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雲七醉了,那名炊事兵也醉了,兩人一共喝了四壺這個時代的百花釀。可別覺得這酒的名字這麽娘,就一定不會怎麽樣,喝了第一壺的時候,雲七還沒覺得怎麽,當第二壺又被咕嚕咕嚕灌下去之後,眼前便出現了重影。
他和炊事兵相依著走出了大營,一路搖搖晃晃的來到營區後麵的山坡上,背靠背的坐在一起,無聊的仰望著天空數星星。
“團長!您喝醉了,剛才就聽您數到四百四十二顆了,怎麽現在還是四百四十二啊?”炊事兵一臉傻笑著,口齒含糊的說道。
“嗯?是嗎?我剛才數到四百四十二了?”雲七也是同樣滿臉通紅,兩眼迷茫,吐著大舌頭問道。
“對呀,您都數了三遍了。”炊事兵一邊說道,一邊艱難的抬手在眼前比劃了一下。
“我怎麽不記得了?那我們重新數:一,二,三,……四百四十二!”雲七正吃力的數著,這次他還用手指計數,模樣很是滑稽。
“看看看!團長!你又數到四百四十二了,重複啦!”炊事兵忽然打斷了雲七繼續輸下去。
“啪!”雲七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炊事兵的頭上,憤怒的斷斷續續說道:“你大爺的……老子這是從一開始數的!”
“呃……”炊事兵一個酒嗝,把雲七衝的兩眼一翻,一陣眩暈,直接栽倒在地。
“團長!團長!你怎麽啦?你別死!”炊事兵迷迷糊糊間胡亂的拉扯著雲七的衣服。
“別……弄,都皺了,我不會死的,我……說過……我們還要……去打仗,還要……把你們……一個不少的……帶回來!”雲七躺在草地上,斷斷續續的回道。
“哈哈哈哈!太好了,團長你沒死!那我們……繼續喝!”炊事兵說完,抬手握著空氣,做了一個幹杯的動作。
“不喝了……再喝就真死了……這酒後勁兒……太足了!”
“哈哈哈……”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沉默了半響,雲七就這樣躺在草地上漸漸昏睡過去。
第二日清晨,雲七從頭疼欲裂中醒了過來,依舊有些迷迷糊糊的向四周掃了幾眼,卻發現自己身在帳篷中。他還記得,昨天自己明明是睡在山坡上,肯定是被人抬了進來,而整個空曠的大營內隻有他和那名炊事兵在,不用想,一定是被他抬回來的。
雲七剛想起身,帳簾就被人從外麵掀了起來。
“呀!團長你醒啦!”炊事兵興衝衝的端來了熱水,來到雲七麵前。
雲七支起身子,好不容易坐了起來,一支手捂著腦袋,皺著眉頭低聲問道:“你把我抬進來的?”
“嘿嘿!”回答他的是炊事兵的一陣傻笑。
“嗬!我可是有一百四十多斤,你這副小身板能抬的了我?”雲七上下打量著炊事兵,就看他這副身板充其量也就是百來斤,能將雲七從營區外的山坡上,抬回帳篷,可謂是一件大工程。
“這沒啥,班長經常讓我背兩百斤的大米呢,時間久了,就練出來了。”炊事兵一副滿不在乎的說道。
“是嗎?對了,我記得炊事班有馬車呀,怎麽還要你般大米呢?”雲七忽然想到,從最早開始,第一百人隊隻有兩輛馬車,一輛拉弓弩,一輛則是配給了炊事班,到現在,炊事班已經有了十多輛雙騎馬車,可還是要用到人力,當下有些疑惑的問道。
“嘿嘿,俺班長說了,拖馬車的馬壽命短,盡量少讓它拖載重物,這樣在緊要關頭,還能運送傷兵。”
聽完炊事兵的及時,雲七半天才說道:“東禁衛的兵,各個都是百裏挑一,就連炊事班也全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你們不該吃白菜幫剩菜,從今天起,戰鬥單位吃什麽,你們就吃什麽,這裏不需要節省。”雲七在說話的同時,做出了一個決定,等到東禁衛這次叢林特訓回來後,他一定要將炊事班的事告知全軍,也要對炊事班的每個人進行嘉獎。
雲七得知炊事兵叫馬忠國,雲七長他四歲,便喊他小馬。這兩天來,兩人同吃同住,原本官銜之間的隔閡,也漸漸淡盡,而小馬也似乎有討好之意,天天不是紅燒肉,就是燉豬蹄,愣是把雲七喂胖了兩斤。最讓雲七覺得自豪的是自己的酒量漸長,原本兩壺就不醒人事的他如今可以連續灌上四壺,也相當於後世的兩斤白酒。
笑話,不會喝酒的兵簡直不是兵,不能喝酒的兵堅決做不了好兵,兩人閑來無事便聚在雲七的帳篷裏喝酒,雲七還教會了小馬劃拳,整日裏就聽到帳篷內傳出:“哥倆好啊!六魁首啊……小馬你輸了!喝!”
