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秋山微怔,下意識將秋紅護在身後。
苗永年紅著眼,像是沒聽見秋山說話一般,把掃帚向兩人一指,吼道:“說!!咋把老葛頭家的雞砍死的?手賤沒處使了是不是?惹誰不好偏要惹老葛頭?給我拿出手來,老子要剁了這手!!”
秋紅嚇的一下子哭起來。
這時,永年媳婦聽見吼聲從屋裏跑出來,一邊喊道:“山,你爹喝酒了,喝醉了,你快帶你妹跑!!”
“敢!!”苗永年紅著眼,想舉掃帚打人,卻無奈身體有些打轉
“我砍的!!我去割草,沒看見他家雞蹲在草窩子裏!!”苗秋山不跑不躲,將秋紅一把推開,胸一挺,氣勢洶洶的喊。
“老小子!!敢跟老子吼?你砍的?哪隻手砍的?伸出來!!!”苗永年瞪著眼晃悠著上前,拿手裏的掃帚對準秋山伸出來的左手就狠狠的落下去,嘴裏一邊罵著:“我叫你手賤!我叫你闖禍!敢給老子闖禍!!”
秋山緊崩著臉,臉色漲的黑紅,額頭上很快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滴,卻硬是咬著牙不出聲,伸出的左手像是定在那裏了一般,不縮不躲。
躲在門裏的秋樹秋葉一下子哭起來,永年媳婦見勢,尖叫一聲,就往苗永年身上撲:“你要做什麽,你要打殘了他呀?你快住手,快住手!!!”
秋紅也哭著上前去扯秋山:“哥,哥,你快跑,快跑呀。”
秋山像石化一般,扯不動,挪不走,死死站在那裏,硬生生挨著罪。
手腕粗的掃帚頭一下一下,狠狠的落在他的左手上,沒幾下,手就腫發起來,像個發麵饅頭一般,又紅又腫。掃帚頭卻像是來了勁,更快更狠的一下下落在紅腫的手心。
永年媳婦疼的哭起來,見勸不住丈夫,又上前拉扯秋山:“山,這時候你硬氣什麽,你快跑,你快跑啊!!他要打殘你了呀!!”
苗秋山咬著牙,大顆的汗從他額頭滑落。他硬板著手,不出聲,也不動彈。
“老子打死你!再叫你惹事!再讓你闖禍!”苗永年越打眼越紅,手上的掃帚不要命的落在秋山的手上,一下一下,打的他的手一上一下的輕輕震動。
秋山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硬是不閃不躲。
永年媳婦和秋紅哭叫著去扯秋山,可惜他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年,身體已經長開了,又向來是個力氣大的,娘和妹妹的拉扯隻能叫他身子輕晃,卻挪動不了半分。
“娘”終於,秋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帶妹妹進屋”
一聽這話,秋紅哭的更大聲,一下子撲上去,拿小身體護住秋山的手,哭喊道:“爹!!爹!那雞是我砍的,是我砍的!!我去割草不小心砍了老葛叔家的雞!!”
苗永年已經打紅了眼,哪管得了秋紅?掃帚頭揚起,照著秋紅的背就落下去。
“死鬼!!你還打!!”永年媳婦也紅了眼,上前護住一雙兒女,不管不顧伸手狠狠的推了苗永年一把。
苗永年被推的倒退了一步,晃了幾晃一屁股坐倒在地。這時,倒像是有點酒醒了一般,眨著眼:“你這是幹啥?”
“幹啥?你該睡覺了,你想幹啥?”永年媳婦和秋紅上前,將苗永年扶起來,順勢朝屋裏走:“你喝了點酒回來就想睡覺,走到院兒裏拌了一跤摔倒了。你呀,趕緊睡吧,睡醒了就什麽都好了。”永年媳婦哄著,將人扶進了屋。
秋樹秋葉見爹娘進了屋,趕緊從屋裏跑出來,向立在院子裏的大哥跑過去。
苗秋山依然保持著板著手的動作,身體僵硬,唯一有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隻是這一放鬆,手上的痛便一陣強似一陣的傳來,他額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大哥!”秋樹秋葉兩個受了驚嚇似的,偎進他懷裏,拿小手兒吹著他紅腫的左手:“你看,都紅了,我給你吹吹!”
