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鐵匠?有那麽個人。”彭雨安點點頭,有些奇怪的:“怎麽的了?突然問起來,你認得他?”
“自然認得。你道他是誰?”米桃幹脆倚在門框上,掀著簾子跟彭雨安說話。
“誰?似乎聽青竹提起過,櫻桃認得他。不過沒想到你也認得。難不成是咱們村兒裏的人?”彭雨安堆著笑臉,他跟米桃可從未這般和氣的說過話呢。
“他是我三嬸子家的大女婿。雖說跟三嬸子斷了關係,可畢竟麗珍這裏,三叔這裏,還是連著親的。說歸說,但他有事,我也不能閉著眼不管,是不是?他那回,是在你家犯了什麽錯?倒鬧成了那樣?”
“哦,原來是這樣。”彭雨安恍然的點點頭:“原來是他呀!!其實這事也沒什麽,不過是叫他做的幾個鐵件兒,沒合要求。又正巧叫我祖母撞上了,她當時正生著氣,便發了怒,說是以後再不用他。本也沒什麽事,誰能想到這事後來傳了出去,倒影響了他其它的生意。後來還來求過幾回,可祖母發過的話,我也不好說什麽,就搪塞過去了。若是早知道他跟咱是這關係,我便早去求過祖母了。”
“也不用這般。”米桃趕緊擺擺手:“不過是盡一份力,能幫便幫罷了。若是實在不行,也不免強。終究咱們跟她家的關係一直這樣僵著。這回我是真看不過眼去罷了。”
“嗯嗯,我曉得了。回頭跟下麵人說說話兒,叫他們通容一下子便可了。”彭雨安訕笑著,朝米桃跟前又湊了湊:“米兒,我就曉得你是個嘴硬心軟的,嘴上說的凶,可實際舍不得哩!”
“胡沁!又扯到哪兒去了?”米桃瞪他一眼:“好好的用心的準備吧!若是再出什麽亂子,別說你祖母要攔了,便是我,也不再跟著你瞎鬧了!!”
“不會不會,你不要再擔心!”彭雨安猛點著頭,試探著,伸出手去,輕輕的碰了一下米桃的,再往外瞧瞧,見院子裏的人各忙各的,便大著膽子又輕輕的拉了一下米桃的手。
“你個胡匪子!”米桃一嚇,反射的猛抽回手來,低喝道:“都在家裏呢,你這是做什麽?!!”
“嘿嘿……”彭雨安臉上帶著幾分紅暈,故作無賴狀的朝她眨眨眼:“又是好幾日不見,你難道就不想的慌麽?咱們這眼看著就要成親了呢,手都還沒拉過……”
“事情還沒落定,你想的美呢!!”米桃沒好氣的瞪他:“姓彭的,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可喊了。這要叫大姐知道,便是快要成親了,便是隻拉拉手,也要去掉你半條小命兒!!”說完,甩下簾子,進裏屋去了。
彭雨安嘿笑著,不管米桃咋說,這手兒他終是拉過了。滿足的搓搓手,心情大好的出了院子。
櫻桃和棉桃在廚房門口摘菜,核桃在剁菜喂魚,周銘遠還坐在木榻上,兩眼就直勾勾的盯著廚房門口。
彭雨安心情大好,跑到廚房門口去:“棉桃,我來幫你們。”
“哪能用你哩?快去堂屋裏坐好,或者去木榻那邊跟周公子聊聊天也行的。”棉桃忙伸手去搶回彭雨安剛拿起的一把菜。
“他?哼~”彭雨安輕斜周銘遠一眼,甚為不滿的,輕聲的:“我才不跟那個人聊天呢,一見麵就甚不得我意,還是少說兩句為妙。”說著,硬搶回一把菜,學著棉桃和櫻桃的樣子,一大片葉子一大片葉子的往下摘,最後摘到隻剩個菜心了,才扔進木盆裏。
“彭大哥,你還是歇著去吧……”櫻桃不動聲色將扔在地上的菜葉子撿回來扔進木盆:“像你這麽個摘法,這麽些菜摘完了,也不夠咱們吃的。”
“沒事沒事,我不會摘,你教我便是。我可不像某些人,隻曉得坐在那兒瞪著眼發呆。”看來彭雨安剛進門時,周銘遠說的那幾句是真的惹到他了。
彭雨安說的話雖輕,但卻一字落的全進了周銘遠的耳朵。他輕笑兩聲,彎著眼開了口:“嗬,彭兄可真藝高才多,這種活兒也會。我是自愧不如啊。不過,正如櫻桃說的,你再摘下去,恐怕今晚咱們都要喝菜湯了。”
“哈,我雖摘的不好,可也總強過那些隻會吃不會做的吧?”彭雨安不甘示弱的回回去:“吃在別人家,住在別人家,兩手一拍,啥也不做,還當你是在你們周家裏做少爺呢?!”
