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袁長泰確實很不爽,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夢梁鎮的鎮長,要是不是的,那一紙任命可是一點也不假;要是是的話,怎麽好像話說下去根本沒有人聽呢?
上次黨政辦的一個蠢貨,讓他去縣裏辦點事情,居然說魏鎮長安排他去幹嘛幹嘛呢,沒有時間。聽了這話以後,袁長泰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想要發作,想想當下的形式,還是硬忍住沒說話,心裏卻暗暗發了毒誓,等過了這段時間,我要不讓你哭,就不姓袁。
七月以後,一個重量級的消息,在恒陽大地上快速傳播,泯州的電視台、報社都不遺餘力地大力宣傳,撤縣建市的結果終於出來了,恒陽縣雖曆經挫折,但終於順利過了這關,升級為恒陽市。雖然城還是那座城,人還是那些人,就連大小官員的級別都沒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市”比“縣”,怎麽聽都要舒服許多。
朱一銘早在六月底的時候,就已經從李誌浩那裏,知道了這個消息。當時,李誌浩雖然說得風輕雲淡的,但朱一銘敏銳地從他眉宇間發現了些許得意之情。朱一銘可謂開心之極,他還是第一次從老板的臉上洞悉出其內心的情感起伏,不得不說,是一個重大的進步。
消息傳出三天以後,恒陽縣,不,恒陽市召開了隆重的慶祝大會。會議結束以後,安排大家到聚龍都聚餐。李誌浩實現了他當初的誓言,等撤縣建市成功之時,我請大家喝酒,到時候一醉方休。那天不光李誌浩醉了,常委裏麵仍保持頭腦清醒的,估計隻有肖雲飛一人。他是武裝部長,和鄉鎮的一、二把手以及各部委辦局的局長、主任們,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喝得相對較少一點,唯一一口幹掉的一杯,還是朱一銘敬他的。
自從朱一銘擔任了李誌浩的秘書以後,他就覺得這小子不簡單,所以才一再提醒他兒子肖銘華多喝他親近親近。在官場浸淫了幾十年,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絕對不會錯的,這小子不光和李誌浩的關係緊密,而且據說和高層還有某些聯係,更主要的是他的能力出眾,這是肖雲飛最為欣賞的一點。
朱一銘倒是沒有喝多少酒,因為今天這個場合,他雖不是主角,但是也紮紮實實地敬了好幾杯。他都不記得什麽時候和李誌浩滿滿幹過杯的,今天晚上他喝了滿滿兩杯,李誌浩也把一杯酒全幹了。這可看得周圍的書記、鎮長們一陣眼熱,要知道剛才他們去敬酒的時候,縣委書記僅僅是濕唇即止,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李誌浩喝多了的原因,隻要還是和常委一班人喝的,今天真是開心,雖然平時有點不對付,但今晚都能相逢一笑泯恩仇,畢竟這創造了恒陽的曆史,在座的可都是有功之臣。李誌浩光和蘇運傑、潘亞東就喝了不少杯,大家難得放開,所以喝多了也在情理之中。
朱一銘一直留意李誌浩,晚宴一結束,他就迎了上去,和柴凱飛一起,把老板送回了家。等幫他把一切安排妥當以後,兩人才上了車。
上車以後,柴凱飛問朱一銘:“朱書記,你還有事嗎?”
朱一銘一聽,就知道柴凱飛一定是有話和自己說,連忙說道:“喝了不少酒,哪兒還有事,正準備找個地方喝茶,老弟有興趣嗎?”
柴凱飛一聽這話,連忙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朱一銘往前湊上前去,問常達,“常哥,沒事吧,一起去喝個茶,咱兄弟可是好久沒聊聊了。”
“好,既然朱書記相請,敢不從命?”常達也拿朱一銘開起了心。
朱一銘笑著輕點了他們兩下,沒有多說什麽,三人之間的身份看上去雖有差異,實則都是李誌浩的心腹,相比較而言,柴凱飛因為柴慶奎的原因,反而是最為疏遠的一個。這也是正常情況,你有如此能幹的叔叔,李誌浩自然會有隔著一層的感覺。這也是柴凱飛一直以來非常鬱悶的地方,之前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後來他發現根子應該是在這兒。今天他找朱一銘也是有點想法想和對方交流,約上常達也無妨,大家的處境都差不多,沒什麽必要藏著掖著的。
三人一起來到了雨帶畫廊,在車上的時候,柴凱飛就打了個電話過來。縣委書記秘書的效應在這時候就充分體現出來了,雨帶畫廊的老板親自站在門口迎接。朱一銘來過很多次,還真不認識老板是誰,今日一見,居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讓人不禁有大跌眼鏡之感,一個看上去如此粗俗之人,怎麽會開辦這樣一家看上去非常風雅的場所。人生總是這樣,有些東西看上去格格不入,他卻偏偏客觀存在著。
三人進了包間以後,柴凱飛為朱一銘做了介紹,常達和那老板自然是相識。當聽說眼前這人就是李誌明的前秘書,現任夢梁鎮的黨委書記朱一銘的時候,老板的臉上竟顯出些許激動之情。他伸出手來,用力地握住了朱一銘的手,一陣搖晃之後,連聲說:“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朱一銘給他弄得都有點不適應,但想想生意人往往比較誇張,也就釋然了。老板退下去以後,不一會功夫服務員就送上來兩壺茶,一壺龍井,一壺鐵觀音,外加四碟休閑食品。服務員為三人斟好茶以後,就退了下去。
