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大虎正在沉吟,忽然,一旁的朱罡列卻仿佛被踩了尾巴,大叫道:“死人都從墳裏爬出來了?有鬼,果真有鬼。”
他這一喊,不僅是張大虎,連方清寒也表情一變,滿臉怯意的鑽到郎飛臂彎之中。
“公子……”見未尋到母親遺骨,雪婭雖然焦急萬分,但聽到此間有鬼,也忍不住犯了女人的天性,腳下一動,靠近郎飛幾分。
“鬼,鬼在哪?出來……出來……”一群人嚇的打顫,隻有小芸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一下蹦到坡上,對著崗上墳場喊道。
正在眾人害怕的害怕,興奮的興奮,表現出兩種極端的情緒時,郎飛突然向著身周之人打個手勢,接著拉起一臉激動的小芸,閃身跳至亂葬崗一側的灌木叢中。
“怎麽了?”見到郎飛如此舉措,呆子知道定是有事情發生,於是悄悄靠近郎飛,輕聲問道。
“噓。”郎飛手指按唇,輕輕點了下漆黑的樹林。
“嘩。”正在幾人隨著他的指向看去時,密林中突然刮過一陣山風,接著一個飄飄蕩蕩的人影自遠處徐徐飄來。
“鬼……鬼啊。”望著那輕飄飄,浮空而來的魅影,朱罡列上下牙齒打顫,怪叫之聲剛剛出口便被郎飛一把捂住:“你這夯貨,鬼叫什麽?你給我仔細看看,那是人。”
“呃。”朱罡列聞言一愣,再次向樹林瞧去。這次他看的仔細,借著林間灑下的散碎月光,隻見一個全身黑衣、鬥篷遮臉的人影正禦空飛近。
“原來是人,竟還是個修真者。”朱罡列一愣,不解的道:“大半夜的,這人跑墳地來幹嘛?”
“噓。”轉眼人影漸進,郎飛忙示意眾人噤聲,細觀來人的舉動。
“嘿,正好。”一道嘶啞的聲音傳來,接著黑衣人輕飄飄的落在崗上,他抬頭看了眼月色,點點頭,輕輕拿下鬥篷。
“啊。”看到那人的麵容,郎飛身下的方清寒忍不住輕呼一聲。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眼眶凹陷,臉頰幹癟,眼下不見鼻梁,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再往下,自耳根至下頜竟然血肉全無,隻有白慘慘的一截下顎骨。便是連郎飛看了,心中也直發毛,這等尊榮,雖不是鬼,卻也相差不遠了。
“什麽人?”聽到灌木叢中的異響,黑衣人凹陷的眼眶中精光一閃,直朝郎飛等人藏身之處望來。
暗道一聲糟糕,幾人忙低頭鑽入草叢,大氣都不敢出。
黑衣人等了片刻再聽不到聲音傳來,又見及山風刮的草葉亂飄。他也收回注意力,將目光轉回崗上墳場。
“好險。”郎飛暗舒口氣,輕抬起頭,露出兩隻眼細觀那人舉動。
黑衣人此時已走到亂葬崗中心位置,接著在腰間摸出一杆黑氣繚繞的破爛長幡,將其一下插在墳場地麵,然後他屈膝盤坐下來,嘴裏念出一段饒舌的口訣,最後一指點在長幡之上。
“簌簌簌簌……”墳場地麵響起一連串的土層鬆動之聲,接著一道道詭異的裂縫出現,緊跟著,其中又射出無數道青紫色的光芒,在與月光的對衝下將墳場周圍映的妖異之極。
“鬼……鬼火。”隨著青紫幽光漸盛,裂縫中竟然浮出一團團搖曳不定的鬼火,在呆子驚恐的目光下,徐徐沒入那杆黑幡之內。
“我說怎麽有些草席內屍骨全無,卻原來是被這妖人拿來祭煉邪兵了。”黑衣人的一舉一動早就在郎飛神識的監視下,此時一見眼前情景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正在郎飛暗暗心驚之時,黑衣人那邊變化又起,隻見他手上法決一變,竟然捏起一縷繚繞的黑氣,接著輕銜著往地麵一拍,以嘶啞的聲音大叫一聲“疾。”
隨著黑衣人話音一落,那些裂縫裏漸漸飄出縷縷灰氣,接著凝聚成一團,變化為一張張或哀傷、或歡樂、或憂鬱、或憤怒的臉龐。
“竟然是殘魄。”見此情形,郎飛心中一驚,忍不住暗罵黑衣人陰毒。
所謂殘魄,乃是人死之後魂歸地府,所餘的七魄沒了束縛就會在天地間遊蕩,隨著日月交替、陰陽輪轉,七魄中的大部分最終會被天地之力消磨,剩下的那小部分,則會在屍身極弱的陽氣吸引下得以保存。而世俗之人口中所說的先祖顯靈,大多便是因殘存的七魄不同,由其代表的喜、怒、哀、俱、愛、惡、欲所衍生出的不同表象。
“聚魄。”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待那些殘魄成形,黑衣人低喝一聲,接著手中長幡一揚,黑氣竟然形成一眼漩渦,將那些在半空飄蕩,哀嚎不休的人臉一個個盡皆吸入長幡之中。
等到所有殘魄沒入,長幡表麵突然幽光一閃,那些繚繞的黑氣竟又變得稠密幾分,而幡麵上亦出現一張淡淡的鬼臉。
“哈哈,快了,快了。”待到長幡上變化一止,黑衣人一下躍起,將長幡拿在手中輕輕摩挲片刻,歎道:“嘿嘿,隻需再來十數次,寶貝可成矣。”
話罷,黑衣人又將長幡插回地麵,待略緩心神後再次繼續剛才的流程。
此時郎飛不再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而是將神識伸入土層,細細感覺黑衣人煉骨取火之所。
“不好,從這遺骨的腐爛程度看來,差不多已有五年之久,若再讓其向內,雪婭之母的屍骨必定也會遭其毒手。”神識漸漸深入墳場中心,感受到一具具骸骨正在黑衣人的法決下快速腐朽,郎飛心中大急,再顧不得權衡利弊,突然之間自灌木叢中躍身而出。
“妖人,住手。”聽得身後風聲,黑衣人的施法本已停下,此刻聞得呼喝,立刻一手扯過長幡,回轉身,眯眼瞧了下郎飛,嘶聲道:“你是什麽人?”
