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客流高峰,酒棧裏麵滿為患,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
沒辦法,棉桃隻好請宋韓去別處吃飯。
見她再留下來也不會有什麽用,相反還會因為那兩個人而幫了倒忙。櫻桃便趕緊拉著周沐澤和周銘遠離開了。
“那咱們吃什麽?”周銘遠臉上帶著儒雅的笑,不緊不慢掏出把扇子舞了兩下:“正是吃飯的點兒,我餓了呢。”
“我也餓了。”周沐澤很是幹脆的接了一句。
“你們兩個真難得,頭一回意見這樣統一哦!”櫻桃故意諷刺了兩人一句,沒好氣的道:“差點壞了我三姐的好事,還想吃什麽?跟我回家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剩飯剩菜。”
“回去?等到了家恐怕要餓死我。”周銘遠指著前麵一排酒樓:“不若上前頭找一家吃了再走?”
“你請?”櫻桃揚起眉。
“自然我請。”周銘遠淡淡望向周沐澤,語調有些怪異的:“說起來,從小到大,我似乎還未請我的胞弟吃過一頓飯呢。”
“那好,走吧!”櫻桃當先往前走去。周銘遠緊跟其後。
周沐澤身形僵了僵,也跟上前。周銘遠剛剛說的話,或許他沒覺得什麽,但叫周沐澤不由想起了小時候。那時,母親沒了,王妃便三天兩頭往他的小偏院跑,變著法兒的折磨他。周銘宇和周銘遠帶著周銘萱也常來尋他‘玩’。是真的玩,不過是三個人玩他一個罷了,他那時候才五六歲的年紀,苦澀而又艱辛的童年,豈止是哥哥沒請他吃過一頓飯的事情?或許周銘遠已經忘了,可是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樣苦痛的記憶,他如何也忘不了。
“怎麽?”周銘遠回過頭來,竟主動跟周沐澤說起了話:“我瞧你似乎有些不對。可是身上不舒服?”
“沒有。你巴不得我走,我就偏不走。”周沐澤搖搖頭,抬腳跟上。
“沐澤。”周銘遠的語氣,突然認真了起來。他放緩腳步,扭頭望住周沐澤。
“嗯?”周沐澤一愣,沒料到他突然而來的親切稱呼。
櫻桃已經躥出去十來步,並不知後頭兩人放慢了速度。
“你……畢竟是我弟弟,小時候的事,都是些孩童戲玩,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哥現在被關了禁閉,你的身子也得了公認,你也不必再擔心些別的。不過,你母親的事,我希望你也能想得開。女人爭鬥,那是個必然的結果。當時你母親願意跟父王回來,想來她也是做足了準備,早就料到這一日的。我希望……你不要對王妃懷恨,也希望我們兄弟,能像正常的兄弟之間那樣相處。”周銘遠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大哥已經被關了禁閉,我也不會再對你的身份多加懷疑和阻攔,你如今就是周家的人,是鎮北王霍王爺的三世子。”
“嗬……”周沐澤似是想起了從前的事,神色黯然,苦澀的扯出抹笑,沒有應答。那麽簡單就把事情一語帶過,一筆勾消了,他那黑色的痛苦的童年又要誰來負責?他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又要誰來買單呢?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自從櫻桃出現,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可是……母親的死,一定要有人來償還。
“我知道你一時放不開。”周銘遠見周沐澤一臉忽明忽暗的神色,了然的點點頭:“可是王妃她如今畢竟是王爺的發妻,又是堂堂的王妃,是我和周銘宇的母親。沐澤,你若想要回到周家,就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或許……是我的執念太深吧。”周沐澤深深的歎一聲,他被周銘遠說的心緒有些亂。最近這段日子,他與櫻桃接觸的越多,心中報仇的執念就會越淡,從一開始的想要報複整個王府到後來的僅限王妃王爺和他們的孩子。再到現在的隻剩王妃一個人。別的他都可以不論,可是殺母之仇,他不能不報。
周銘遠意味不明的深深望了周沐澤一眼,扭回頭去,挺直了腰,負手緩步朝前走著,眼睛自動的在人群裏搜尋起櫻桃,一邊淡淡的道:“王妃的事,你慢慢想,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得開的,我理解。至於櫻桃的事……這是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戰爭,我不希望這會影響到我們的兄弟感情。它原本就很薄弱了,你說是不是?”
