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豐鎮雨水豐沛,河流頗多,家家戶戶多以養魚為副業,小苗村也不例外。
小苗村的家家戶戶,無論是在靠河的田裏還是在院子裏,多多少少都有一兩塘或大或小的池塘,裏麵養的魚各種各樣,都用是河裏捉來的魚苗放養的。等養肥之後賣錢,多的能頂上養一頭豬所賺的。
嶽家以前也養魚,是在院子裏養的。可自從嶽貴出事之後,五姐妹的娘何小娟也病情加重,
五姐妹也再沒有心思去照料那池塘,便幹脆將魚撈上來吃掉了。現在這塘早就空空的連水都沒了,至於魚的滋味兒,也幾乎都快忘掉了。
這天傍晚,楊桃和櫻桃帶著半小簍的小魚小蝦回來,另外還有三枚野鴨蛋,幾個姐妹都高興壞了。
幾個姐妹齊上手,將簍裏的小魚和小蝦分開來,從門口的河裏打水洗幹淨,便開始清洗魚肚。
櫻桃趁機偷偷挑出幾條還活著的小魚兒來,養在一隻大陶碗裏。
拿自家曬的幹菇和小蔥墊底,把小魚不分種類全放進鍋裏燉,燉雜魚的香味兒一會兒就飄了出來,饞的核桃坐在鍋台邊上眼巴巴的吸口水。
自嶽貴出事,到現在也小半年了。家裏姐妹們飽飯都吃不上,哪裏還可能吃上一口魚,吃上一片肉?一個個兒瘦黃瘦黃的,不知多久沒有嚐過葷滋味兒了。現在聞著魚香,不但核桃饞的流口水,連櫻桃都有些忍不住了。
在雜魚裏再加一瓢水,然後在大鍋上再加一篦子,把裝有小蝦的陶碗和清洗幹淨的鴨蛋還有幾個窩頭放在上麵蒸,再蓋好鍋蓋,米桃像是打了興奮劑,一點也不心疼柴火,可勁兒的添起柴來。
各種香味兒很快飄滿小院兒,連棉桃都有些沒心思做繡了。
櫻桃趁著空兒,拿木桶從外麵的河裏拎了一點水回來倒在家裏的小水池子裏。她力氣終究有限,拎了不到小半池就累的不行了。從屋裏端出那陶碗來,連水帶魚全倒進池裏。反正魚苗現在還小,池裏這點水足夠了。以後等它們能活下來,並長大再說。
飯很快就好了,天色也開始放黑。
姐妹幾個七手八腳的盛好菜,擺好桌。那魚香和蛋香引的一個個兒饞蟲發作,正要開動時,隔壁的潤生聞著味兒進來了。
“潤生哥,快進來。今兒有好飯。”核桃跑過去,惦起腳拉著潤生的手。
“真香啊。老遠兒就聞到了。”潤生笑嗬嗬的,曲起手指,輕輕刮一下核桃的鼻尖兒,從懷裏拿出塊紙包著的糖來塞給她。輕輕動了動鼻尖兒:“楊桃姐,燉的雜魚?”
“今兒去了蘆葦灘一趟,弄了點吃的回來。”楊桃笑著上前,親切的像對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小雜魚加了幹菇和小蔥,可香了。你快進屋,一塊兒吃點吧。”又轉身喚米桃:“老二,趕緊添把木凳”
“不用不用”潤生忙擺手,一邊從身後拿出個竹盤兒:“其實我是來送點餅子。我娘說,這吃雜魚就玉米餅子是最香的。這幾個玉米餅子是她剛糊出來的,還熱乎著呢。”
“慧嬸子老是這樣。”楊桃一擺手:“可我們也不能老是白吃。這樣吧,你要是留下在這吃,我就留餅子。你要是不在這吃,那餅子我也不留。”
“對,大姐這句話說的好。”米桃一手撐著鍋台一手掐著腰:“你小子,今兒有口福了。”
“我……”潤生望向櫻桃,溫潤的臉帶著幾絲紅暈。
“潤生哥,你就在這吃吧。有魚有蝦,夠吃的。再者,添上你一個,咱們正好湊夠六人,那三枚野鴨蛋也好分,省得我們又打架。”櫻桃笑著,拿出一雙碗筷。
“行咧,那我就嘴饞一把。”潤生笑起來,上前接過櫻桃遞來的碗筷,悄聲道:“你秋山哥屁股好了,說是明兒又要帶你上山去逮兔子呢。明兒學堂下學晚,我不能去,那你還去不?”
