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邊還掛著一彎月牙,幾縷烏黑的雲彩拂過,淡淡陰風席卷,看著無不令人感到有幾絲詭異。快要接近天明,但冬日裏的早晨終究是姍姍來遲的,故此,周遭還是一片黑漆。
翼望之城在這黎明下,盞盞燈火依舊明亮通透,像是這城中的人們一夜未睡的模樣。
翼望之城的城主大殿,終究是燈火通明,繁華之中不缺那份森然的肅穆,大殿內早已沒有了人影,道道帷帳隨風搖擺,廳堂中的燭火也跟著不停地吞吐起來,這一切顯得竟是如此的空寂。
大殿之後,傾幽城主特設有一密室,密室之中,伸手不見五指,怪異的光芒不停地從密室的盡頭處傳來,伴隨著稀奇古怪的聲響。
一襲白衣,青絲飛舞,步履輕盈,烽寂緩緩地行入了密室之中,每每行上一步,縱然烽寂的步子再輕盈,整個密室都會回蕩著他的腳步聲。
烽寂才從冥淵閣趕回來不到一日,城主傾幽便急急召見於他,也不知道這一回,這翼望之城城主傾幽又要下達給烽寂什麽任務了。
一路上,烽寂沉著地行走著,一雙鳳目淡然地盯著前方,他永遠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或許隻有在袂央的身前,才會表現出他稍微有些上心的態度吧。
本是冬日寒冷的氣節,卻不料這幽幽密室中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熱氣,使人覺得暖和無比,前方綠光閃閃,不多時又會交錯著點點紅芒,再過不久這紅綠兩光又會被一團血黑的光芒取代。
前方的光亮忽閃不定,烽寂卻還是不以為然地向前靠近,他行得慢吞吞的,全然不似以往隨風而逝的速度。
須臾,行走在狹窄甬道上的烽寂忽然停下腳步,而那甬道盡頭的那間寬大密室裏便傳來了一個女子陰測測的聲音,“寂兒,為師等了你好久,怎地這個時候才到?”
聽見師父傾幽的聲音,烽寂卻還是淡然如方才那般,隻是繼續邁出步子,身形閃入了前方的密室,下一刻,映入烽寂眼簾的便是那之前傾幽在這間密室所布置好的屍魂血陣。
水潭中血水翻湧,熱氣騰騰,有的還在冒著水泡,發著“噗噗噗”的聲響,再看看血陣周遭四處,之前擺放的四具屍體在這個時候竟然變了些許模樣,全身上下變作了深紅色。
見烽寂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屍魂血陣,那傾幽輕輕笑了一聲,隨即視線落在了烽寂的身上,緩緩地說道:“寂兒,為師的屍魂法陣快要練成了。”
烽寂聽罷,麵目也無甚表情,隻是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道聲恭喜而已。
見烽寂這般冷冰冰的模樣,城主傾幽早已是習慣,畢竟從小到大,烽寂的性子便是這般的孤傲中帶著孤僻。
“這十來日,聽說你去了冥淵閣,是麽?”傾幽收回看向烽寂的視線,雙手背負,身子往著屍魂血陣走去。
傾幽話音一落,烽寂不由眉頭輕蹙,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傾幽的背影,也不說謊,應了聲“是。”
傾幽情不自禁地覺得詫異,忖了片刻之後,眉目流轉,托著下巴慢慢說道:“這冥淵閣,你素來是不去的,唯有那冥淵閣右護法墨焰幾次三番邀請你的情況下,你才會過去。隻不過,縱然那般,你也不會在冥淵閣停留得那麽久。”
傾幽慢吞吞的語調,令得烽寂神色有些一滯,本想說什麽,那傾幽又道:“寂兒,這些年你居然是在無形中變了不少。”
“是麽?也不知道師父此話何意?”烽寂冷然地回道。
傾幽聽罷又是一笑,抬起下巴,盡顯其作為城主高高在上的姿態,她沉吟片刻,眼神閃爍之間,又繼續道:“想當年的寂兒不曾卸去麵具;想當年的寂兒在非任務的情況下,不會在外麵呆上十來日;想當年的寂兒,為師下達什麽任務都會立刻執行。”
傾幽言畢,烽寂淡然地回道:“師父所言,難不成是師父不希望徒兒有所改變?人生在世,經曆世間種種,縱然是神仙,也是會變的,更何況我們這些凡人?”