一切的憂愁都被暫時的拋卻,雲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小馬,等戰爭結束了,你準備幹點啥?”雲七呡了一小口百花釀,問道。
“嘿嘿,到時候我就準備退伍了,在老家建處新房子,然後說門親事,踏踏實實過日子。”
“嗬嗬,那你未來媳婦肯定幸福了,你小子做菜手藝不賴啊!”雲七說著說著,動起筷子,夾了一塊五花肉塞進嘴裏。
“別!團長!”小馬一臉苦樣掀起衣袖,雲七發現他左臂明辨要比右臂粗上一圈:“團長你看,我這倆胳膊明顯就不是一個樣,顛勺久了,胳膊都粗了一圈。”
“哈哈哈!來來來……喝酒!”雲七看著麵前的粗細不一的兩條手臂,也不禁樂了。
整整三天,雲七醉了三天,沉睡了三天,卻是無比踏實的三天。
第四天,羅文帶著一營,韓長生帶著二營從狼牙山出來,回營進行補給。雲七瞅見炊事班的班長朱大勇剛好也在,便一把將其拉到帳篷內。
“老朱,戰鬥單位吃好的,你們卻吃白菜幫子和剩菜,這是你規定的?”雲七開口便問。
朱大勇尷尬的笑了笑,撓了撓腦袋,回道:“是小馬跟您說的吧?”
“別管誰跟我說的,這樣做不行,隻要任何一個人他是東禁衛的,就必須統一標準。要麽,大家都吃好的,要麽,從今天起,統一都吃白菜幫子和剩飯。”
“嗬嗬,那個……團長,這……。”
“別這啊那的,從今天起,夥食統一標準。”雲七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是!”朱大勇趕緊立正敬禮,對於命令,任何一個東禁衛的兵第一反應都是如此。
最後,雲七放棄了在全軍嘉獎炊事班的想法,因為朱大勇一再懇求,炊事班隻是給大夥做做飯什麽的,並沒有上陣殺敵,若是嘉獎,那最該的是東禁衛的四個營。雲七想想也是,炊事班是苦了些,但和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戰鬥單位相比,還是“幸福”了許多。
朱大勇走後,沒過多久,羅文便手拿一張清單走進了雲七的帳篷。
“團長,我們一營和二營這次訓練,共破損迷彩服一百七十件,另外還要領弩箭一萬五千支,您給簽個字。”羅文把清單遞給雲七。
關於領取任何均需物資,都要讓雲七簽字這一說法,是從花都回來後,雲七臨時決定的。為啥呀?還不是他自個嘴欠,在太子麵前說了東禁衛一個兵的餉銀,要比普通士兵高出三倍。這下好了,以後想從太子那多訛些銀子是不可能了,隻能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過日子。
雲七抓起毛筆,在清單的右下角“嘩嘩嘩”幾筆寫上自己的名字,又將清單遞給羅文:“這事怎麽你親自來做?”
“嗬嗬,大家夥都累了,正好趁著機會補補覺。”羅文說完,給雲七敬了禮,便退出帳篷。
雲七有些好奇,便跟著走了出來,一出帳篷,雲七便看到營區的大門外,躺滿了疲憊的將士,他們甚至都沒有回帳篷休息,而是直接找了處平整的地方,一倒下便打起了呼嚕。
“這才有些兵樣!”雲七自言自語道。
一個時辰後,羅文領來了物資,便再一次集合了部隊,將士們一個個強打起精神,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有的人站在隊列裏,眼睛都還閉著,仿佛隻要羅文沒下令出發,他們就絕對不睜眼,在這樣的身體負荷下,能補充一絲體力,也是好的。
“好了好了!全體都有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雲七走上前去,扯著嗓子喊道。
雲七的這一嗓子,將士們不得不強行打起精神,軍姿也標準了許多。
“我們是什麽?我們是南國,乃至整個大陸上最精銳的部隊,你們知道你們剛才一個個像什麽嗎?就像霜打的茄子,這可不行啊!我知道大家辛苦,可這樣的辛苦,是為了讓你們能在戰場上生存下來,能活著回來直到退伍,帶著高於其他軍隊三倍的餉銀,回家見妻兒老小。所以,你們必須用三倍刻苦的訓練,來做到活下來。”雲七喊道。
士兵們被雲七這話一說,精神氣回來不少,士氣也一下子有所回升。
雲七繼續道:“好!廢話不多說,下麵全體都有了,聽口令!向右看齊!”
兩千人顛起的小碎步發出了“轟轟”聲。
“向前看!立正!”
“嘩!”全軍動作整齊一致,這一連貫動作,他們至少反複完成了上萬次,意識早已深刻。
“羅文!”雲七轉頭對一旁的羅文喊道:“帶著你兵上山去。”
“是!”羅文領了命令,跑到雲七麵前,行了軍禮,轉身對將士們吼道:“全體都有了,向右轉!”
“嘩!”
“跑步走!”
“嘩!”“嘩”!“嘩”!
士兵跑動起來,腳下帶起的塵霧,彌漫開來,雲七就站在這迷霧當中,目送著他們再一次進入狼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