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的飯也還是魚。這兒除了魚,也沒別的。
吃過飯,照樣還是二石刷碗,刷完了,他皺眉從水桶裏拎出個小竹筒子:“這是什麽?”
櫻桃狀似不經意的從屋裏探頭道:“我帶的竹筒子,悶米飯用的。可惜這隻壞掉了,扔了罷。”
櫻桃的話編的天衣無縫,但二石還是不信。他謹慎的來回翻看了一下,見真的隻是一隻空筒子,也沒在意,隨水潑向了大海。
櫻桃眼見那竹筒子隨水進了大海,這才鬆一口氣,怎麽也算是扔出一隻竹筒子去了。這招子卻隻能用一回,下回就要引起二石的懷疑了。
雖然隻是個空筒子,希望冷月能看得懂她想要傳達的信息。這隻空筒一來是給他們指引方向,二來是告訴冷月,她的處境艱難,無法傳遞信息。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現在這是到了哪裏,茫茫大海,叫她一個初到者怎麽識別哪兒是哪兒?
誰能料到呂二石竟謹慎到這個地步?她和冷月的計劃全打亂了,現在要是不取得呂二石的信任,這事沒法再做下去。而想娶得呂二石的信任,目前的情況看,沒個一年半載可不太行。
櫻桃倒也不急,左右今兒才是第一天。吃過飯,呂大石到後舷去抽煙,呂二石在前舷看風,櫻桃就試著走到甲板上。
“你出來做什麽?”二石一見她出來,立刻警惕起來。
櫻桃露出個憨笑:“我又不靠近船舷,你就叫我出來透口氣唄?我跟你們出來跑海兒,本以為是多麽敞亮風光的事,哪知道是叫我憋在那小木屋裏,悶都悶死了。我隻在這呆一會兒,不靠近船舷,不會落水的,好不好?”
呂二石沒再說話,而是雙眼緊緊的盯住她,仿佛她除在這透口氣,一旦再有別的動作,他就會毫不客氣將她扔下水一般。
櫻桃在甲板上呆了一小會兒,就進木屋了。
呂二石的警惕簡直是超出想像,她一動就會引來懷疑。這一趟海兒,起碼前幾日她是不敢輕舉妄動的,而這幾日的時間,也足夠冷月他們跟丟的了。得想法子跟他通信兒,她恐怕要在這船賊船上多呆幾回,這事兒才能辦。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呂大石兄弟兩人開始輪流值班睡覺。二石是前半夜,大石是後半夜。
輪流值班,那到了後半夜,甲上豈不是隻有呂大石一人?
櫻桃見有機可乘,不動聲色的乖乖躺下來睡覺。
其實根本不能叫躺,木屋裏的空間基本已經滿了,前是小鍋灶,後是睡鋪,再後還堆放了一些雜物,中間還有一階木梯通往船倉。櫻桃就縮在角裏,半靠在屋牆板上睡覺。不過她也是吃慣了苦的人,這點苦頭也不算什麽。
半睡半醒的熬過了上半夜,大石跟二石換了班,櫻桃正慶幸著終於熬到半夜了,準備呆會兒二石睡熟了就出去試探時,呂二石卻伸手在屋門上落了把鎖,然後才倒頭睡去。
這個……櫻桃咬牙,防人也沒有這樣防的,他若是這樣不放心,那幹麻還叫自己上船?若這一路都如此的話,那她可就真什麽事都做不了了。要說呆上一年半載的取得他們的信任,她肯,她的姐妹們也不肯啊,冷月更不會肯呀!!
這樣行了兩日
這兩日裏,櫻桃除了呆在木屋裏做飯,吃飯,總共就出過三次小屋門,回回都是被呂二石緊盯著。
沒有辦法給冷月他們傳信兒,也不知他們那邊是什麽情況。櫻桃試著跟呂大石套近乎:“你上回說的那事,我看你的神色,可是有了人選了?”
“人選倒有的是,隻是人家不肯。在陸上又不能像在海裏撈魚,它不跟,咱可以一網子撈來。人家姑娘不跟,咱可不能撒網子。”說著,做個切脖子的手勢:“咱這一行,生怕惹上官府的,你是曉得的!!”
“我也幫你傳了好些日子,這回回家,你沒發現有什麽不一樣?”
呂大石捏著下巴,仔細的回憶了一會兒,輕輕的點頭道:“似乎還真有點不一樣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兒,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似的。隻是有點奇怪,說不清楚。”
櫻桃心道,那可不就是奇怪的眼神兒麽。這麽一個陰狠的人物,突然之間卻善心大發要帶著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一起出海,鄉親們不奇怪,那才叫怪了。
“這麽說來,這法子還挺管用。”呂大石笑著又點頭:“看來你這妮子的主意還挺管用。我說妮子,你好好的跟我幹,隻要你死心踏地的,老老實實的,好處可少不了你的。等我娶上小老婆,先獎你!!”