“我也去不了。”櫻桃搖頭。
明兒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早先去看望一下燒傷未好還躺在炕上的二妮,然後回來就要準備捉鴨子的工具了。而且她還得騰空兒弄點藥草來搗爛了繼續貼在手上,不然要被二姐和三姐捉去學女紅了。
“那我明兒上學堂時,順路跟秋山說一聲。”潤生又笑,喜滋滋的。
“來來來,別說了,趕緊吃。咱們可好久都沒吃過魚了。嚐嚐我燉的可香不?”米桃大聲的招呼眾人就坐。
六人圍著矮桌坐下,一邊說笑著,一邊香甜的吃起來。
好久沒吃過這樣的好飯,一鍋雜魚連魚帶湯全喝掉了,小蝦也吃完了。鴨蛋雖然沒有雞蛋香,還帶著股子腥味兒,但姐妹們卻吃的無比香甜。最後,鍋裏隻剩了兩隻小窩頭。
晚上,核桃躺在炕上撫著肚子感歎:“要是頓頓能吃這樣就好了。”
“真沒出息。鴨蛋算什麽,過幾日,四姐讓你吃鴨肉。”櫻桃笑著摟過核桃。將潤生偷塞給她的半隻鴨蛋塞過去。前世在山溝溝裏時,那裏有片大水庫,她捉野鴨子可是很有一手的。
“這幾日繡活兒多,又急,大姐是不能再帶你去蘆葦灘了。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自己去,看我不剁了你這小腿兒!”米桃躺在旁上,惡狠狠的威脅。
“好好好,我不去。睡吧,睡吧。”櫻桃摟緊核桃,她又不是真正十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不去?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櫻桃便提著楊桃準備好的二斤白麵出門了。
實話講,她來這個世界也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了,家裏可從沒吃過白麵食品。可大姐說去看傷者不能空手,而且要不是人家大偉叔,自己這小命都不知還在不在,非得讓自己拎著二斤白麵才讓出門。
苗大偉家住在秋山家的西頭,路過秋山家的時候,正巧秋山在院子裏劈柴。
“櫻桃?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秋山扔了斧子跑出來:“我要帶你上山逮兔子,你咋不去哩?你是不是怕我又逮不到兔子,白撲空兒啊?好櫻兒,咱們要是逮不到兔子,秋山哥就再上樹給你掏鳥蛋還不行嗎?你就跟我去吧。”
櫻桃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不跟你去,我這不是有事兒麽。”說著,亮亮手中的白麵布袋:“聽說二妮還沒下炕呢,我得去看看。”
“哦,原來是這事。”秋山緊皺的眉一下子舒展開來,露出個黝黑憨厚的笑:“二妮在炕上躺大半個月了,是得去看看。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呀?”
“不用。你總不能空手兒去吧?”
“那你去看完二妮,咱們就上山去逮兔子唄?”秋山對於逮兔子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執著。
“秋山哥,我看完二妮,回家還另外有事呢。”說完,見秋山有些垂喪,又附到他耳邊悄悄的道:“不過有個事兒還得你幫我。”捉野鴨的事,她自己一個人可弄不了。又不能叫家裏幾個姐姐知道,不然光米桃一個就得鬧翻了天。她隻能找秋山和潤生了。
“啥事?包秋山哥身上!!”苗秋山使勁拍著胸脯,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
“到時候我來找你。”櫻桃笑,這個可愛的秋山……
她招招手:“你趕緊幹活兒吧,我得去看二妮了。”
“行行行,你去。”秋山傻嘿嘿的笑著看著櫻桃拐進了二妮家院子,才跑回自己家院兒,拾起斧頭撅著屁股繼續劈起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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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硬生生叫幾個嫩娃娃把到嘴的肥肉搶走了,你卻屁都不放一個,這可不像是你做的事兒啊?”嶽祥媳婦呂愛芬倚在門框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拿眼神掃著院子裏正在洗衣裳的丁菊花。
丁菊花抬頭剜她一眼,低頭繼續洗衣裳。洗衣的棒槌像是撒氣一般狠狠的落在衣服上。
“你就……這麽沒脾氣?”呂愛芬的聲音不陰不陽,輕輕的撩撥著丁菊花的神經:“你跟我掐架時,可不是這麽樣的來著啊,我可是相當服你的。本來我還眼饞你有本事,能弄到那塊地,可是誰想到……”
“那還能怎麽辦?!”丁菊花煩燥的將手中洗衣的棒槌一摔:“那幾個小賤蹄子不知喝了什麽藥,一個個兒的嘴皮子恁的是利的很。官府又說這糧本就該歸她們,我還能怎麽辦?我找大哥,大哥不管,我找裏長,裏長也不管。難道要我去硬搶嗎?她們現在把糧都換成破衣服破被了,就算搶來了又有什麽用?”
呂愛芬不急不徐吐出嘴裏的瓜子皮,輕嘲的笑笑:“要我說你呀,脾氣就是不如從前咱們掐架的時候了。這腦袋呀,也不如那時候好使了。拿這麽幾個嫩娃娃都沒撤?”
“那你說咋辦?你要是有法兒,我就服你!!”丁菊花叫呂愛芬撩撥的火氣越來越旺,在那兒掐腰呼呼的喘著氣。
呂愛芬輕笑,朝她眨眨眼:“五個女娃娃,家裏連個男丁都沒有,有什麽可囂張的底氣?可不是我多嘴,這要是擱家規嚴的人戶裏,早就叫人攆出去了,哪還能叫她們騎在頭上拉屎,還得生忍著?”
“你是說……”丁菊花的眼神一點一點的亮起:“不過,是不是有些太絕……”
呂愛芬‘嗬嗬’一笑,直起身子來,拍拍雙手,又撲打撲打身上:“我可什麽也沒說。得,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做飯去了。”
丁菊花咬著嘴,握緊手,眼神閃爍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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