朱一銘和柴凱飛喝的龍井,常達喝的是鐵觀音。朱一銘見此情況,不得不佩服這老板的記性,連縣委書記的司機和秘書喜歡喝什麽茶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也太有才了,難怪生意做得這麽紅火。朱一銘發現這些生意人身上有很多優點,是很值得學習的,不管是聚龍都的胡文鋒,還是這的老板,包括夢梁鎮幸運樓的裴紅豔,都是如此。朱一銘猛地覺得胡文峰和剛才的這位,在身材上居然有幾分相識,矮、胖,但反應都非常的迅速。
三人喝了兩口茶以後,朱一銘掏出煙來,分別遞給兩人一支,常達,朱一銘是知道的,老煙槍一個,柴凱飛,他還真不是很清楚。雖然看見他抽過,但是應該沒什麽煙癮,從他抽煙的動作可以看出來。
柴凱飛彈了彈煙灰,笑著看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大哥,今天兄弟有點事情,想向你們請教,不知方便不方便?”柴凱飛的年齡其實和朱一銘一樣,隻不過生日略小,兩人曾經有一次正兒八經地比過。
常達看了朱一銘一眼,沒有開口,他知道柴凱飛這話是衝著朱一銘說的。朱一銘放下茶杯,滿臉真誠地說道:“兄弟,你有什麽話都說,我們三個就當兄弟聚在一起聊天,哪兒說,哪兒了。我們兩人,你還信不過。”
朱一銘的話音剛落,常達連忙點了點頭。
“既然承蒙兩位大哥看得起,那我就竹筒倒豆子了。”柴凱飛噴出一口煙霧說道,“撤縣建市成功以後,估計老板可能要往上走一走了。我這個情況,你們也知道,跟在老板的後麵時日尚短,我是真想跟著他走,就是不知……你們說,我要不要讓我叔叔和老板說說。”
自從前段時間得知恒陽撤縣建市成功以後,這個問題就一直很讓柴凱飛糾結。別看平時到哪兒,人家都很給麵子,但真要心裏有點想法,還真不知道去向誰訴說。今天正好遇到朱一銘,借著酒勁,就把這事說了出來。
常達端起杯子自顧自的喝茶,這鐵觀音的香味還真是純正,喝到嘴裏一點也沒有澀的感覺。他很清楚,自己隻不過是一個陪客而已,柴凱飛真正要請教的對象是朱一銘,他就沒必要跟在裏麵摻和了。
朱一銘想了一下,對柴凱飛說:“兄弟,你有這想法是好事呀,就算老板往上走了,也希望你繼續留在他身邊了,用熟不用生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何況還是秘書如此重要的角色。至於說,是不是請柴主任去說,這個我個人的看法是沒有必要,畢竟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和老板天天在一起,有事有話可以直接說嘛,沒必要再去麻煩你叔叔了。”
朱一銘的話說得很婉轉,不過他相信柴凱飛能夠聽得懂。他能問出這個問題來,說明他已經意識到了,對柴慶奎過分的依賴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聽了朱一銘的話以後,柴凱飛的心裏敞亮了許多,其實他的心裏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經過別人的肯定會更有信心,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偶像,那效果自然更是強大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出來的時候,雨帶畫廊的老板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見他們出來了,立即快步走上前去,雙手遞過一張紫色的卡給朱一銘,嘴裏說道:“朱書記,這是小店的貴賓卡,請您有時間的時候光臨。”
朱一銘見對方如此誠心,也不好推卻,隻好道了一聲謝以後,收了下來。雨帶畫廊的老板一直把三人送上車,看著他們的車離開,才轉身往回走。
“做點生意才真是不容易呀!”朱一銘感歎道,其他兩人聽後,都點了點頭。
朱一銘本來讓常達先送柴凱飛回去的,相對順路一點,但柴凱飛堅決不同意,一點要先把朱一銘送到聚龍都去取車。見他態度非常堅決,朱一銘也不好多說什麽了,常達心領神會地把車向著聚龍都開去。
朱一銘告別了常達和柴凱飛以後,上了自己的車。出了聚龍都以後,通過後視鏡察看了一下,確定沒有異常,他才往紅光小區的方向駛去。近段時間,他才去紅光小區之前,總要認真觀察一下,自從接二連三的出事以後,他就提醒自己時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免得被有心人鑽了空子。下午開會的時候,就和歐陽曉蕾約好了,雖然已經九點多鍾了,但是他既沒有打來電話,也沒有發短信。朱一銘知道這是她怕自己不方便,她隻會默默地守候,哪怕到十二點,或是一點,但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詢問,這點是讓朱一銘最為感動的地方。
桑塔納緩緩地向前開著,一方麵是喝了不少的酒,另一方麵,朱一銘也在思考剛才柴凱飛提出的問題。雖然前段時間李誌浩告訴過他,撤縣建市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他離開恒陽的可能性卻非常小,但計劃不如變化,當一切未有定論之前,誰又能肯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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