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第四十六章 飛沙(三)

稀疏的雨點砸在了卡利亞的頭頂上,脖頸處,臂膀間。

他大口呼吸著空氣,允-吸著雨水,借此平複著心中的恐懼。

這個噩夢實在是太可怕了,唐騎,數千的唐騎奔馳而來,將一切阻攔他們的活物砍翻!

這不是真的,還好這不是真的!

在雨夜中佇立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卡利亞才漸漸從驚懼中走了出來。

該死,自己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

猛然拍了拍那油光鋥亮的額頭,卡利亞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那幫死崽子去河邊汲水,自己便躺在巨石間小憩。誰曾想自己一睡竟然睡到了晚上,而那幫兔崽子竟然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來人啊,來人,人都他娘的死光了嗎?來人!”

卡利亞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般咆哮著,但卻沒有任何人予他答複。漫漫長夜隻有卡利亞一個人的聲音在山穀裏回響。

“啊!”“啊!”

這時的景象竟是如此像夢中,唯一不同的是沒有唐兵!卡利亞兀自慶幸著,隻要唐軍沒有到來一切都好說。那幫兔崽子一定是在河穀旁汲水後跟自己一樣睡著了!天殺的一群廢物,等他們回來後自己一定狠狠賞他們一頓鞭子!

“嘶!”真他娘的冷!雨水越來越大,卡利亞被淋得有些措手不及,打著寒顫高聲咒罵著。

“這賊老天,就知道幫倒忙!”卡利亞啐出一口濃痰,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株灌木下避雨。看這個雨的架勢,怕是今天止不了了。

“嚓!”“嚓!”卡利亞取出隨身的火石,企圖擦出點火星取暖,但周遭的石塊皆已濕透如何能擦出火來?卡利亞又咒罵了幾句,便憤恨的把石塊扔向了山穀。

“該死,該死!”

卡利亞氣的直跺腳,不經意間卻覺得眼前火光一閃。他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隻揉了揉眼便向山穀內望去。

“嘶!”卡利亞這一望差點沒嚇出魂來,他當即跌倒在地,搓著石子地向後退去。

“是騎兵,是騎兵!”卡利亞口中顫顫的默念著,仿佛魔怔了一般。“是騎兵,是唐騎,唐騎!”

縱望山穀,滂沱大雨中盡是點點碎金!

唐軍騎兵在蒼茫的雨夜中疾馳而過,手中盡數持著一支火把!細碎的火苗在大雨中忽忽閃閃,每當將被雨水澆滅時,都會突然冒出頭來,發出一抹詭異的藍光。

“呼!”“呼!”卡利亞目瞪口呆的望著唐軍騎兵從山穀中穿過,卻是無能為力。他能清晰的聽到唐騎帶起的瑟瑟風聲,他能清楚的聽到那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他隻有一個人,他能做些什麽?此刻將滾木礌石推送下去根本無濟於事反而會引得唐人的注意!

那幫兔崽子,那幫兔崽子,他娘的怎麽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即使睡著了,下了這麽大的雨難道還沒有把他們澆醒!

不,不,他不能看著這些唐軍安然從無名穀穿過。瑞泰爾將軍會殺了他的,瑞泰爾將軍絕對會把自己撕成碎片!

五百、六百、一千......

唐騎奔馳的太快,自己根本數不清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他們一人雙騎,或許是三騎......這麽一支軍隊從奎溪城經過要做些什麽?

難道是!

卡利亞仿佛看到自己的人頭被瑞泰爾砍了下來,掛在了城頭上示眾。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瑞泰爾肯定不會承擔責任,他一定會把自己推送出去做替死鬼!國王陛下隻信任瑞泰爾,他不會聽自己解釋的。

不行,自己不能讓這一切發生,自己一定要趕回奎溪城,把唐軍突圍的消息報之國王陛下。

思定之後,卡利亞便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跑去。

他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滂沱雨夜中,閃爍著一個微微佝僂的背影。

......

......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紛紛紅紫已成塵,布穀聲中夏令新。

一陣寒雨後,便是千丈嫋嫋晴空!

唐軍騎兵在順利馳過了無名穀後,漸漸減緩了行進的速度。

張延基自是心情大好,連連拊掌道:“括兒你這招計用的真是妙哉,未折一兵一卒,便帶著我們安然度過無名穀,真是太他娘的痛快了!”

李括輕挽了挽馬韁道:“這倒也沒什麽。人非聖賢,皆食五穀雜糧,怎麽可能挨得住幹渴?不過最難得是要推算他們去汲水的時間罷了。若是投的早了,效果肯定不甚理想。若是投的晚了,更是起不到任何效果。”

“嗯,括兒哥,我這腦子,估計這輩子也趕不上你了!”張延基自嘲了一句,燦燦笑道:“括兒哥,你派瑜成老弟往上遊到底扔的是什麽料,真帶勁,那些奎溪城的守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我們踏過了山穀!”

“倒也沒什麽,不過是些迷藥罷了。”李括擺了擺手,不願再多提。

“啥,隻是迷藥?”濮大錘聞言怒道:“這幫雜碎想暗算咱們,都督你咋才給河水裏投了迷藥?不是我老濮矯情,他們可是想要咱們的命啊!”

“想要我們命的是奎溪城城主,不是這些士卒!”李晟見濮大錘又發了瘋,朝坐騎抽了兩鞭子趕上前來:“都督宅心仁厚,不願傷及無辜。這些人不過是替上位者跑腿賣命的苦哈哈罷了,你去與他們計較什麽?”

“我不管,他可是想把我們置於死地!”濮大錘也是來了氣,與李晟爭辯道:“兩軍陣前你管得了他們是普通士卒還是帶著品階的將軍?還不是一個腦袋兩隻胳膊?你不把他腦袋砍下來,他就會在下一刻刺穿你的背心!”

“可是現在不是戰場!”李括夾了濮大錘一眼,歎聲道:“大錘,若是在戰場我不會對敵人有絲毫的猶豫。但此時並未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們不過是在執行國君的命令,他們甚至連我們是什麽人都不清楚!“

“那也是為虎作倀!”雖然仍不服氣,但濮大錘明的氣勢明顯已弱了下來。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們罪當毒死,那些奎溪城的百姓又有什麽罪?這奎溪城方圓百裏可就隻有這麽一條河流,百姓汲取了有毒的河水,害死的可就不止一家半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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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也是我的底線哈,做人不能對不起良心!七郎在成長,在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