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船離了岸,已經快深夜了。
呂大石在外頭看著,呂二石進屋睡覺。
櫻桃也累極的縮在她的小角落,準備入睡。
驀的,脖子上傳來一陣冰寒的涼意。櫻桃‘嗖’的睜開眼,駭然發現呂二石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正在自己脖子上架了把長刀,眼神陰陰的笑著。
“你要幹麻!!”櫻桃僵著脖子,這把長刀可鋒利,櫻桃親看見呂大石拿它砍過攬繩,一刀下去,不但繩子斷了,木頭上還劈出個長印子。
“我幹麻?”呂二石用那種極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將她掃了一遍,陰森森道:“我前前後後又想了一遍,覺得還是不對。妮子,你要是敢耍花招,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同洪爺一起扔下水去喂魚?”
“又哪裏不對?你怎的就是覺得我不順眼呢?”櫻桃小臉兒一拉,故意非常生氣的:“你把這玩藝兒快拿走,我若是有個什麽別的意圖,你們一隻手就能辦了我,哪還用得動用這個東西?”刀劍無眼啊,這東西鋒利的,稍稍一碰她就得出點血。櫻桃極力冷靜下來,鎮定的回望呂二石探究的眼神兒。
冰涼鋒利的刀尖兒就抵在她細嫩的脖子上,隻要她和呂二石其中任何一個人輕輕一顫,她就有可能小命不保。這種命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實在是不好。
剛經過一場生死大戰,受了回那麽大的刺激,櫻桃此時淡定多了,望著呂二石冷笑起來:“你別是嫉妒你大哥有兒又有兒媳,兒媳又這麽能幹,你心裏不平了吧?”
“胡言亂語!”呂二石危險的眯起眼,沉沉的,壓著嗓子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們把腦袋別在褲腰上,也就沒把別人的命放在心上過。前一會子殺了興爺,後一會子就可以殺了你。你這麽一個小女娃娃,還能反抗不成?”
“你若想殺,你殺便是!!”櫻桃硬著頭皮,把脖子一梗,脖子上頓時一陣涼意傳來,該是見了血。
“你!”呂二石被櫻桃的嘴硬和胡來弄的有些失措,忙把刀微微收了收:“你若是耍花招,我就一刀殺了你!!現在我沒法確定這事,你暫時還是安全的。妮子,我也跟你說一句,我看出來我大哥很看好你,你若是跟著我們老老實實好好的幹,將來我也認你這個侄子媳婦。可是你若不老實,就算你哄得我大哥再團團轉,我也照樣能宰了你!!我們畢竟是親兄弟,我就算宰了你,他也不會說什麽。”
“耍花招!”櫻桃抹一把脖子上的血,真心覺得後怕,心尖兒都抖起來。麵上竭力裝的平淡鎮定:“哼,你就知道個耍花招。你們兄弟兩個這樣相伴著出船多少回了?突然多出我這樣一個生人來,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那是正常的。要是你覺得哪哪兒都順意,那才叫出奇了呢。就因著這點小事,你就懷疑這懷疑那,恁的是沒有氣量,沒有膽魄!!還沒有我一個小娃娃能豁得出去呢。”
櫻桃見呂二石張嘴想說什麽,眼一瞪,挺起背把他的話壓回去:“我一個小娃娃還敢隻身跟你們這兩個殺人凶徒出船呢!!你一個堂堂大男人,怎的卻怕起我這個小娃娃來?”
呂二石沉著臉,眼神灼灼瞪著櫻桃,卻沒再說話,刀也緩緩收了回去。
櫻桃長長鬆一口氣,眼裏又泛起淚花兒來:“你這刀,可萬不要再亂拿出來。你剛剛若是微微使些力氣,就……”說著,‘嗚嗚’哭起來。這一哭,一半是真的,她雖做過許多赴死的心理準備,但刀架在脖子上,才感到死神的可怕。另一半也是要哭給呂二石看的。如果一個才十來歲的農家女娃娃,刀架脖子上都無畏無覺的,那就真的不正常了。
這時,外頭的呂大石聽到動靜跑進來,一眼看見呂二石沉麵持刀,而櫻桃脖子上一根細細的血痕,哭的稀裏嘩啦。
“咋了?這是咋了?”呂大石匆匆跑進屋裏,語氣關切:“妮兒,咋了?”
