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老子從沒見你這樣的家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再來……。”
男人又從腳邊拾起兩瓶烈酒,隨手抹掉瓶頸,輕巧的將酒瓶改成酒杯,從這輕描淡寫的一抹,就能看出他深厚的實力,也許階位不高,但對力量的控製,絕對是首屈一指的。
高峰心中藏著一把火,這把火叫做懊惱,隻能用酒來剿滅,也不說話,搶過一瓶,與對方的酒瓶相碰,大聲喝道:
“幹了,不醉不休……。”
“好,幹了,還從沒人和我這麽喝過,太有意思了……。”
凶悍的魁梧伽羅對高峰似乎越看越順眼,也學著高峰幹掉烈酒,本以為自己這般威武壯實,絕對比高峰先喝掉,可在他剛剛喝掉半瓶的時候,高峰已經幹掉第二瓶。
這時,周圍的人也停了下來,驚訝的望著扔掉酒瓶,打著酒嗝的高峰,作為被選為死士的伽羅,他們都是沒有資格知道高峰身份的低階伽羅,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子,就是講他們送上戰場的罪魁禍首。
他們被高峰喝酒的方式給嚇到了,即使有人一邊吐一邊喝,也沒有高峰直接往嗓子眼裏灌酒來的厲害,這不是喝酒,這是找死。
“小子,別把自己憋死了,我看到你從外麵來,明天不用去,還是好好活著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狗屁,喝酒能把人憋死?誰他麽說的,人會被拳頭打死,被刀子捅死,被子彈射死,被炮彈炸死,會被人坑死,唯獨不會被酒憋死……。”
高峰已有醉意,略帶狂態的指著魁梧的鼻子尖大聲嗬斥,一看就是發酒瘋的狀態,幾個伽羅看到壯漢被高峰指著,不由地搖頭苦笑,壯漢可不是善茬,死在他手裏的伽羅不少,最是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下狠手,偏偏很少有同階打的過他,若不是讓唯一的女兒進入家族的嫡係營,得到最好的資源與照顧,他未必會出現在這裏。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說得對,男人隨便什麽死都行,就是不會被酒憋死,再來……。”
壯漢似乎對高峰更加欣賞,就算被指著鼻子尖嗬斥也不惱,又抓起兩瓶酒,與高峰對灌,這次依然被高峰贏了過去,而看似搖搖晃晃的高峰還能站穩,壯漢已有些頭重腳輕了。
“小……,小子,從沒人能喝的過我,你……,你是第一個,叫啥名?留個號……。”
壯漢不願服輸,一邊大著舌頭說話,一邊再次拿起兩瓶酒,不等起身,手中的酒就少了一瓶,又是被高峰一把搶過。
“我叫高峰,你叫什麽麽?”
“就……,叫我熊怪吧,隻有朋友才叫我熊怪,其他人敢叫,扭斷他們的脖子……。”
“這麽說……,你當我是朋友了?”
高峰放下灌了一半的酒瓶,醉眼迷離的望著麵如紅蝦的熊怪,用古怪的語氣反問。
“能喝酒,比我能喝酒,喝了三瓶酒,還不倒的家夥,都是怪物……,怪物就是怪熊的朋友,你們說……,是不是……。”
怪熊喘著粗氣,猛地衝在場眾人歇斯底裏的喝問,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宛如警報般響徹在眾人耳中,所有人同時舉起酒瓶,大聲叫喊道:
“是啊……,是啊,熊怪是怪物,他的朋友也是怪物,隻有怪物,才是怪物的朋友……。”
幾百人同時大喊,又似心有靈犀,說出同一句話,形成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在這一刻,高峰真的醉了,在這巨大的聲浪中,他感覺自己被卷入其中,送上了頭頂的天空,就像前世,在埋葬戰友之後,同暴風大隊剩餘的士兵們徹夜暢飲,用酒精來忘掉心中的悲戚,用那不曾冷卻的血,來鼓舞同伴的士氣,為了下一次戰死做準備……。
一時間,高峰的記憶發生混亂,火光照耀的一張張大臉,與前世戰友的臉頰重合,心中最後的謹慎也消失無蹤,踉蹌著跑到火堆的正中心,舉起雙手,讓在場的眾人都安靜下來,接著暴雷似的吼道:
“生前盡歡,死又何妨……,生有戰友,死又何怕?生有烈酒,死又何憂……,生有仇敵,死又何懼?真男人,偉丈夫,生死隻隔一層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殺盡仇敵不罷手,黃泉下,再進酒……”
這是暴風大隊的生死歌,每當戰事間隙,送別戰友後的大醉,總有人喊著淚水高聲大唱,用歌聲的悲離之情,告別戰友的亡魂,告訴他們,殺完敵人,自己會下去陪他們再謀一杯酒……。
生死歌不押韻,卻有著士兵們心中對死亡的蔑視,有著戰勝敵人的豪情壯誌,也有著輕生重義的情懷,最是容易激發士兵們心中的豪氣,也讓他們輕視死亡,是暴風大隊的隊歌。
“生前盡歡……,死又何妨……,生有戰友,死又……何怕……,生有烈酒……。”
熊怪突然也唱了起來,五音不全,嗓門高亢洪亮,蘊含一分對死亡的徹悟與灑脫,竟讓他唱出了秦腔的悲滄與悠揚,一時間,很多喝醉的人也跟著一起唱起來,不多時,數百人也隨之唱起來,歌聲越來越大,心中滿腔的壓抑都通過歌聲發泄了出來,他們不再是假裝快樂,而是真的歡快,即使明天去死,有這麽多的戰友陪著,即使死了也不會寂寞,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歌聲一遍一遍的響徹在營地,隨著風卷向遠方,更多人隨歌而合,這些人有伽羅,有普通人,有地下軍的士兵,這一刻,他們之間的隔閡似乎消失了,每個人都是歌聲的一部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歌聲中的灑脫與豪情,一時間,無數人都從心底感受到,那數百名伽羅心中最深的情懷,那是對生的懷念,也是對死的期待,他們在用歌聲,表達自己在生與死之間的感悟。
躲在暗地裏哭泣的人們,掛著淚痕走出了房門,他們傾聽著無數人傳唱的生死歌,感受著歌聲裏,親人亡魂的歡愉,那是一種徹底解脫的暢快,那是親人無怨無悔的靈魂,那是對他們最後的安慰。
很久都沒有這麽醉過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高峰依然感覺到頭皮快要炸開的劇痛,當他摸索著身邊酒氣熏天的人坐起時,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已在天空之上。
暗紅色的雲層就在船舷之外,寒冷刺骨的風,宛如刀子似的刮著臉頰,還有遠處遊龍似的閃電,在雲層中暢遊,而他正坐在一堆滿身酒氣的伽羅中間發呆。
突然間,高峰想起自己昨夜幹了什麽,因為一曲早已經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生死歌,他放開了一切,徹底忘記了身份,將自己與伽羅們融為一體,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同每一個向他拍肩膀的伽羅稱兄道弟,喝掉二十個伽羅也喝不完的酒,結果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在一堆醉醺醺的伽羅中,想要將一個醉醺醺的崩雲認出來,似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所以他也被混在伽羅中間,一起搬上這艘送死的浮空飛艇,問題是,他是該裝糊塗呢?還是該裝糊塗?既然已經唱了生死歌,共飲了杯中酒,他與這些伽羅已經是戰友了,不求同生,隻求同死的戰友,讓他獨自離開,這輩子都會懷恨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