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內被黑暗迷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可雙方早就過了還依賴眼睛的階段,打得有聲有色、好不精彩。
【陰影跳躍】!
西裝骷髏再閃現時,便被兩根鬼杖逼得直直躺倒在地。他嘀咕“來得好快”,幹脆就地散架,影子裹著骨骼就想像史萊姆一樣在地上蠕動逃走。
一位鬼杖法師感覺不妙,空著的那隻手從懷裏掏出一瓶噴劑,衝腳邊那灘黑泥一噴。影子立刻就像被丟在鐵板上的活章魚一樣觸手亂甩:“啊啊啊啊啊!這什麽東西!我不行了宿主,換你來吧!”秘術強製解除,白骨暴君虛弱地站起,立刻又被一鬼杖掃得翻幾個跟頭。
是“殺蟲劑”?
清沂心中一凜,果然自己還是太托大了。“殺蟲劑”在異次元有賣(價格還很便宜),這個“蟲”指的是寄生蟲,專門用來對付物理寄生類的家夥,幾乎一噴一個死。薛多生命值嘩一下就少了一大半,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別說維持“病重之人”了,連隨手耍個陰招都有心無力。看來自己的角色屬性情報早就被敵人們摸清楚了啊,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明明還隻是二轉職業者呢。
然而越在這樣的緊急關頭,清沂就越冷靜。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一切雜念都從心中自動排除,每一件事物都被剖析得隻剩下本質。他眼裏隻有因、果,以及貫穿因果的名為“邏輯”的長線。假若命運是一條河流,他就要河流向他希望的方向奔騰,而不是讓自己被衝得站不住腳。
“法蘭吉,給我。”
接到這言簡意賅的波長,法蘭吉立刻放棄抵抗,讓清沂接手身體主導權。安尼吉爾被輕柔地顛落在地,而法蘭吉四足用力,將地磚摁得碎出一米見方的大坑,這才狂風一樣呼進霧中!
[【靈魂力場】被幹擾,數據不足,推算誤差率在30%以上。]
[已知2個鬼杖法師,在從西向北30°五米、從東向北47°六米、從北向東3°六米處有支援者的可能性分別為50%、50%和62%。]
[以法蘭吉為探查手段,驗證計算。]
戴著藍焰冠冕的法蘭吉走著最短距離,一個閃身便撲到清沂推演出的第一個地點,然後被一杖捅進口腔。因為衝勢太猛,鬼杖毫不費力就在它上顎犁出一道長槽,挨著腦幹的邊兒一直深入,毫無阻礙地從頸椎左邊穿出(關節部位並無骨甲)。
[第一項驗算無誤。]
法蘭吉乘勢合攏巨口,無需發動技能,這一下就已咬斷鬼杖,半截杖身旋轉著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對方動作凝滯了一秒,大概沒想過鬼杖會有被損毀的一天。法蘭吉並未趁對方失神而繼續發動攻擊,而是瞬時跳開,撲向清沂計算出的第二個坐標點,因為失去鬼杖的鬼杖法師構成的威脅極其有限,而收集情報卻對清沂至關重要。
隻消片刻,法蘭吉便將戰場探測完畢,以一人勝任一支偵察隊的工作,這就是速度帶來的絕對優勢。摸清楚對方的人員安排,清沂就能從更高的角度俯瞰這處地形,製造逃脫機會。在他眼中,黑暗教會必須用來與鐵蹄騎士團兩敗俱傷,自己不需要和其中一方交手——他何必與棋子浪費精力呢?
而在他操控法蘭吉的同時,他也不停地翻滾、爬動,盡可能在兩根鬼杖的夾擊下堅持。他本體的戰鬥能力大幅度下滑,大部分戰技都用不出來,畢竟越高水準的戰技越需要屬性點的支持。就在這時,清沂忽然感覺靈魂值猛然充裕,竟然一下子補滿了(甚至還治療溢出)。他察覺到,是養子在身後發動了【幽暗治療•黃昏的垂憐】。
【幽暗治療•黃昏的垂憐】運用強大的靈魂力量,黃昏僧侶能對一切生物進行治療。恢複總靈魂值的20%,若目標是半死靈生物,額外為其增加總靈魂值的20%上限(持續30秒)、驅除一切負麵狀態。
[安尼吉爾能使用黃昏僧侶的技能。]
[安尼吉爾實戰經驗不足,技能發動失誤,其起到的作用低於10%。]
【幽暗治療•黃昏的垂憐】以治療為主,雖然能夠清除負麵狀態,但也隻局限於針對半死靈生物,即使施放此魔法也並未解決清沂的燃眉之急。不過正當清沂計算新變量的時候,一把散發昏黃微光的杖型光影從他身旁掠過,打向一位鬼杖法師。那鬼杖法師哼了一聲,伸手去抓,結果抓了個空,杖首狠狠敲進他靈魂,敲得他慘叫一聲。
【黃昏光杖】憑借靈魂之神的神力,黃昏僧侶能在空中幻化出一把光杖,對敵人進行靈魂攻擊。持續1分鍾。光杖無耐久度,無法【格擋】,無法被【格擋】,造成的傷害值為自身等級*10。
鬼杖法師當然有應對靈魂傷害的手段,可是【黃昏光杖】卻因神力加持而無法被【格擋】,這就注定敵人隻能抱頭鼠竄。
“那個小鬼能殺嗎?”
