宣讀,便是重新打入輪回。

兩世為人,端木雨體驗了人情冷暖,體驗了世間百態。

這一回,端木雨卻是身在武林世家,是武林中難得的奇才,前半身榮耀無雙,打遍天下無敵手,走南闖北,敗於其手的正邪兩道高手不計其數,可是,後半身卻淒慘無比,年老體弱,不負當年之勇,仇家尋上門來,斬盡滿門,將端木雨的懸於門前三人以示淩辱,這才一刀斬落了他的項上人頭。

這一世,端木雨體悟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可是,眼睛一閉一睜後,端木雨又看到了黑白無常那張討厭的臉孔,被壓到閻王殿前後,端木雨不待當值的轉輪王開口,立刻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有完沒完了,輪回的沒完了,最不濟,你丫的也給我喝完了孟婆湯再把我丟去投胎成不成!”

“侮辱幽司!”轉輪王大筆一回道:“拉下去,丟進畜生道!”

“我叉你大爺……”

端木雨剛罵了半句,便被丟進了輪回台。

這一世,端木雨成了一頭豬仔,除了髒了一些,端木雨倒是覺得做豬比做人好,做人多累,小時為爹媽而活,要好好學習,不負爹媽養育之恩,大了為自己而活,走南闖北,奔波生計,老了為了子女而活,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一生勞累,似是從未輕鬆過片刻,做豬就不一樣了,豬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長肉長膘,就是命短了一些,那懶散的日子沒過多久,便被做成了紅燒肉端上餐桌。

重新回到地府輪回,那黑白無常怕也是來來回回的有些疲了,連搜魂鎖都懶的用了,直接提溜著端木雨的衣領就將端木雨給丟去了閻王殿。

巧了,這回當值的依舊是轉輪王,端木雨立刻大罵道:“我叉你大爺啊,這世間有那麽多畜生,你讓我做條龍成不成?做你妹的豬啊!”

“笨!龍超脫六道,不用輪回,死了要麽彌消世間,要不就入仙道了!”轉輪王執筆一揮道:“另外,你又侮辱幽司,當人是不成了,丟進修羅道。”

端木雨道:“草泥馬……”

轉輪王擺擺手道:“拉下去!”

黑白無常立刻盡忠職守的上前一棍子將端木雨打暈,隨即就將他丟進了輪回台。

修羅道為阿修羅所居,傳言,阿修羅誕生血海,麵惡而好鬥,同帝釋天而戰,永不休止,端木雨輪回之後,在血海慢慢的凝結出修羅之身,然後被修羅王送上戰場,跟帝釋天作戰,不停的作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端木雨徹底戰死。

睜開眼睛的時候,毫無例外,端木雨再度回到了地府。

看到黑白無常朝自己走來,端木雨很無趣的揮揮手,示意自己會走,然後到了閻王殿前,發現那當職的竟然又是轉輪王。

於是,兩人開始大眼瞪小眼。

良久,轉輪王才率先忍不住道:“你怎麽不罵了?”

端木雨翻了個白眼道:“你姓賤來著?我不罵了還不成?要送我輪回就趕快!”

“真沒意思。”轉輪王搖搖頭,隨即又道:“不過,我不姓賤,你再度侮辱幽司,拉下去,丟進畜生道輪回!”

“你妹……”

兩側的牛頭馬麵立刻把端木雨的嘴一捂,一個左側回旋球,便把端木雨給丟了出去,在空中繞著圈子被丟進了轉輪台。

這一世,端木雨成了一直遨遊東海的巨大龜,自由自在,遨遊四海,看遍人情冷暖,世間百態,壽終之時已然千歲,成精而窺天道。

端木雨終於不需要再經地府輪回,而是邁入仙道,飛升仙界,看著那瓊樓玉宇,看著那亭台樓閣,那仙境仿若夢境,可是,仙境並非那般美好,這裏的規矩比人間更多,端木雨成仙的第三天,陡然興起,拉著一名仙子要求共賞明月,被告知天帝,以調戲仙女之罪,打入凡間!

下一世,端木雨重新成了凡人,卻變成一名將軍征戰四方。

下一世,端木雨變成一名方士,遊曆人間。

下一世,端木雨成了螢火蟲,以短暫的生命綻放光輝。

下一世,端木雨墮入餓鬼道,被鬼王驅使,孤遊人間,最後被茅山道士所斬。

下一世,端木雨被打入地獄道,供十殿閻王驅策。

……

滅站在生老病死坊的跟前,眼前是一片水幕,看著端木雨一世一世的輪回,突然一掌按在身旁的大樹上,那棵粗壯的大樹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姐姐。”紅塵拉住滅道:“你不要生氣哩。”

“我怎能不氣。”滅指著水幕中不斷輪回的端木雨道:“已經九十幾世了,他知道,他明明知道該怎麽做,隻要他願意,他就能夠離開生老病死坊,他明明就懂紅塵生死境的道理,隻要他願意,他就能夠領悟,可他寧願這麽一世一世的輪回,還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他就那麽想證明自己是對的?”

滅猛的一甩衣袖,隨即轉身。

“既然如此,那麽就由他永生永世的在生老病死坊裏度過吧!”

言落,滅便欲轉身離去,卻在這時候……

砰!

那生老病死坊的大門陡然被人一腳踹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