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翼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萬靈穀(終)

星辰巨網攔下郎飛,鬆雲子手上法訣不停,又將天空落下的剩餘鎖網匯做一隻籠子,將小白兒一下扣在其中。

“師兄……”郎飛虎目圓睜,臉色紅的直似滴血。

“師弟,你冷靜下,即便是去了又能怎麽樣?若是一個不慎,豈不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看到郎飛氣急敗壞的樣子,鬆雲子視如不見,手中法訣堅定不移。

星辰巨網上符力滿布,更何況坑壁上盡是些以封印、鎮壓之力著稱的高等符籙,被其所阻,別說郎飛隻是一個區區換骨修者,就是百十個他加起來也莫想前進一步。

無可奈何之下,郎飛隻好一屁股癱坐在地,透過網格間隙,心如刀絞的看著小白兒痛苦哀嚎。

此時鬆雲子的臉色亦難看至極,虛弱、憤怒、無奈、羞愧,種種表情扭曲在一起。對小白,他無奈。對郎飛,他羞愧。對血煞氣,他憤怒。

“疾……”罩住小白兒的星辰牢籠緩緩收縮,透過牽線,太極圖上輸送過一道道渾厚符力,片刻之後,整個牢籠四周落英繽紛,星光灑下,直似一件仙品一般,隻不過此乃表象。與外部不同的是,小白兒經過一番苦痛與折磨,它竟然緩緩站起了身形,此時的它與之前頗有不同,虎目血赤,毛色猩紅,連那身周繚繞的旋風亦飛濺出絲絲血芒,除此之外,虎口律動間,隱有風雷之音傳出。

“吼……”仿若不識幾人一般,透過星辰牢籠,小白兒對著三人怒吼不已。

“血煞入體?……”鬆雲子默念兩句,而後雙手一合,口中念出一句句拗口之極的法訣。

隨著音節不疾不徐的印入太極圖,牢籠上道道彩霞浮現,頃刻間星光自經緯線上灑下,隻眨眼功夫便鋪滿整個牢籠。

“嗷……”每一點星光降落到小白兒的身上便引起它一陣哀嚎,隨著星光沉入,其體表猩紅愈益稀薄,短短幾個彈指的時間,血色身軀已經變得斑斑點點,血紅與銀白相間於體表,虎軀半魔半仙,一時聖潔無比,一時凶邪萬分。

經過一番拉鋸,漸漸的,隨著時間推移,無窮無盡的星光籠罩之下,血色開始不敵,頹勢一發不可收拾,先是虎軀下身,星光掠過,最後一絲血色一掃而光。而後,虎軀上身的血色竟然開始主動避讓,星光所至,血色退避三舍。久而久之,整個虎軀逐步恢複了本原色澤。

“噓……”見得如此,郎飛長出一口氣,心下稍鬆,隨後回頭感激的望了凝神施術的鬆雲子一眼,繼而繼續轉身回觀。

此時此刻,星光幾成燎原之勢,蔓延過虎軀,虎頸,直往虎頭奔去。事已至此,血色已然退無可退,剩餘的血煞於顱頂稍事醞釀,緊接著,化形為錐刺之狀,與洋流般洶湧而至的星芒對撞在一起。

仿佛疊浪相抵,星耀雷鳴,一絲絲忽隱忽現的電芒竟自撞擊之處產生,漸漸遊離至小白兒體外虛空,引出點點似焰花,似光斑的霏霏彩霞。

光與暗的交織,血與歌的輝鬥。雖然錐形血氣一開始摧枯拉朽,將星光一貫到底。但有著太極圖的無窮符力相助,星華舒卷和浪,匯流成洋。波濤怒吼處,尾波一卷,霎時將血氣一分為二。

血氣兩分,一者身陷重圍,短短時間便被星光煉做虛無。二者銳氣大失,眼見星華退而又至,它竟無半點鬥誌,化作蝌蚪一般,鞭尾一蕩,竟自虎口而上,一下鑽入額頭虎紋之內。

魔勢已潰,星華一路高歌猛進,虎頭各處剩餘的血氣被橫掃而光,待越過顱頂,星華合攏,將一點虎額包圍其中。

“咦……”突然,鬆雲子驚歎一聲,散掉星華,緊接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緩緩睜開雙眼。

卻原來眼見血氣隻剩一點根基,鬆雲子本意是一鼓作氣將之煉化,可沒成想星華衝刷下,竟全部打了個擦邊球。虎額上有一“王”紋,紋路之外彌漫的血氣毫無疑問的化為虛無,可那“王”紋中血色湧動,衝下的道道星光好似自空間一點直接跳躍至另一點,卻拿“王”紋中的血煞沒有一點辦法。

久試無果,鬆雲子禁不住雙眉緊顰,額紋深蹙,老臉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師兄……怎麽了?”郎飛於遠方看的不解,一連後退數步,回轉身,麵帶不解的道。

“師弟,這靈虎體內血煞過半之數已被符力消融,唯獨額間‘王’紋中還餘有些許。也不知其內有何玄機,竟然仙陣難傷,寶籙無力。這……這可怎生是好?”

