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就像是廢墟。連凋零之樹也受到感染,火光黯淡。鬼狼們蹲在同伴的屍體旁,仰天嚎叫。
當確認敵人已經全部離去後,法蘭吉一聲不吭,轟然倒在地上。清沂趕緊衝上前去,抱住這個忠誠的屬下,再一看雙手,全都是血。
“主人,吾……”
法蘭吉緊緊閉上眼睛,但也忍不住血淚,口裏也咕嘟嘟地冒血泡:“吾太無能了!吾不配做一個戰士,吾不配,吾不配,吾不配啊啊啊啊啊!!!!!”歇斯底裏地咆哮後,它一抽搐,停止了呼吸。
清沂能感覺到,法蘭吉的靈魂之火正快速消散,不禁慌了:“不要!法蘭吉!該死,牧師的冷卻期還沒——斯特潤姆,快拿靈魂藥水過來!”
“陛下……”斯特潤姆快哭了:“實驗室被砸了,我的一切成果和實驗器材都被搶光了……靈魂藥水也……”
“費馬,你呢!”清沂狂吼道,骨架子嘎巴嘎巴亂響:“你不是有個【循環再造】嗎?可以把死靈生物複活的,對不對!”
“可以是可以,但是陛下,”咽了一口唾沫,費馬艱難地看著清沂,最後幹脆把頭扭向別處:“隻有消散的死靈生物才能【循環再造】,灌注一個新的靈魂進去——”
“我不要什麽新的靈魂,我就要法蘭吉!別給我廢話,你就說你能不能救它!能不能?!”清沂要不是還抱著法蘭吉,這時候就該揪著費馬的領口了:“我問你能不能啊!”
“不能……”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要你們這幫廢物有什麽用!”清沂狂怒,嚇得一旁的娑兒哭了——她從沒見過這麽生氣的爸爸。
“喂!小家夥,不要再說了!如果救不了,那就算了……”羅伯特看不下去了,陰沉著臉,提著拐杖走到清沂麵前。
清沂抬頭,惡狠狠地瞪著老骷髏:“算了?!那是我最忠心的屬下啊!”
“難道別的屬下對你就不忠心?!”
羅伯特一拐杖敲下來,清沂卻一抬右手,穩穩地格擋住,這讓羅伯特不由一愣。清沂眼裏的火苗筆直向上,沒有動搖:“我隻知道,是法蘭吉拖住黑色鋒銳,是法蘭吉浴血奮戰,是法蘭吉保護了你們。所以,無論用任何代價,我都要救他。”
一個聲音從空中飄落:“哦,說真的嗎,親愛的陛下?您真的願意用任何代價來換回您最忠心的屬下嗎?”竟然是商人施勞德•布雷!像抓著氫氣球一樣,他單手抓著那個鼓鼓囊囊的褡褳袋,一邊慢慢降落,一邊摘下帽子、依習慣對清沂行了個禮。
清沂抬頭,注視著他降落,一句話也不說。
待降落到地麵,施勞德•布雷就甩甩褡褳袋,使它又變回平平無奇的模樣,這才笑著打招呼:“各位好啊,剛才吹的風向不對,所以稍微遲了一點。唔,不過看起來,遲得也不是很多嘛!至少這位可親可敬的法蘭吉大人還沒——”
“說吧,你的價碼。”清沂很有些疲憊地打斷話頭,將法蘭吉抱得更緊了一點。他忽然想起和施勞德•布雷第一次見麵時,帕特拉大師和斯特潤姆胡亂插嘴導致對方占了講價權。這一回可好,輪到自己了……人生似乎是注定的啊。
“價碼?雖然我們很熟,但不至於交易得如此赤裸裸吧——”
“說吧。”
施勞德•布雷收起笑臉,不,應該說收起那商人式的笑臉,換成一張上位者特有的、冷漠的笑臉。他隨手扔了一瓶藥水:“快給它喝下吧。”
清沂想也沒想,撬開法蘭吉的嘴巴,將藥水灌進去。這時他才有空看一下藥水的屬性:
沸血藥水:巨龍一族秘製而成的藥水,能補充飲用者的活力,煥發生機。全屬性回複,負麵狀態解除,傷口痊愈。體質、力量永久增加5點,“憤怒”、“狂暴”觸發幾率上升3%。
肉眼可見的,法蘭吉傷口處生出許多肉()芽,不一會兒就愈合了;瞎了的眼睛重新長了回來,而斷腿處的骨骼也吱吱生長。
“接下來嘛,隻要休養一天就可以啦,後遺症什麽的應該沒有。”施勞德•布雷環顧四周那慘不忍睹的景象,聳聳肩:“至於您丟失的東西麽……我敢保證,明天就能幫您拿回來。當然,修理建築物這種東西,我可不在行,還要有賴於您的——咦,那位帕特拉大師呢?”