“嗬嗬,你竟然還這麽珍惜這份‘感情’,如果那也能被稱作感情的話。”周沐澤露出個古怪的笑,天曉得,從小到大,他和周銘遠也相處了十多年的時間,這是他頭一回聽周銘遠說這樣的話。感情……可笑。
“以前不覺得,現在想通了……”周銘遠迅速的在人群裏找到了正在埋頭往前走的櫻桃,眼神寵溺的牢牢鎖住她,嘴上道:“可能……是受了這丫頭的影響吧。在她眼裏,家人大過天。要是有人往她家扔刀子,恐怕她要當先衝在前頭擋刀……我住在這裏,也是要三不五時的強調不會碰她的家人,才能免強呆得住。”
“她就是有這種影響力。”周沐澤也在人群裏尋到了櫻桃的身影,嘴角含笑的望著她急不可耐的奮力往前衝。小時候的生活,造就了他陰暗自閉的性格。他的人生,除了報仇就是報仇,一片黑暗,沒有盡頭,沒有光明。直到遇上她,就像是灰蒙大地裏長出了一棵嫩綠的小草。最開始,他覺得,他若是有這樣一個妹妹,一個肯為他死,為他拚盡全力的妹妹,該有多好,也是那時,他的世界裏開始有了第一線光明。
“沐澤……”周銘遠第二次喊出了這個超乎於兩人關係的親切稱呼:“我輕易不會說這樣的話,她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如果……如果你肯放棄她…….那麽王世子的位子之爭,我願意退出,甚至可以幫你一把。以你的能力,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坐上去。”連續遭到櫻桃的拒絕,他已經受了太多的煎熬,最叫受不了的就是在小苗村村頭,當著周沐澤的那一次。可是事後他思來想去,他不可以沒有櫻桃。也所以,原本已經說了要走,卻還是硬著頭皮回去了。他不能放棄。這事,他已經不知想了多少回,他現在很明確的知道,他要櫻桃,哪怕放棄一切。
“她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周沐澤嗖的眯起眼,帶了幾分怒意:“王世子的位子,有人喜歡,可是我卻不希罕!!”說完,再不理周銘遠,加快了腳下速度,朝櫻桃追過去。
周銘遠臉色一沉,深深擰著眉,抿著唇也追上去。
“就是這兒麻!!”櫻桃朝兩人使勁兒招著手:“聽說他家的招牌菜很好吃呢。”其實折騰這一上午,她也餓了,實在撐不到回家。
“我剛才的話,你再好好想想。”周銘遠輕輕的低喃了一句,臉上浮起笑,抬腳上前,揚聲笑道:“我請客,你就專挑貴的吃。”
“你請,當然要挑貴的了。”櫻桃一扭身就鑽進了酒樓裏頭。
“這話,也是我想跟你說的。”周沐澤揚起聲,當著櫻桃的麵兒對周銘遠道:“若是你願意,我也可退。你再好好想想。”
周銘遠回身,眼神有些犀利的望向周沐澤。
“怎麽了?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櫻桃不明就裏的望向周沐澤。
“沒事。走,咱們進去。”周沐澤朝櫻桃眨眨眼。櫻桃又望了一臉黑色的周銘遠一眼,轉身跟著周沐澤進了大堂。
周銘遠黑著麵,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麽。
“客官,裏麵請。”直到有小二迎到周銘遠跟前去,笑著打招呼,他才動了動,向著櫻桃和周沐澤剛才走的方向走去。
“怎麽了呀?”由小二引著進了一間小包廂,趁著周銘遠還沒進來,櫻桃問道:“剛才你們兩個落在後麵,是不是說了什麽?我瞧著,你們兩個的麵色都不太對。”
“沒什麽。”周沐澤搖搖頭:“櫻桃,你向來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你便直接告訴我,我和周銘遠,你偏向著誰?”
櫻桃一愣:“怎麽問這個?自然是你了。”
周沐澤臉上浮起淺笑,輕輕點頭:“那便成了。”
到底也沒說剛才他們說了些什麽呀......櫻桃聳聳肩,也不準備繼續追問下去。
這時,周銘遠推門進了來。他臉色十分的不好看,不但黑沉黑沉的,嘴唇還有些發白。在桌旁坐下來,藏在桌下的手還在微微的輕顫著。剛剛他在外頭,將兩人的對話全都聽了去。
櫻桃來回望望兩人,笑著打圓場:“來來來,這家的招牌菜可好吃呢。咱們再要點別的,諾,這是菜譜,你們瞧瞧。”
一本菜譜遞出去,同時有兩隻手來接。
周沐澤和周銘遠再次對視,互不相讓。
“嗨嗨”櫻桃反應迅速的把菜譜塞進了周銘遠手裏:“做東的先看吧。呆會兒要掏銀子的。”
周銘遠深深的望櫻桃一眼,接過菜譜來,認真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