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黃維庭出門以後,朱一銘就把報紙從臉上拿了下來,這種時候,他哪兒還有閑心思去看報紙。他現在擔心的倒不是黃維庭能不能把外麵的工人們勸走,這點他好不懷疑。雖然不清楚黃維庭和他們有什麽關係,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之間絕對有關係,所以他能將這事擺平是毫無疑問的,他現在擔心的是如何應對接下來接下來的問題。
汽車廠出售這件事情裏麵一定有貓膩,否則工人們絕對不會這麽鬧。從剛才黃維庭的話語當中可以看出,這個叫王財富的廠長一定有問題。他有問題,有多大問題,和朱一銘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現在擔心的是泰景區區委書記何宏才。在企業改製的過程中,最為常見的問題就是權錢交易,私吞國有資產。現在看來,何宏才一定和王財富有關係,至於說有多大關係,他陷進去有多深,這是朱一銘比較擔心的問題。
按說現在這個時候,朱一銘應該巴不得何宏才出事才好,畢竟現在他已經明確表示站到曲向強那邊去了。他要是出了事的話,對朱一銘來說,對方的陣營裏麵就少了一個大將,這當然是好事。要想出現這樣的結果,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站在泰方市的角度思考問題。朱一銘現在雖然是泰方市長,但是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絕對不能隻站在市裏的角度去看,那樣的話,他的眼光就太狹隘了。
不管之前泰方市出過什麽問題,那都和朱一銘沒有什麽關係,當時他畢竟隻是一個常務副市長,在常委裏的排名比較靠後。市裏的一、二把手出現了問題,再怎麽說,也輪不到他來負這個責任。現在則不然,他已經是泰方市的市長了,出事的這個汽車廠又在政府的管轄範圍內。要是在這時候,泰景區的區委書記何宏才陷進去的話,那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雖說曲向強是一把手,在這個事情上麵馬啟山絕不會發什麽力的,但是省裏的情況可是相當複雜的,絕不僅僅是盧、馬兩家在爭鋒。之前,別人也許顧及他們紅色家族的麵子,不怎麽與其計較,遇到這樣的機會,絕沒有視為不見的道理。
朱一銘想到這兒以後,有種頭疼的感覺,他仰躺在沙發上,看著頭頂乳白色的天花板,心裏很有幾分鬱悶之感。
兩分鍾以後,突然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朱一銘立即坐正身子,衝著門外說道,請進!
何宏才站在門外聽到這一聲以後,心裏鬆了一口氣,剛才他去和工人談的時候,對方根本不鳥他,後來直接叫嚷著,讓市領導出來和他們談,更有甚者,直接說,讓朱市長出來,他們要與之對話。
要說在這之前,他心裏最多隻有幾分懷疑,這件事情可能和黃維庭有關係,當聽到這話以後,他基本可以確認了。朱一銘到了區裏的消息,除了他和幾位常委知道以外,區裏這邊就他和對方知道。他是絕對不可能告訴工人們的,而工人們現在卻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除了黃維庭以外,絕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何宏才覺得有點支撐不住了,被二、三百人圍著,那絕對不是輕鬆的事情,幸虧有警察在他前麵護著,否則的話,他真有點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在何宏才覺得快要支持不住時候,黃維庭突然走了過來,告訴他,朱市長讓他過來和工人們對話。何宏才聽到這話以後,心裏簡直比吃了蜜還甜,直接把這破事甩給了黃維庭,他自己則往辦公樓走來。
在這一路上,何宏才最後悔的就是剛才在常委會上說的那一番話。那話等於把朱一銘給得罪死了,想不到報應來得這麽快,轉眼之間,他就得求到對方門上去。何宏才現在恨不得抬手給自己兩個耳光,這嘴真是欠抽,就算要站隊,幹嘛非要搞得那麽高調呢?人家宣傳部長曹月玲不也站隊了,但就沒有搞得像他這樣。
何宏才很清楚這時候再說後悔神馬的,已經於事無補了。他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去朱一銘那打探一下情況,他不知道剛才黃維庭給他下了什麽眼藥,必須首先搞清楚情況。目前的形勢對他很是不利,首先朱一銘就不待見他,這當然和他剛才在常委會上裝逼的表現有很大關係,現在黃維庭在這一邊將他往死裏黑,他要是在不采取點挽救措施的話,那恐怕真要出問題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看得出來黃維庭這個人居然這麽陰險。對方看上去對他唯命是從,想不到這一切竟然都是一個假象,他一直在暗中等待機會,想要一擊中的,讓他喪失還手的能力,這真是太他媽狡猾了。
對於汽車廠的問題,何宏才一直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他很清楚這個廠的底細。當年效益好的時候,這個廠可是一個熱門,所以通過各種各樣的關係,工人們想方設法地把兄弟、子舅搞了進去。這樣一來的話,裏麵工人之間的關係就變得非常複雜起來,大家非常團結,大有一種一呼百應的意思。
王財富最先提出想要買斷汽車廠的時候,何宏才還是非常高興的,隨著市場經濟體製的變化,尤其是神風汽車集團的不景氣,廠裏的情況很是不妙,現在已經日益成為了區裏的一大負擔。現在竟然有人願意接過這個爛攤子,他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於是就讓他的心腹手下副區長曹茂軍去和對方談這個問題。
兩天以後,曹茂軍向他匯報,王財富的意思準備用一千萬把整個廠子買下來,五百萬用於歸還銀行利息,三百萬給提供原材料的廠家,另外再給區裏兩百萬。何宏才聽到這話以後,心裏默算了一筆賬,汽車廠現有的資產雖然要高於一千萬,但是那些使用了好幾年的機器,總不至於用原價來算吧,所以對方開出的這個價碼還算是比較合適的。
曹茂軍見何宏才對這個方案基本還是認同的,於是這才接著把對方的附加條件說了出來,那就是他們不需要這麽多的工人,最多隻需要原先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何宏才聽到這以後,才明白了對方開出之前的那個還算優厚條件的原因,看來王財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汽車廠原有工人三百人左右,現在王財富隻需要百分之三十的工人,也意味著要裁減掉二百多個工人,想到汽車廠裏麵的情況,何宏才斷然拒絕了對方的要求。現在雖說拖在這兒,但好在不會激發什麽大的矛盾,要是那樣搞的話,指不定會出什麽事情呢!何宏才當然不會傻到為了這樣一件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的事情去冒這麽大的風險,那簡直等於腦子進水了。
聽到何宏才的話以後,曹茂軍還想再說點什麽,但看到對方一臉嚴肅的表情,他便打消了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何宏才本以為這事到這就告一段落了,誰知大約過了一個多星期以後,他的弟弟何宏學突然來到了他家裏。
何宏學手裏有個建築公司,這兩年在哥哥的關照上,工程應接不暇,掙了不少的錢。華夏國有句老話,誰也不會嫌錢多,所以在搞建築的同時,他還不忘把手往其他地方伸,泰景區的人都戲稱他為“何大”,其中的“大”字,即是大包大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