“自然是前來阻你之人。”未待郎飛答話,小芸等人也自草叢中走出。而朱罡列這呆子,見黑衣人是人非鬼,膽子也壯了起來,閃身走至郎飛身邊,指著黑衣人大罵道:“掘人墳墓,毀人屍身,你這賊子就不怕厲鬼尋仇?”
“哈哈,笑話,本道爺巴不得多來幾隻厲鬼尋仇,也好早日成就了我這寶貝。”黑衣人輕拍幾下長幡,自顧自的道:“這長青界正道昌隆,對於我們邪修來說雖有幾分險惡,卻實是祭煉魔寶的好地方,道爺此來本打算低調行事,因此特地找了些偏遠的小城小邦,怎奈何卻還是被你等長青界的修士撞上。”
“什麽?你竟然不是長青界的修士?”聽到黑衣人之言,幾人同時一驚。郎飛眉頭一皺,指著他道:“你分明是一邪道妖人,又是怎麽通過長青別院的呢?”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道爺自然有辦法。”話罷掃了幾人一眼,接著道:“小子,你有時間去想此事,還不如多考慮考慮自身安危。安心藏著多好,說不定能撿回一條小命,卻不想你們竟自尋死路,這等微末修為還妄想阻止道爺。”
“呸,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築基境又如何,朱爺又不是沒鬥過,怕你怎地?”
“哦?”黑衣人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頜骨連連開合,“嗬嗬”笑道:“小輩們,大言不慚,今日道爺便讓你們見識見識,骨都界修士的厲害。”
話罷,黑衣人將手中長幡一展,縷縷黑氣竟然如下雨一般自長幡之內傾瀉而出。
“哼。”見得黑衣人動手,郎飛哪肯被其搶了先機,拿出早就預備好的夔牛勁,拉滿弦,倏然一擊。
烏鋼珠去勢甚猛,黑衣人見此隻是微微一驚,也不躲閃,待那烏鋼珠到得身前三尺之時,他突然一掌拍在幡麵,大喝一聲:“合。”
本來彌漫在幡周的黑氣在他大吼一聲後突然泛起幽光,緊接著變得猶如實質一般,轉瞬間就在其身前形成了一麵鬼首大盾。
“嗚……”此刻烏鋼珠也已襲至,與盾麵剛一接觸便將其擊破。
眼見鬼首大盾被烏鋼珠擊破,還沒等郎飛幾人欣喜,那盾麵卻突然變得模糊,接著其後竟又出現一麵同樣的鬼首大盾。有了最先那麵盾牌的阻攔,此時烏鋼珠力道已是弱了幾分,待碰觸到第二麵盾牌,雙方僵持了一下,烏鋼珠這才再次將其破開。隻是沒想到的是,這麵大盾消失後,在他後麵竟又出現一麵。如此往複,在鬼首大盾接二連三的阻截下,烏鋼珠一連衝破四道盾麵後,最終力道耗盡,被那第五麵鬼首大盾攔了下來。
“嘿嘿,小子,想來你手中的東西不是凡品吧。”烏鋼珠被黑氣凝聚的鬼首大盾攔下,啪的一聲掉落地麵,而黑衣人也自長幡後探出身形,一雙眼緊盯著郎飛手中的夔牛勁,邪笑道:“這等寶貝在你手中隻能令它蒙塵,還是讓給道爺來使吧。”
黑衣道人話音一落,手中換個撚訣,而那些四散的黑霧突然一斂,緊接著竟然化作一隻鬼手直取郎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