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沒料到碧紅竟會這般,‘噔噔’朝後退了幾步,駭道:“夫人,您這是何必……”
碧紅幹脆哭道:“不要再叫我夫人,我哪裏是什麽夫人?如今這處境,哪個都敢朝我扔白臉子,哪個都敢笑話我兩句。世子妃每每帶我出去,還要叫外麵那些貴婦人,小姐丫環之類的來取笑我,嘲笑我,我,我……我真是……還不如當時沒起過那心思,老老實實的呆在下人院,哪怕是要伺候別人呢,也總好過現在。”
櫻桃黯神,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弄到來求她一個貼身小廝的身上,碧紅這個夫人做的也可真是……
“夫人,您快快起來。此事益喜也幫不上什麽忙啊。”她確實是幫不上忙。碧紅不是用什麽見得人的手段進的院,周銘遠對她早就厭煩透頂。而世子妃又是個善妒的,沒有世子護著,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世子和世子妃,哪一個都不是她櫻桃能說的動,勸的聽的。
“你若不幫,我便不如死了去罷!!”碧紅哭著,就是不起來。
櫻桃勸又不聽,無法,隻好退出半步去,道:“夫人,益喜實在是幫不上什麽忙。您若執意,那益喜便還是先退下的好。”說完,不由分說便從小房中退了出來。
莫語還候在外麵,剛才碧紅的哭聲又引來了洛格和洛泊,不遠處還探著幾顆頭,好奇的往這張望。
“自尋死路。”洛泊麵無表情的輕喃一聲,轉身走了。
櫻桃跟莫語和洛格對了下眼神,也忙不迭的離開了小房,生怕碧紅再出來纏上她。
發生在小房的這一幕很快便傳到了世子妃的耳朵裏。中午,世子妃就‘請’了沁夫人碧紅到世子妃院去‘一起用餐’,這些且都不提。
周銘遠午前都回來了,事情發展的怎麽樣卻隻字未提。櫻桃也忍著沒問。
到了下午,府裏走動的幾個下人裏就傳開了王爺在府外捉回一個知情人來的事兒。那人的模樣長相,年紀衣裳,都說的繪聲繪色,就如真有那麽一個人似的。
實際上,這是周銘遠故意照著周銘宇身邊一名麵首的樣貌描述的。他身邊那名麵首,前幾日離了府,似乎是想逃出周銘宇的魔掌,正巧叫周銘遠得了來。
那名麵首,是周銘宇前不久新得的,是如今手上的至愛,寵的很,這幾日不見了,已經差人找瘋了。就算私販鐵料的事不是他做的,隻要他一聽說這麵首的消息,必會有所異常。隻要他表現有異,王爺的毒眼就會瞧的出來,到時候,不管事實怎樣,這事是他做的就成了定論。周銘遠的計劃就算是成功了。
當夜,王爺大宴兩位世子,準備喝個高興之後再好好審問那名‘知情人’。
向來狂囂的周銘宇幹脆的應了下來。
而櫻桃則被周銘遠以‘陪廝’的名義,要一塊兒帶著去。
王爺的晚宴設在弘德軒的繁閣中。
繁閣是王爺王妃平時散心的地方,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林林立立,就相當於弘德軒私屬的小花園。園中央靠近人造小河的地方是一大片空地,宴席便是擺在了這裏。
空地周圍是一排蜿蜒的小廊,廊簷齊齊掛了一排通紅的燈籠,宴桌四周又用竹竿挑起一些燈籠,將整個宴桌照的燈火通明。
這一夜,風高而冷。
風不時的將候著的幾個下人的衣裳刮的‘獵獵’作響,吹的燈籠搖搖擺擺,整個宴桌上的光線也跟著昏暗不明起來。再加上眼前就是條人造河,水流潺潺,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哈哈哈~”老遠傳來王爺的大笑,他當首走來,身後跟著周銘宇和周銘遠。
周銘宇這次帶了個正經的貼身大廝過來,神色正經,甚至有幾分嚴肅。
周銘遠帶的自然是櫻桃。此時櫻桃的眼角餘光靜靜瞧著周銘宇那被風刮的不停翻起的衣擺,心下微微有些緊張。今夜,終於要給她三年的守候一個結果了。周銘宇,是他害了自己的爹,也是他間接害了自己的娘,如今又害的她有家不能回。今夜……就讓一切都順利些吧。
不管周銘宇最後的下場如何,隻要能拆掉了那條私販鐵料的大網,她就可以再不用呆在這吃人的王府,就可以回家跟姐妹們團聚,也可以給爹娘一個說法了。
這是王爺隻為幾個兒子設的宴,府中幾個女人們都沒有出席。
三人入了座,周銘宇坐在東麵,王爺的左手位,周銘遠則在右手位。