“這……”聽罷鬆雲子所言,郎飛亦皺起雙眉,忖思片刻嗟歎道:“血煞不消,豈不是後患無窮?”

鬆雲子聽罷先是搖頭歎息一聲,而後又點點頭,道:“話是不錯,但此事別有一番詭異。想那血氣既然可以於‘王’紋中躲藏,那為何星光緊逼的最初時分不入內避讓,反而表現出一種萬分顧及之勢不敢靠近呢?後來,星海衝擊之下血煞落敗,於此存亡一線,它們無奈下這才躲入‘王’紋,之後我發現符力難及,便將星力退去,本想試探那遺留的一絲血煞的反應,可沒想到的是,直到我將符力收回,卻也未見血煞再次作亂。這……這與血煞的暴虐不合,此又是為何呢?”

聽完鬆雲子的解釋,郎飛也懵了,不成想,小白兒額頭“王”紋竟是這般奇異。

“飛哥兒……你……你快看,小白兒動了。”正在鬆雲子與郎飛苦無解釋,大眼瞪小眼之時,一旁照顧小芸的呆子突然出聲嚷嚷道。

二人依言望去,果見星辰牢籠中的小白兒虎臂微曲,利爪輕輕一動。接著,好似剛睡醒一般,虎目惺忪著四下望了望,接著身形一側,竟一個翻身立了起來,末了還弓弓虎腹,好似沒事貓一般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一幕看的四人瞠目結舌,不說血芒入體對它造成的影響,隻從星光與血煞對抗時其發出的聲聲厲吼便能想象出當時有多痛苦,可不知怎的,隻轉眼功夫,適才撕心哀嚎的主兒竟好似不是它一般。不僅行動如常,還隻當睡了個回籠覺,舒爽的抖了抖虎軀。

“呃?”眾人錯愕時分,那小白兒也緩過神來,虎目四下一望,驚奇的發現自身周圍星光如雨,飄灑而落,它那小腦袋不明所以,環視半周,最終發現一臉驚訝的眾人。於是對著郎飛一臉委屈的低聲嗚咽。

“師兄,你將那鎖網撤了吧!”郎飛愣愣的注視了小白兒片刻,略一猶豫,繼而開口說道。

“師弟,萬一……”

“師兄,你就聽師弟一次,將鎖網收了吧,那確是未生變故之前的小白兒無疑。”郎飛臉上露出一絲哀求的目光,他總不能告訴鬆雲子自己早就以神識細細檢查一遍,並未發現小白兒藏有一絲殺氣。

郎飛能夠運用的神識雖隻是人仙程度,可品質上卻非人仙可比,對於凶氣,煞氣,以及殺氣的感應非尋常修仙者可比,正如在那水靈穀冰潭上之時,若不是其神識發現異狀,恐怕三人早就敗亡在凍戈龍嘴下。又如前日瑉國之行,若不是他在峽穀中提前發現殺氣泄露的方清雲,怕不是也已凶多吉少了。

“淩雲師弟,你確定?”

見其點頭,鬆雲子拗不過他,隻得變幻法訣,將那牢籠的一麵徐徐放開。

“吼……”複得自由,小白兒仰天長嘯,四爪生風,數丈距離一閃而過,隨後,一個虎撲將郎飛按倒在地,輕吐虎舌,親熱的舔著他的臉龐。

鬆雲子見到小白兒撲到郎飛時心中一緊,正待運使神通,忽又看到這般場麵,不自禁的搖頭笑了笑。經過血窮奇這番折騰,但要有什麽風吹草動,他一準兒的心驚肉跳,草木皆兵。

“咦……你這貓兒竟然無事?倒是個命硬的家夥。”這時朱罡列也跑將過來,伸手拽著兩排胡須,捏捏這,摸摸那。

“飛哥哥……你看,小白兒額間的‘王’紋。”經過調息,又服了些補氣益血的丹藥,小芸亦緩過精神,雖然腳步仍有些幾分虛浮無力,但身體總算是並無大礙。此刻她亦走近小白兒身邊。苦於二人圍得緊,她插不下手,隻好站於一邊遠遠觀瞧。

“咦……”聞得小芸所言,郎飛扳正虎頭,抬頭往其額上細瞅了一眼。原來的小白兒通體雪白,額上的“王”紋本為銀灰色,淡而不顯,隻是此刻竟變得猩紅無比,如鮮血似丹砂,遠遠看去醒目之極。

郎飛見狀心驚,猛然打個踜蹭,身子側轉,一把抱起小白兒,運指切上虎腕,將神識投入虎軀之內。

片刻後,郎飛深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隨後朝歪著虎頭、不明所以的小白兒輕望一眼,接著對著遠方的鬆雲子搖搖頭,歎息道:“鬆雲師兄,小白兒體內的確有異,我剛才運勁試探,其體內其餘各處一切如舊,但正如你前時所言一般,其額上部位隻要有外力經過,盡皆會被扭曲軌跡,從“王”紋之處的一邊倏忽跳躍至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