羅伯特插嘴道:“帕特拉大師身體不舒服,已經去休息了。”
“哦,恐怕您的重建工作又要延後了。那好吧,六月陽光陛下,我先走了。您要記得哦,您欠我一個承諾,而且是……任我開價的承諾,哈哈哈!”
施勞德•布雷笑得合不攏嘴,將褡褳袋往空中一舉,和來時一樣晃悠悠地飄起來,飛走了。看方向,他應該是去艾辛格。
(薛多忽然低聲道:“一看就知道是個陰險角色。”)
沒人說話,隻有法蘭吉輕輕的、均勻的呼吸聲,以及娑兒明顯咬住嘴唇的哭泣聲。清沂坐在一眾屬下之中,不知在想些什麽,眼裏的靈魂之火忽大忽小。
“陛下,我餓了。”
忽然,費馬舉手叫道。他胖胖的臉上擠滿笨拙的、惹人發笑的笑容,眼神裏半是擔憂,半是希冀地看著清沂。
“你已經死很久了,不需要吃東西的。”清沂道,緩緩放好法蘭吉。
費馬身體猛一抽搐,向後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手腳亂舞——竟然是發羊癲瘋了!
“斯特潤姆,沃特波勒,過來幫把手!”羅伯特趕緊招呼兩個人過來幫忙。沃特波勒•卡倫用詫異的眼神看了清沂一眼,抱住費馬的膀子,沒有說話。
清沂起身,指著腿一伸一伸的費馬,衝羅伯特冷笑道:“嗬嗬,你看看,這就是你說什麽‘撿到寶了’……如果不是這些沒用的家夥,我的城市怎麽可能被人攻進來!”
“你怎麽敢這樣說話!他剛才不過是想逗你開心而已,至於這麽為難他嗎?”
清沂臉色古怪地看著羅伯特,聲音壓抑不住地喝道:“我怎麽就不能說啦?!在我的國家,我想說什麽都可以!”
“你閉嘴!一個合格的王者絕對不會把氣撒在屬下身上!”
“我的靈魂之火比他們要強大得多,難道我還要那麽重視他們嗎?!你就為了這個而教訓我?你叫我閉嘴?”
(薛多有些慌亂地叫道:“都別吵了,有話慢慢說啊!”)
“廢話!不重視屬下的人,沒有資格成為王者!”羅伯特罕有的暴怒起來,雙手用力,將拐杖當中折斷,把斯特潤姆嚇了一跳!“你以為你很高貴?你以為你一聲令下,這些屬下就可以為你送死?!別做白日夢了,隻要他們願意,你隨時能從這個可笑的王座上摔下來,摔得比汙泥還低!”
“既然我可有可無,那要我當這個國王幹鳥啊!你把它收回去啊?!我不幹了!”清沂也火了,把權杖往地上一摔,杖頭寶石又多了幾絲裂縫。
“你是一個混蛋!要你當國王不是讓你跑來統治和奴役的,而是讓你承擔自己的責任、讓這個國家繁榮和強大!給我撿起來!”羅伯特指著權杖,靈魂之火嘩嘩地往眼眶外冒。
清沂冷笑一聲:“說真的,你現在很像我爸爸,很像那個混蛋。”話也不多說一句,他便下線了,徒留一個仍氣得發抖的老骷髏,和一個嚎啕大哭的小蘿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