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處理了幾件事情,姬丹又把話題轉到進攻驪成和漁陽郡的事情上來。此時樂閑上前說道:“太子,臣有一事要奏。此事雖非軍務,卻至關重要。”
“昌國君請講!”
樂閑正正衣冠,上前跪倒在地,正色道:“太子興兵,是為清君側,正朝綱。如今先王一死,已無君側可清,朝綱可正。臣為大燕百姓計,請太子繼燕王位,如此則大燕百姓心有所望,跟隨太子的諸位文武也有盼頭,大燕興旺指日可待也!”
“哦?!”
樂閑一番話,聽得姬丹心情一陣激蕩。姬丹親統大軍,轉戰各處,為的就是燕國的王位。如今由燕國元老大臣樂閑說出,怎能不讓姬丹動心。
不僅僅是姬丹激動,就連帳中的文武大臣都激動起來。雖說這裏大部分人都是姬丹提拔起來的,跟著姬丹也有報恩的意思,但是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指望跟著姬丹能出將入相,有個奔頭。
縱觀姬丹手下文武,也隻有樂閑是燕國真正的大臣。在燕王喜的朝堂上,樂閑便是昌國君,可謂德高望重,也隻有這樣的大臣才有足夠的份量提王位廢立之事。
姬丹剛想說“好”,突然腦子裏蹦出一個人的身影。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丹城太守隗彥。
姬丹心中想道:“上次在丹城決定起兵的時候我就想稱王,不過隗彥卻說:如果稱王再起兵,那就是叛逆,是犯上作亂,必敗。不知道現在隗彥若在,又會說什麽?是不是還是會阻止我稱王?”
姬丹不禁沉吟起來。此事非同小可,一個處理不當便會前功盡棄,兵敗身亡。“稱王與不稱王,無非就是爭取燕國上下臣民的人心。那麽,到底是稱王好,還是不稱王好?”姬丹繼續想道:“如果我是燕國普通臣民,我會擁戴什麽樣的君主?是一個野心勃勃,急於稱王的君主呢,還是一個踏實一些,不那麽急功近利的君主?”
這是所謂的換位思考了。雖然姬丹現在是太子,不是普通的臣民,但是姬丹也不是沒做過普通人,想要什麽樣的領導人心裏清楚。漸漸的,姬丹心中有了答案。
“不!”姬丹搖搖頭,低聲說道:“父王死得不明不白,我若現在稱王,百姓們一定會說我興兵是為了一己之私利,為了王位,而不是為了國家社稷,不是為了黎民百姓。在弄清楚薊城的情況,弄清楚父王死因之前,我不能稱王。”
看著眾人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姬丹冷哼一聲,說道:“小小一個諸侯國的王位,我還不放在眼裏!我所求者,不在一個小小的燕國,而在於整個天下!”
“啊!”
眾人聽了大吃一驚,都抬起頭來瞪大眼睛看著姬丹,心中皆想:“整個天下?那是什麽?那,那不就是要做天子嗎?難道太子要取代周天子,自己君臨天下?這萬一成功,那我等又是什麽?按照周朝慣例,我等豈不是要做諸侯王了嗎?”
這事好得有點不敢相信,眾人都處於震驚之中,臉上毫無喜色。大家都知道燕國乃是一小國,跟齊、趙等國相比,人口、實力不足其一半,現在姬丹竟然有此雄心,不得不令眾人驚訝不已。
姬丹毫不在意,繼續說道:“諸君請放心,等我們攻下薊城,我便稱王。到時候諸君便都是功臣。日後爭霸天下,少不得入閣拜相,封妻蔭子。”
荀達抬頭與樂閑對望了一眼,第一個反應過來,拜倒在地,說道:“太子有吞吐八荒之誌,臣等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成太子之誌?”
“臣等追隨太子,願效死力!”眾人也紛紛表示道。
田光與曹永領了命令,一同回遼西去了。不過在回去之前,田光放心不下,特地私下裏去拜訪了一次荀達。
“軍師,田某此來有一事相求。”田光將荀達拉倒一個僻靜所在,說道。
“哦?田郡守手握一郡之軍政大權,還有何事需要求我?”荀達說笑著道。
“是關於太子的婚事。”
“啊?”荀達吃了一驚,問道:“太子有婚事了?我從未聽說太子提起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不是不是,田某的意思是太子年齡也不小了,是該提起婚事了。”田光眉頭一皺,說道:“不過,太子雖然英明神武,似乎對於這方麵不見得高明。今日議事,太子言語之間似乎鍾情於一名低賤的婢女,這對太子將來治理燕國可不利啊!”
“嗯,荀某也注意到了。”荀達想了想說道:“隻是,此乃太子私事,不歸我們做臣下的管啊!”