“六月陽光以外的人都可以殺。”
黑暗中,幾位法師簡短交流,迅速達成一致意見:他們不需要絆腳石,也不需要俘虜。一道道魔法瞄準了安尼吉爾,沿著不同軌跡劃過黑霧,縱然清沂也不可能全部攔住。
[安尼吉爾能吸引火力。]
[逃脫幾率增加5%。]
思考到這一步的時候,清沂思維空白了一下,計算全部中斷。與安尼吉爾相處的一幕幕同時在他腦海回放,嬰兒時的臉龐,孩童時的臉龐,少年時的臉龐……全部在記憶深處看著他。這個慢慢建立起親密關係、彼此間感情更勝血緣的孩子隻要能吸引敵人火力,清沂他就有更大的幾率逃出困局。
我隻是保持理性而已,並未拋棄人性。
以思維自言自語,他清空雜念,繼續計算。
[用法蘭吉輔助,截住左前、左中4個魔法。]
法蘭吉紅電一般在巷道內閃轉,結結實實地吃下了四個魔法,而清沂則揮出鋸齒矛槍,勉強把剩下兩發魔法挑得消散,這套戰技正是正義舞曲慣用的“針鋒”。魔法還原成暗元素,補充【黑暗天幕】,黑霧更顯稠密。不,黑霧不止是稠密了,而是慢慢升到天空中,形成一團團死氣陰雲!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清沂就將“卑劣之血”灑在地麵,借【黑暗天幕】為己用,營造主場!
就算不依賴寄生物,六月陽光也終究是死靈王者,有著死靈王者特有的戰鬥方式!
“是‘卑劣之血’……”躲藏在暗處的死靈法師們碎語,語氣中流露濃濃貪婪。
清沂回頭。散去黑霧後,他可清楚地看見安尼吉爾,隻見那孩子攤開青銅教典、神情緊張地注視他。同時,他也發現安尼吉爾腳下有一個藍色的光環,光環圖案與教堂彩繪玻璃上的故事畫相仿,描繪著聖人在墓地行走、複蘇死者的景象。光環的邊緣排列著細長水滴形的圖案,儼然像是菊花的花瓣。
[安尼吉爾擁有【感化光環】。]
[該光環與正義舞曲擁有的並非同一類型,但100%是【感化光環】。]
幸虧清沂還保持著計算狀態,不然非得在震驚中耽誤正事兒。就在這時,一個陰冷得讓人想起“淒淒慘慘戚戚”這句宋詞的聲音在長街盡頭傳來:“是【感化光環】……把那個小男孩也帶走。”
【感化光環】隻有神職者才能擁有,而且隻是某些被神明高看一眼的神職者。所謂“感化”,便是能將異教徒的信仰也給強行扭轉,便是讓每個信眾都成為狂信者——這已然是最樸素的神跡。毫不誇張地說,如果能得到【感化光環】,就算是婦聯也能搖身一變成為宗教團體,因此黑暗教會也理所當然地看出了安尼吉爾的價值。
黑暗教會並不對教廷存有偏見。如果有可能,他們也希望建立起一個和教廷一樣組織嚴密、擁有萬千信眾的巨無霸。
“想改名叫黑暗教廷嗎?”清沂轉過臉,看向說話的那個人。那是個戴白色藝人麵具、披大鬥篷的男人,之所以突出描寫他有“大鬥篷”,是因為他的肩膀實在過於寬厚,比普通人寬了一半,棱角硬邦邦的,像極了科學怪人。更讓清沂注目的是這人手持兩根鬼杖,而鬼杖沉重,少有人能雙持鬼杖。長期的遊戲經驗告訴清沂一件事:如果看到不同尋常的人,對方要麽就在裝,要麽就真的很強。
為了獲取敵人屬性,清沂開口問:“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猛然突進,一邊突進一邊吟唱:“黑夜給了我黑暗的眼睛,我用它送葬敵人!”他雙眼洋溢著濃鬱黑光,狠狠地向清沂看過來!帶有高即死幾率的【死亡注視】,瞪誰誰就得死!
而安尼吉爾幾乎是在對方吟唱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便開口吟唱:“神以他的雙翼,讓我們免受苦難!”清沂身外亮起一個淡藍色的、半透明圓弧形魔法障壁,光影剛好截斷了麵具男的視線!
【靈魂護罩】因擁有強大的靈魂,黃昏僧侶能有效地做出防護。施加在一個目標身上,對該目標造成的精神係魔法傷害減少50%。
[反製成功。]
這一切都在清沂的計算內。對遊戲內容熟知的他,於對方吟唱頭一個音節時便知道對方的施法意圖,並毫秒內計算出最佳應對方案,並通知安尼吉爾發動【靈魂護罩】。他當然可以懶驢打滾躲開【死亡注視】,但很可能就遂了對方的意,讓對方順利地近身。於是,他選擇了正麵對抗,這倒是從正義舞曲那裏學來的呢。
對方衝到近前,左腳擰轉,身子已然半側,左手鬼杖狠狠戳出!
“西蒙,你還在做什麽!”清沂向後躺倒,姿勢極為不雅地躲過鬼杖,咆哮起來。
一根鋼叉猛地從高空直墜,叉刺將未來得及收回的鬼杖一端叉在地上,突如其來的衝擊力立刻將這一米見方的地磚全數粉碎。樹袋熊一樣四肢盤纏在叉上的小惡魔嘿嘿一笑,張嘴便衝麵具男噴出一道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