“哇!!”櫻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下子撲進呂大石懷裏,使勁哭起來。呂二石的疑心一天不除,這船上的危險就會一直消除不掉。櫻桃咬咬牙,若是他繼續這樣懷疑下去,那自己就得想別的法子了。
呂大石見勢,心裏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也沉下臉來,輕輕拍拍懷裏的櫻桃,叫她到甲板上去等著。
櫻桃哭了一會兒,乖乖的起身,出屋關門。
在甲板上等了好長一會兒,櫻桃吹著涼涼的海風,思緒漸漸的清晰。忽的,屋裏傳來呂大石一聲沉喝,櫻桃扭頭看時,呂二石已黑著臉甩門出來了。
“去吧!!”語氣非常的不善,呂二石扯了幾下帆,看也不看櫻桃,走到甲前的水箱子邊上,拿起箱蓋蓋好,跳上去蹲著,吹起海風來。
櫻桃看他兩眼,扭身進了屋。
“來,妮兒。”呂大石不知在翻拾什麽東西,見櫻桃進來,朝她招招手,從一堆雜物裏拿出個小瓶子來:“你二叔就是這麽塊熊樣兒,我已訓了他,你就不要再怪他了,他畢竟是你二叔哩。來,我這有點藥膏,給你抹上。”
說的好像她真的已經是呂家媳婦了一樣。櫻桃默不作聲的上前,揚起脖子,任由呂大石輕輕的在她傷口上抹了些涼涼的東西。這才剛開始,她身上就留了幾處傷,被洪爺踹的那一腳還好說,叫呂大石打的那兩把掌和今兒挨的這一刀,可都是露在外麵的,回家了還不知道該如何跟幾個姐姐解釋呢。
給櫻桃抹了藥,又安慰了她幾句。呂大石就累極的倒頭睡去了。
雖已半夜,又經曆了一場死生博鬥,櫻桃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當生命受到極端的威脅時,叫她如何能安穩的睡覺?
此次出海,計劃有變。她現在不但要穩住這兩兄弟,還必須要取得他們的信任,如此之後才能再施行計劃。如果這期間一旦出什麽差錯紕漏,事情就不是她能控製的了。呂家兄弟是什麽樣的人,她是徹底的了解了,從他們毫不猶豫就殺掉洪爺來看,一旦自己的真正目的叫他們知道,不但她要小命不保,恐怕家裏幾個姐姐妹妹也就危險了。雖說冷月答應過她會保護她的姐妹們,可是再嚴密的保護也不能保證完全叫人無縫可鑽啊,何況姐妹幾個還要天天進鎮開酒棧,都是些拋頭露臉的營生,危險性就更大了。
可是要想取得這二人的信任,何其艱難。
呂大石雖然為人狡猾多端,心狠手辣,但他心眼比較直,一旦認準了,就不會再多加懷疑。現在他已然都把自己看成了兒媳婦,早就不抱什麽懷疑了。
可是呂二石就不一樣了,他性格多疑,簡直到了掉到地上一粒芝麻都要撿起來看看上麵有沒有刻字的程度。正是因為他,櫻桃和冷月才不得不改變了計劃。也正是這個人,這樣的多疑,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實在是太難了。
櫻桃自覺她一路行來,事事做的天衣無縫。可是即便這樣,呂二石都能覺出不對來。櫻桃毫不懷疑,一旦她開始照冷月的計劃行事,這個呂二石就會立刻有所察覺。而且,櫻桃也絕對相信,隻要呂二石覺得某個人的可疑度超過了百分之五十,就會毫不猶豫的起殺心。
腦袋放在刀尖兒上行走的感覺真是……櫻桃伸手輕輕的揉揉太陽穴,頭痛的厲害。輕輕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盛夏,但海上的夜還是涼意十足。有些疲倦的靠在牆上,她漸漸的也睡了過去。
夢很可怕,許多人正在廝殺,這些人長長的獠牙,血盆的大口,可怕的猶如怪物的模樣,人人一根狼牙棒,不管是誰,不論是誰,全部廝打在一起,滿地的血,滿鼻的血腥味兒。突然,長著長長獠牙的洪爺衝了出來,朝她咧咧嘴,衝她掄起了狼牙棒。
“啊!”櫻桃驀的驚醒,才發現是一場夢。伸手抹抹額上的汗,發現外麵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呂大石也已經不在被鋪上。
再往外看,他正在跟呂二石兩個站在船舷邊上,合力抬著洪爺的屍體,喊著號子,就拋進了大海裏。
“撲通”一聲,又沉又悶。
櫻桃閉閉眼,她不能有什麽內疚之心,也不能有任何的心軟。因為此人若不死,將會有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他娘的,這人也活的實在夠久了,我可真是受夠他了。不就是一個狗腿子麻,整日正兒八經的跟個人似的,老用看狗的眼神兒看咱們。”呂大石拍著手,望著船舷外麵,有些高興的:“這回我把你喂魚,連狗都不如!!”
“哥,你去後甲看看吧,再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咱們就到了。不要再出什麽岔子。”呂二石瞧都不瞧扔進水裏的洪爺,轉身就去扯帆。
“行咧。”呂大石應一聲,朝水裏吐一口唾沫,搓著手兒往後甲去了。經過小屋時,順著窗朝裏麵的櫻桃咧咧嘴。
櫻桃見他看自己,趕緊收拾鍋灶,準備做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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