“哎,”田光不敢苟同,說道:“王事即國事,太子的婚事,幹係國家社稷安危,豈能是私事?你我身為太子近臣,負有引導、規勸之責,不可推脫!”
荀達一聽,正容說道:“田大人所言有理,你我應當盡心。”荀達頓了一頓,說道:“田大人心中可有合適人選?”
田光搖搖頭,說道:“沒有。這正是田某想要軍師幫忙的事情。”
“嗯,荀某會留意此事。”荀達想了想說道:“在諸侯國中燕國最為弱小。若是能與其中一大國結成姻親,對燕國以及太子將是一大助力。”
“若能如此,則實為太子之幸,我大燕之幸!”田光深為讚同。
田光與荀達商議一番,便起身告辭而去。
曹永乃是姬丹手下少有的大將,上次用計火燒劇辛大營,以少勝多,足見其有勇有謀。而且,曹永本來就是遼西人,對遼西地理非常熟悉,這也是為什麽姬丹手下將領頗多,獨獨委派曹永的原因。
到了遼西,田光給曹永撥了五千兵馬,駐守臨渝,而田光自己則回到孤竹城處理一郡事務。
至於姬丹的手書也早已派人送到遼東去了。衛滿的地盤正好與遼西接壤,成了遼西的天然屏障,所以也不存在手書送不到的問題。
這一日,衛滿正聚集手下議事,忽聽守營侍衛來報遼西有使者到。衛滿心中一喜,知道必是姬丹對自己的信有說法了,急忙將使者請進來。
使者呈上姬丹手書,衛滿默默讀完,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陳度和仇好好奇,湊了上來,衛滿便把手書交給兩人,仇好念了起來:
“
閣下天縱英才,無人可及!若授以郡守一職,實在屈才,丹以為非授以王位方稱閣下之才!方今朝鮮王傾國而來,犯我遼東,國內必定空虛。若將軍能引兵奇襲,朝鮮必為將軍所有!若如此,丹將授將軍為朝鮮王,豈不比郡守強出百倍?
燕太子丹頓首敬拜!
”
“哈哈哈!”衛滿大笑著說道:“富貴我自取之,豈是他人相授?”
仇好也跟著笑起來,說道:“太子打得好算盤,自己去爭奪王位,卻讓我們去跟朝鮮拚個你死我活。到時候他打下燕國薊城,再來收拾我們,哼,想得到美!”
一旁的陳度一直沉默思索,此時開口說道:“不然!”
見兩人都朝自己看來,陳度拱拱手,說道:“將軍,軍師,末將以為太子手書中所說的其實不無道理。”
“哦?怎講?”衛滿問道。陳度頗有才智,現在他這麽說,想必是有原因的。
陳度頓了頓說道:“遼東是太子的根本,雖然太子在遼東經營不過一年,但是確實廢了很多心力。如今遼東雖然殘破不堪,但是遼東百姓還是很擁戴太子的。將軍固然神勇,但是將軍能有今日的地盤,也是因為太子不在,朝鮮兵又殘暴無比,百姓無所依靠,才會有那麽多百姓依附。”
衛滿沉默不語,低著頭思索一陣,說道:“天智將軍說的也有道理。如此說來,衛某的地盤並不如看上去那麽穩固?”
“將軍英明!”陳度拱拱手說道:“你我目前看起來兵力上萬,依附的百姓也有數萬,但如果太子現在突然殺來,難保還能有幾人留下。以末將之見,不如就依了太子之言,從小路進入朝鮮。”
“不可,不可!”軍師仇好連連搖頭,說道:“我軍留在遼東,錢糧供給都不成問題。如果冒然進入朝鮮,萬一攻不下城池,到時候進退失據,必敗無疑。”
“軍師有所不知。”陳度解釋道:“朝鮮兵上次中了甘利的苦肉計,精兵幾乎損失殆盡。此次前來,征調了國中十五至五十歲所有男子,現在朝鮮國中空虛之極。我軍若能乘虛進入,隻要扼住河道,令朝鮮兵不能回師渡河,攻下朝鮮國不在話下。”
接著,陳度嘴角一翹,神秘兮兮地說道:“到時候,朝鮮國無數美女,軍師可盡情享用!”
“啊?…哈哈哈!”仇好聽了大笑起來。
仇好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一直還是孤身一人。以前在張德家做管家,一直沒有條件,現在當了軍師,又被軍務纏身,抽不出空來。現在被陳度這麽一說,頓時動了心。
不僅是仇好,還有帳中其他將領,也都情不自禁地向往起來,帳中氣氛一下熱烈起來。衛滿是個敢於決斷的人,立即決定移師進入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