“彭大哥!!少說幾句吧。”棉桃趕緊勸道。
“棉兒,我不是為這句話,我這是心疼你們哩。這十來日之後,你們可都是我的小姨子了,在這兒悶聲不響的伺候別人吃飯,我這個做姐夫的,能不心疼麽?!”彭雨安輕輕往胸口上拍兩下,又道:“櫻兒,我也看出來這大概是個什麽事。櫻兒,姐夫可得勸你一句,這人不是個什麽好歸宿,你是個好姑娘,啥樣兒的挑不上?還是早早趕他走罷,等回頭姐夫給你尋一家好的。”
“我……”櫻桃瞪大眼,話還未說,叫周銘遠就搶了去:“彭兄此話甚差。不過是摘幾棵菜,便多出這麽多話來麽?不過是幾棵菜,還道誰不會摘?”
彭雨安扭臉,笑嘻嘻的:“沒想到周兄耳朵如此之好,聽的倒清楚。不過這菜麽,在我猜來,你確是不會摘的,就不用再多說什麽了。”
“道我不會?”周銘遠也犯了小脾氣,竟真的從木塌上立起來,朝廚房門口走過來:“便摘一個你看看。”
櫻桃一見周銘遠真的過來了,趕緊放下手上的活兒,起身把地方讓開:“我去燒水。”
留下棉桃一個,吃驚的望著周銘遠也拿起菜,也沒見他什麽動作,一片葉子一片葉子的就往下落,一片不拉,黃的綠的全落進了木盆裏。彭雨安要跟他賽跑似的,也抱著一把菜狠命的摘,菜葉子全扔在了地上,最後隻留一點菜心放進木盆。
“別,別……不是這樣摘的,這些不能扔……不不不,這些黃的不能要,隻要綠葉子……”棉桃手忙腳亂的應付起來,可她哪勸得住兩人,一堆菜不一會兒便被兩人毀的亂七八糟的。直毀完了,兩人還不罷休,跑到木榻那邊去比棋去了。
棉桃望著一堆亂七八糟的菜葉子,幹脆不管不顧的一摔:“嶽二桃,嶽四桃,你們兩個惹下的,你們來收拾!!今晚我做飯!!”
天色擦黑時,楊桃才回來。
棉桃的幾道菜也出鍋了,整個院子彌漫滿了一股濃烈的酸辣的味道,連隔壁嶽富家都聞到了,趙蘭悄聲的跟兩個兒媳說:“看來棉桃是又下廚了。呆會子你們包一點飯菜,悄悄的送過去。米兒和櫻兒倒還好說,楊兒可還懷著身孕呢,核桃也還小。記得,一定要悄悄的,不要叫棉桃知道。”
“哎。”林露和二妮雙雙點頭,輕車熟路的進了廚房。
嶽家的幾個姐妹也開始自動自覺的各自藏了一點幹糧準備飯後再吃。
彭雨安是頭一回見識棉桃的手藝,酸辣到刺鼻刺眼的味道,叫他措手不及,坐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棉桃的菜燒的是極好的,怎麽彭兄卻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若是不愛這味道,不如再另做幾道菜給你?”周銘遠笑著在旁上落井下石。
“不愛?”棉桃登時抬頭望過來:“彭大哥,你覺得我燒的菜不好吃?”
“沒,沒。”彭雨安扯起個笑。誰都曉得棉桃在這家裏的地位,有時說話比楊桃還管用,他哪敢得罪?再說剛才下棋時,他輸了好幾盤,正悶著火呢,單衝著周銘遠的話,他也得硬著頭皮上:“聞著味道是真香,還沒嚐過呢。估計吃起來也好吃!!這麽一說,我都有些等不急了呢,先嚐嚐再說!”說著,伸筷夾了一筷,塞進嘴裏。
登時,濃重的酸辣味道衝進鼻腔和喉嚨,刺的他眼淚都出來了,還要硬點著頭,豎起大拇指:“好吃,好吃!棉桃好手藝!!”
“好吃?那就多吃點!”周銘遠彎眼壞笑著,將菜盤兒往他跟前推了推。
“確實好吃。怎麽周兄?你不愛吃?”彭雨安挑釁的揚高了眉稍。
“誰說的?我這不是正要吃?”周銘遠提筷,不緊不慢斯斯文文夾了一筷子菜吃起來:“棉桃做的菜,最是好吃!!”當他不知道嗎?棉桃雖說排行老三,但在這個家中的地位卻不同一般,他早在來的頭一天就瞧出來了。想叫他得罪棉桃?嫩的很。
“算你有眼力!!”彭雨安搶過一盤,放在跟前。還知道最不能得罪棉桃,算這小子聰明:“不過,你再愛吃,恐怕也不及我愛吃!!”
“哪及得上彭兄?”周銘遠也搶過一般,放在自己跟前:“我也是極愛吃!”
“我吃!!”
“我吃!.....”
一桌子人,姐妹五個還有苗成業,都瞠目結舌的望著彭雨安和周銘遠,兩人一邊眼淚鼻涕一起流著,深秋的天卻汗流浹背,還互不相讓的爭搶著桌上味道酸辣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