“沒事。”明明臉都白了,秋山硬是擠出個笑,故作輕鬆的揉亂了兩個弟弟的發頂。
站在原在緩了一會兒,他額上的青筋才漸漸褪去,左手卻腫的更高了。伸手往額上一抹,滿手的汗,叫冷風一吹,冰涼的。
約摸小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永年媳婦才從屋裏出來,她眼角的淚早就幹了,端著碗醬油出了屋,小心的將秋山腫的不像樣子的手攤開:“快,娘給你抹點醬油。”一邊抹著,一邊心疼的道:“你這娃兒也真是,你爹喝醉了打人不知輕重,你咋就叫他打呢?我叫你跑,你咋不跑呢?你這娃兒……咋會誤手砍了老葛頭家的雞呢?那人是個難纏的,剛才來家裏,好鬧了一通呢。”
“娘,那雞是我砍的。”秋紅小聲的道。
永年媳婦抬頭望向女兒,微怔,又轉而望向秋山,歎道:“你這娃……”
“沒事。”苗秋山向娘親和妹妹扯出個笑來。
永年媳婦給苗秋山抹好醬油,將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吹著:“飯我早已經做好了,這會子估計都涼了。叫我再熱一熱,你吃一點,晌午睡下歇一歇吧。你也別怨你爹,等他酒醒了,瞧見你的手,有他後悔的。”
“娘,我不在家吃飯了,櫻桃家還給我留的灰豆呢!”秋山抽回手,走進院兒裏跳了兩下:“你看,我沒事。我骨頭硬的很呢,打不壞,以後我爹打我,你甭管。”又轉向秋紅:“妹妹,在家看好弟弟們,下午我帶灰豆根來給你們吃!你們保準沒吃過!”說著,長腿已經走出院子,朝東去了。
“哎~~秋山~!”永年媳婦見喚不回來,隻好歎道:“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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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桃剛把洗好的山藥根在鍋裏擺好,櫻桃伸手就掏了一根出來:“烤著也好吃!“
米桃瞪她一眼:“就你事多!”說著,臉色不善的瞟一眼她手裏的山藥根:“呆會兒煮熟了,這玩藝兒要是不好吃,白費了我的火,看我不把你燒燒吃了!”
櫻桃笑嘻嘻的:“隻怕呆會兒熟了,你搶都搶不到呢。到時,你可別追著我要進山去挖灰豆根去!”
“貧嘴”米桃嘴上這麽說,手裏卻挑了幾個個兒小的紅薯扔進鍋灶裏,怕家裏這兩個小的呆會兒吃不上烤灰豆根再沮喪。
到飯蒸好,秋山也沒來。
見還沒有人影兒,楊桃隻好叫幾個妹妹先開了飯。
灶燒的山藥根,看上去就是細細的黑漆漆一根軟棍子,捏開了,登時噴香四溢,露出裏麵白嫩嫩,麵沙沙的肉來,光看著就知道肯定好吃!再混上烤紅薯的香味兒,小院兒裏飄著一股濃濃的甜香。
這可是純正的野生山藥,沒有任何化肥和催熟劑,沒有農藥,全是山泉水和雨水澆灌,自然生長的。前世吃的那些,肯定不如眼前的這些好吃。櫻桃也食指大動,眼巴巴的看著楊桃,等著她分飯。
嶽家吃飯要先把量少的食物分一分。這不是怕姐妹們搶,而是怕姐姐妹妹之間推來推去,推到最後熱飯變成了涼飯,卻誰也不肯吃。
灰豆煮了一大碗,不用分,桌上的菜和主食也足夠。楊桃隻把紅薯和山藥給秋山留了一些放在鍋裏,剩下的給幾個妹妹和自己一人一塊的分了。
“啊!真香啊!吃起來麵麵的,軟軟的,又香又糯!”核桃小心的咬了一口烤山藥根,滿足的歎一聲:“四姐真真尋得些好東西,這灰豆根竟然這麽好吃!”
“好吃就使勁兒吃。烤的和煮的是兩種味道呢。”櫻桃幽幽的歎息:“剛剛某人還說,這要是不好吃,就要把我吃了呢。這會子,還不是吃的又香又甜的?”
米桃一口吃掉手上的山藥根,沒好氣的:“行行行,這回我服你了行不行?誰能想到這灰不溜秋細細長長的東西也能吃?還這麽好吃?要我說啊,咱爹似乎還真偏心呢,有那些傳家的本事怎麽都教給了你?偏我們連知道都不知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櫻桃笑道:“那回也是湊巧。”心道,看來下回不能再拿那個便宜老爹做幌子了。
“這東西,確實是好吃。聽說,還可以做菜?”棉桃笑眯眯的問道。
“是的,說是可以炒,也可以燉,隻是我也沒嚐過。”櫻桃點頭,還是三姐最能抓住關鍵啊。
“那裏還有嗎?有多少呢?”棉桃的神色認真起來
“挺大一叢,豆沒有多少了,根倒是還有許多,隻是難挖。要是再往山林深裏走,或許還有更大叢的。”櫻桃知道棉桃要說什麽,卻不說出來,等著棉桃自己開口。
“要是多的話,拿去賣也不是不行。”棉桃輕忖著道:“難挖倒不怕,咱們好歹人多。趁著冬前,也能挖下一些。我看這東西吃的是根,跟蘿卜差不多,想來埋在土裏應該好貯存。”
“這東西也能賣?”楊桃話一問出口,又接著像是回答自己的話似的:“是啊,這東西這麽好吃,還能做菜能做糧,要是拿去賣的話,怎麽會賣不出去?”
“就算賣不出去,咱們留著自己吃也是好的。”棉桃繼續道:“這回咱們多挖些,挖好了,存起來。等山裏的都挖完了,或是上了凍不能挖了,咱們再拿出來賣,也就不怕別人搶了。”
“三桃說的對!這回咱們可要走的穩一些!”米桃一激動,連棉桃的名子都改了。
棉桃淺笑著,故意揚著眉:“難得二桃也會說‘穩’這個字。”
“哎喲,你笑話我!”米桃怪叫一聲,上前去嗬棉桃的癢癢。
姐妹們正笑著吃著,秋山才從東麵過來。
他一臉的若無其事,好像那頓打沒挨過一般,臉上帶著淺笑。左手很是自然的垂在身側,微卷著,將那片紅腫很是完美的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