“父王近日可是操勞,麵色都見憔悴。”周銘宇一入座就開始‘關心’起王爺的身體來:“可是為了那私運鐵料的事?聽說皇上為著這事還發了怒。父王萬不要著急,亦不要內火,此事本就是個棘手的,恐怕皇帝自己來了也難為。”
假惺惺。櫻桃暗嗤。
王爺神色自如,麵色似是因著兒子的關心而心受感動,用他那渾厚而帶著滄桑的聲音道:“還是我兒知我心那。近日這販鐵的事,確是叫我憔透了心。”
櫻桃看的清楚,王爺雖麵上瞧不出什麽來,但仔細看他的眼神,裏麵藏著幾分心痛。
“此事非同小可,事關國體安危,皇上那邊才上緊。兒臣聽說,父王今日捉了個人來?”周銘遠在旁接話道。
“嗯……”到底薑是老的辣,王爺一臉沉色,絲毫瞧不出這宴完全是為了試探周銘宇而設的。他沉沉的拉著長音,又道:“忙了這麽些日子,也終是沒有白忙,捉了個人,是個知情的,估計呆會兒能審出些什麽來。為著這事,為父這幾日一直陰陰沉沉,今次終於有所進展,也所以才宴請一下你們兩個,以示慶賀麻。”說著,舉了舉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周銘遠也舉舉手中酒杯,跟著喝了。
周銘宇微微頓了一下,也喝了。
“父王……”周銘宇剛要再說些什麽,有兩個小廝小心抬了一條剛做的紮滿鐵釘的長凳上來,後麵跟著府中的木匠。那長凳約摸兩米長,半米來寬,完全是按照人的體形來的,上麵密密麻麻紮了鐵釘,看上去嶄新的,像是才做的。
一見那長凳,周銘宇的眼瞳猛的一縮,倒吸了一口冷氣。
周銘宇心神全都被那長凳吸引,卻不知他的反應全部落進一旁不動聲色的王爺眼裏。
那木匠不緊不慢行一禮,恭敬的問道:“稟王爺殿下,這鐵釘凳兒才做好,要的急,底麵還沒來及得上漆。您看……”
“罷了。”王爺揮揮手袖:“又不是要用上多久,不過使這一回,還上什麽漆?你就帶人把這送去客院小房吧,那裏有守門的,你交與他們便是。”
“是”木匠又行一禮,帶著兩個小廝走開了。
原來在客院小房。周銘宇眼神一閃,悄悄朝旁上人使了個眼色。
他今日帶的這個貼身大廝是個精明的能行事的,一見周銘宇的眼色,立馬明白,稱個謊離開了宴席。
王爺和周銘遠都坐著未動,隻裝不知。
獵物要上當了。櫻桃在旁緊緊捏著手,手心的汗已經打濕了整個手掌。成敗在此一舉,隻要王爺足夠相信他的二兒子,而且又能捉到周銘宇足夠的罪證,那這事就是板上釘釘了。看周銘遠和王爺的臉色,兩人該是有什麽計策等著周銘宇罷。
“此事關係重大,又拖了這麽久,實在是挨了皇上不少的怒顏。今夜這次我可要親自出馬,非把這事審個水落石出不可。”王爺說這話時,神色黯了黯,似是不經意的望著周銘宇。
周銘宇坐著,有些心不在焉。聽王爺這樣說,神色微微怔愣了一下,敷衍道:“是的,是的。”
王爺神色又黯,沒再說話。
一旁的周銘遠見王爺神色有點差,似是要露餡,趕緊又轉了話題,聊起了些別的。
周銘宇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定,眼神不時的飄向身後。他的貼身大廝去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櫻桃因著知道些事情,整個宴席都十分注意著席上幾人以及周圍的情況。隻見有小廝悄悄的跑上來,附到王爺耳邊悄聲說了什麽,王爺的臉色登時沉到了無底深淵裏。
看來是計成了。櫻桃心下暗喜。
王爺與周銘遠對了一下眼神,又抿了口酒,做了個深呼吸,笑望向他的大兒子,周家的嫡長子,將來也有可能是要繼承這座王府的人:“宇兒,你似乎是有什麽心事?總往那邊瞧,是在瞧什麽?”
“啊?”周銘宇猛的回神,他心思並不在這裏,有小廝來過了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去注意王爺和周銘遠的臉色了。見王爺望著他,隻好敷衍道:“無,無事。有些醉了罷了。還請父王允了兒臣先行退下。”
“嗬嗬,退下?”王爺變了臉色:“你急著要去哪裏?去救那個‘知情人’,是不是?”
“父王……在說笑?”周銘宇吃了一驚,又趕緊作出個笑來,朝周銘遠使使眼色:“二弟,你瞧,父王也喝醉了呢。”
“醉?”王爺陰沉起臉,十分沉痛的:“宇兒,我一向視你是王府將來的繼承者,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麽?真真是叫為父傷心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