“可是你那兄弟,似乎對我很不放心?”櫻桃狀似漫不經心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撅起嘴。
“你不要怪他。咱這營生畢竟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再者,這事萬一敗露,牽扯到的可不僅僅是咱們。”
不僅僅是咱們?那麽就是背後有人了?看來冷月說這事牽扯巨大,是真的了。他的目的不在於這兄弟兩個,而在於這兄弟兩個身後的那條‘大魚’,所以才費盡心思的叫自己混上船。細算一算,這船雖小,但大石兄弟一個月裏平均能運兩回,若是手裏有十條這樣的船,這一月裏的出鐵數可就多了。而且小船不起眼,被查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私販鐵料是死罪,誰敢這樣明目張膽?櫻桃心下敲鼓,等著呂大石繼續說下去。
呂大石卻很有分寸,話不多講,打個哈欠,躺下去:“快睡吧,到半夜我要去接班呢。”幾乎是話音剛落,鼾聲就起了。
到了第三日中午,終於有了動靜。
前方出現一處水寨,有許多兵把守著。
兩兄弟都跑到甲板上去了。
櫻桃趴在小窗上看的仔細,這應該就是冷月說的那唯一的一處關卡。過了這處關卡,這船要駛去哪裏,可就沒人能管得著了。
望著那重兵把守的關卡,櫻桃突然湧出來個想法,如果她現在跑出去大喊這船上有鐵料,將這條小船就查封在此的話,也可以置呂家兄弟於死地。雖然這樣一來冷月的事是沒法完成了,但冷月的事又與她無關,起碼她的目的是達到了。不過這個念頭隻是心思電轉,她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一來,她不知深淺就這樣跳出來,萬一把守水寨的這些人與呂家兄弟是早就通了氣的怎麽辦?他們來回行船與這裏頻繁接觸,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時候自己的身份暴露,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她死在這不要緊,驚動了呂家兄弟背後那人,恐怕幾個姐妹要有危險。就算她能成功,等回去了,冷月也照樣放不過她。
輕輕的摸摸腰間那柄短匕,櫻桃輕輕告訴自己,要沉住氣。
這時,呂大石從甲板下朝小木屋跑來,‘嘩’的打開門,喘著粗氣的:“前麵是頭一關,這裏早已打點過,你隻要乖乖呆在木屋裏不要出來便罷,曉得了?”
“嗯。”櫻桃乖乖點點頭,心道果然。
隻見前方兩艘大型戰船一左一右牢牢守住關卡,船上兩排水兵齊刷刷亮出手裏兵器冷冷對準小船。右側一處水上臨時小碼頭上有人在喊話:“這裏停靠,檢查船隻!”
呂家兩兄弟行船也真是有一手,一人擺帆收帆,一人配合著,慢慢放下鐵錨,小船就緩緩的,穩穩當當的貼著那處小碼頭停靠了下來。
兩兄弟恭恭敬敬下了船,上前與管事的說話。
櫻桃則趴在窗前,瞪大眼仔細瞧著麵前的一切。這是她頭一回親眼看到古代的水兵,而且還是這樣大的規模。整齊而威嚴的軍裝,齊刷刷的鐵矛和弓箭,在熱辣辣的太陽光下折射著齊刷刷的光,耀的人眼疼。那氣勢,不怒自威,真的就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叫人不自禁的就產生臣服心理。
呂家兄弟下了船,見到那個管事的,雙雙一怔。
這人不是他們經常打交道的那一個,不知何時竟換了人。
呂二石最先反應過來,上前笑道:“爺,我們是捕漁船,每月裏要有三五回從這兒走,是熟人。以前常蒙顧爺照顧。”
呂大石則上前遞出個東西塞到對方的手裏:“爺,初次打交道,這是我們孝敬您的。”
“哼!!”那個管事的本來態度還可以,一見呂大石塞錢,登時怒了,將銀子一扔,指著他的鼻子尖兒就吼上了:“他娘的你算是個什麽東西,竟然還想公然行賄?什麽狗屁熟人,什麽狗屁顧爺,我告訴你,那可是老子的死對頭!!!”
這一吼聲未落,‘刷’的一聲,管事身邊的十來個水兵亮鋥鋥的鐵矛尖兒就對齊刷刷的對準了兩兄弟。
踢到了硬鐵板!!幾乎是一瞬間,兩人冷汗滿身。呂大石手也不自覺的抖起來,暗暗後悔不該提及顧爺。
不過兩人到底是見過些世麵,刀尖兒上走營生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雙雙垂首,老老實實的,不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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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這一段可能有的鄉親覺得枯燥,但這一段是個必須的過渡,請鄉親們堅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