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全部殺光!”
高秀延眸子中滿是陰鷙,指著百步外的十幾個吐蕃督頭沉聲下令。
河口是吐蕃在東南境內最重要的牧場,稍有差池便可能引來附近戍軍。為了軍隊的安全,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唯有把這些吐蕃人殺光。
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分仁慈!
高秀延的親兵隊長雷方戎抱了抱拳便領命而去。近百唐軍輕騎隻用了數秒便奔馳到吐蕃督頭身前,揮刀便砍,迎頭便劈。那些吐蕃人本以為這支軍隊是附近路過的吐蕃騎兵,這才不緊不慢的朝前走去,誰曾想卻是人見人恨的唐寇?
“唐寇,是唐寇!趕緊去稟告俟今,快去!”
這些吐蕃督頭隻會在平日,仗著手中權力欺壓訓斥一下那些牧奴、唐民,如何是近百唐軍的對手?他們見狀不對後,紛紛轉身朝原崗後逃去。
眼看唐騎近前,一個吐蕃人不得已伸手向腰間探去。隻是他顯然低估了戰馬的速度,橫刀閃過一道寒光,他還沒拔出彎刀便頃刻間被削去了腦袋。
“哇!”一個吐蕃督頭看到翻滾到自己身旁的腦袋一時作嘔,將早上吃過的麵食全部吐了出來。
“別,別殺我!”他雙手抱頭縮作一團,身子不住的顫抖。細細聽來,他說的竟是唐言,雖然晦澀生硬但好歹大夥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呸,就生的一副軟骨頭!”雷方戎啐出一口濃痰,不屑的瞥了那吐蕃督頭一眼。
“先留他一命,把他帶到高帥那裏。”雷方戎不耐的擺了擺手便不想再去看這個軟骨頭。
不多時四散逃竄的吐蕃人皆被唐軍追上,削去了腦袋。十幾個唐軍騎兵紛紛提著割下的吐蕃人首級,縱騎複命。
一行人來到高秀延近前,雷方戎照著那吐蕃督頭的膝彎就是一腳。
“哎呦。”那吐蕃人吃痛之下生生跪倒在高秀延身前。
“這附近有多少吐蕃駐軍?”高秀延摸了摸胡子,揚聲問道。
“啊?沒有駐軍啊,軍隊都到赤嶺了,這裏哪裏還有什麽軍隊啊。”吐蕃督頭抱著頭,低聲喃道。
“你他娘的給老子老實點!”雷方戎見這吐蕃人如此滑頭,拔出腰間橫刀生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別,有話好好說。”那督頭隻覺脖頸一涼,立時帶著哭腔求饒道。“這一代隻有五百守軍了,其餘真的全調往赤嶺了。我說的是真的,別殺我,別殺我。”
高秀延不耐的揮了揮手下令帶這吐蕃人下去。
“高帥,這還有個小雜種!”雷方戎一抱拳道。
說完便將王小春像拎雞雛兒一般拎了過來,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嗯?”高秀延頗為玩味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兒人,頻頻點頭。
“你叫什麽名字?”
“王小春。”
“你是唐人?”
“不,我不是唐寇!”
“放肆!”雷方戎見這小崽子如此不懂禮數,爆喝一聲就欲拔刀。
王小春身子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向後一縮。
“無妨!”高秀延輕揮了揮手,示意屬下不必在意。
“說說看,你為什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唐人呢?你與我們生著一般的模樣,連你說的話都是唐言,為何卻要否認自己是唐人的事實?”
“唐寇...唐軍都是一群沒心沒肺的魔鬼,他們見人就殺,見房就燒!”少年撅起小嘴,思忖了片刻終是說了出來。
“哦?是誰教給你這些話的?你看看,我們哪裏有半分凶神惡煞的樣子?”
“反正,反正他們就是這麽說的。唐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阿爸阿媽都這麽說!”少年被惹得心煩,聲調也揚了起來。
“他們不也是唐人嗎,為何卻如此賤視自己?”高秀延已隱隱有些不愉,強自壓著性子。
“他們不是唐人,他們從不承認自己是唐人!”少年來了倔勁,兀自爭辯道。
“夠了,帶他下去!”見從王小春嘴中再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高秀延厲聲喝道。
“高帥,末將以為留著此人或許有大用。”李括衝高秀延抱了抱拳,試探著說道。
“哦?如此廢物留著有何用,不如讓他繼續做吐蕃人的狗腿子,我看他還樂得自在!”高秀延頗是慍怒,聲調中夾雜了不小的火氣。
“既然吐蕃人在此地大量養馬肯定少不了馬倌。吐蕃人人丁稀少,多會用些擄掠來的唐民做牧奴,像王小春的一般的唐人應該不會少。若是我們將其收編到隊中,可堪大用。”
“就憑他們?”高秀延嗤笑一聲,他實在不明白李括是怎麽想的。且不說這些所謂的‘唐民’骨瘦如柴,衣衫襤褸戰力一般,就單憑他們那夾帶著濃重胡音的唐言就注定不足依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唐軍向來依賴的是同宗同族的袍澤,什麽時候四處攀附起了親戚?