“凡人?”傾幽的聲音提高了些,有些不滿地說道:“寂兒隻想做凡人?”
“難道我們不是凡人?”烽寂冷冷地回了一句。
傾幽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抑著自己心中快要升起的些許怨氣,當下慢吞吞地接著說道:“寂兒,你不能隻停留在凡人的階段,我授你法術這麽多年,無不是希望你終有一日得道,不受輪回之苦。到得那日,還是什麽凡人?”
“師父常年苦心修煉,但是師父得道了麽?”烽寂忽然說出這句話,使得傾幽的臉色一變,還未等傾幽來得及反駁,那烽寂繼續說道:“師父這般布置這屍魂血陣,難道也是為了將來得道?”
“不然呢?”傾幽語氣變得有些惡劣起來,“你是在質疑我的屍魂血陣?”
烽寂聞言如此,當下語氣變得緩和,搖頭道:“不是,師父做什麽,或許總有師父的道理罷。”
傾幽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過身來,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她上上下下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烽寂,又道:“寂兒,你這是怎麽了?不曾頂撞為師的我,今日怎般如此?”
許久,烽寂也沒有回應傾幽的話語。
幽幽空蕩的密室,兩人不作任何言語,一時間整個密室顯得無比的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隻能聽見那屍魂血陣中央中水潭裏的血水翻滾聲響。
“嗤嗤嗤!”也在這個時候,幾道暗色的光芒從屍魂血陣中迸射開來,向四麵八方散去,而那屍魂血陣上方漂浮著的神屍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低吼。
見狀,傾幽臉色立時變為大好,她揚起嘴角,兀自拍手大笑道:“好極!真是好極!屍魂血陣已然練至了九層,再過不久,我便可大功告成!”
此話一出,身後的烽寂默不出聲,他目光投向密室的出口,這個時候,他真想走出去,不願待在這裏麵。
“寂兒。”烽寂正在思忖之時,耳畔邊就響起了傾幽的話音。烽寂聞言,側目向傾幽看去,隻見傾幽忽而變得有些慈祥,緩緩走了過來,定定地抬著頭看著烽寂道:“你看你,長這麽大了,還是第一次與師父有些爭執。不過,為師今日心情大好,也不怪你。”
烽寂聽她這麽一說,隻好頷首,“那可真是多謝師父。”
傾幽不知烽寂心中所想,當下點著頭,看向空中的神屍,又道:“上次我讓你做的事,現下可有了線索?那日引得這神屍暴走的人,你找到了麽?”
聽聞傾幽提起這件事,烽寂不禁一愣,他自然知道,傾幽口中所言之人自然是袂央不錯了。
“師父之意......”烽寂明明知道傾幽的意思,但此刻還是故作不知地試探問道。
傾幽斂眉,雙手背負在身後,話音變得有些急促,像是在期盼什麽,等候什麽,“那個人你若能尋到,便帶他來見我。”
“師父要見那人?難不成也與這屍魂血陣有關?”烽寂本想說傾幽若是尋得那人,會不會對那人不利,但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未說出口。
傾幽聽完烽寂的詢問,先是沉吟片刻,繼而才道:“這個倒也不是,隻不過現下我卻很是急切想見見那人,殊不知,那人與這神屍有著莫大的關聯啊。”
烽寂自然知道袂央與這神屍有著莫大的關聯,但聽傾幽這麽一說,他也不提隻字片語,隻是有些應付地回道:“我竭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