“高帥若是不信任他們,可以將他們先劃歸到屬下的銅武營中。半月之後,屬下一定讓您看到他們嶄新的一麵。”李括聲調中滿是堅毅,這些人說的是唐言,他不忍看到他們悉數淚盡胡塵。
“就依你吧,不過我可有言在先,約束好你的新手下。若是因這夥兒‘唐民’導致了嘩變,本帥可唯你是問。”
高秀延撂下了一句狠話,便催馬而去。
......
唐軍進駐河口草原後很輕鬆的便獲得了這一代的控製權。河口城中的吐蕃戍軍不足五百,在得知大股唐軍來襲後便直接選擇了棄城撤退。吐蕃人一把火燒了河口城中的糧倉,又搬走了軍庫中所有的羽箭、長矛。用高秀延的話來說,吐蕃人留給自己的便是一座空城罷了。
不過吐蕃人可以燒掉糧倉、搬走羽箭卻是無法在短時內宰殺掉全部牛羊、馬匹。除去帶走了一千匹戰馬外,大量的牲畜都被吐蕃人遺棄在茫茫河口草原上,這下可讓唐軍讚歎連連。要知道,雖然大夥兒在大非川草原受到了白狼族勇士的盛情款待,但那時大夥兒畢竟是客人,不好意思讓主人太過破費。而這次則大為不同,這些牲畜都是吐蕃人畜養的,不吃白不吃,逮到這麽個好機會他們怎能不打打牙祭?
至於銅武營的軍士,卻不得不先去收編那些所謂的‘唐民’。誰叫自家都尉大人看不得同胞受苦呢。隻是,讓他們不忿的是那些所謂的唐民竟然口口聲聲的稱大夥兒為唐寇。
這算怎麽個意思?大夥兒從吐蕃人的魔爪中將他們解救出來,還救出罪過來了?
這種心情一直慍在銅武營士兵心中,讓人分外憋悶。正所謂恨屋及烏,一路上大夥自然對王小春這個野小子冷嘲熱諷。
人家不認自己這門親戚,我們又何必將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
這種情狀一直延續著,直到銅武營將士來到河口城外的那隴土原畔。
在臨近河口城的一處三坪方圓的土原處,擁雜的堆搭著一列窩棚。之所以形容其為窩棚,是因為它太過雜亂不堪,實在難以讓人將其與屋舍聯係到一起。大約兩百餘頂類似帳篷的建構緊緊搭在一起,一致的開口朝北,一致包著厚厚的氈皮。隻不過棚門的開口卻施施然的咧了嘴,氈皮上也滿是打的花花綠綠的補丁。
從結構上來說,與帳篷明顯不同的是,這些窩棚都有四根木柱做支撐,算的上永久性建築。聽王小春說,他們都是住在這樣的窩棚中,每十個人一間,不分冬夏。
之前挖苦不斷的新兵犢子立時閉上了嘴,一直低聲埋怨的銅武老兵眼角則流下了兩行熱淚。原來他們受了這麽多苦,難怪他們不願承認自己是唐人。
親身來到窩棚處,李括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李括單手撫著額頭,輕聲問道。
王小春顯然對李括不甚畏懼,揚了揚頭道:“一共兩千三百多人,其中有三百多的女人,五百多老弱。”
李括心中大驚,小小的一個河口城竟然就有這麽多唐人,如此算來整個吐蕃得有多少從隴右擄掠來的遺民?
“能幫我把他們叫出來嗎,我想跟他們談談心。”李括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平緩,免得嚇到這個孩子。
王小春挺了挺胸脯道:“這有何難,我這就去把他們都叫出來!”
“吳大娘,孫老爹,二狗兒哥都出來吧。從大唐來的老爺要來接見我們。快出來嘞,都出來嘞,唐人老爺要給我們訓話了。”王小春跑到窩棚前,複又高聲喊道:“換東家了,咱們換東家了。都快出來,咱要跪聽訓話了。”
轟隆!
聽及此處,李括胸口的聖塔頃刻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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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流雲想說,長久的教唆宣傳會讓人的潛意識中留下印記,就單個的人來說,沒什麽的,但當整個族群都被潛意識的時候,就會在現實生活中顯現出來。如果再被有心人利用,嗬嗬...
民族當自強,不多說,碼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