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第二十章 佛蠱(八)

燭火曳曳,蕩而不滅。

揚州城團練使府內,李括麵容冷肅的端坐在上首,聽著張延基的奏報。

“城郊吳氏莊園發生大型暴-亂,據吳府家主吳惟賢親訴,雇傭家丁、仆人在下房中進食堂食時不知為何皆變得心神不清,突然開始互相攻擊。”微頓了頓,張延基接道:“吳惟賢說,身亡的家丁皆是被同伴咬破了喉嚨,失血過多而亡,死狀甚為可怖,初步估計是被一種藥物迷惑了心智,遭人利用。”

李括麵沉如水,聽到此處隻擺了擺手道:“接著往下說。”

“嗯!”張延基點了點頭,接道:“昨夜城南綢緞鋪突遭大火,連同綢緞鋪店主劉潤耳在內的凡總一十七口全部葬身火海,無一幸存。”

“可有什麽線索?”李括輕叩打著手指,疑聲道。這大火來的太過離奇,偏偏在深夜中燃起。最詭異的是,綢緞鋪一共十七口人竟然無一幸存,即便是睡得再沉憨的人也不會對火光毫無察覺吧?

“據江都府衙門前往現場驗屍的仵作說,死者喉嚨口皆有一道利痕,是致命傷。”微頓了頓,張延基接道:“也就是說這場火是後燃起的,他們真正的死傷是失血過多。凶手放這把火不過是為了欲蓋彌彰,讓衙門的人走上歧途。”

“更有甚者,據江都城臨近各縣的縣令奏報,昨夜縣衙中的捕頭捕快紛紛因不明原因死亡,死時赤身裸體,身上有明顯的抓痕。”

張延基歎了口氣,將一疊奏報放到了烏木案幾上。

一日內接連發生這麽多離奇的事情,定然不隻是巧合這麽簡單。那麽這個幕後的布局者糾集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嘶,如此凶殘的手段,該是何人所為?”

李括憤恨的捶打了一記案幾,胸口燃滿了怒火。

雖然他來江淮之地沒有多長時間,對這些百姓的感情比不上安西治地的鄉親。但看著他們被人荼毒而死於非命,他還是憤慨不已。

而且,他已經隱約猜到了這件事幕後的推手。吐蕃佛僧,一定是他們,他們殺死死者的手法與在長安終南山拗口時驚人的相似。

隻是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吐蕃佛僧大舉侵入揚州城?即便按照那洛書訣中所說,他們也應該將精力放在蠱惑關隴、河西之地百姓上,為何會來到這無關緊要的江淮道?

該死!若不是他們清晨跟丟了那些佛僧,此事現下或許就有了大的進展。

“洛書現世、中原劫;佛尊開齋,兩京陷。五鬥米入香巴拉,烽燃瓜涼山河變!五鬥米入香巴拉,烽燃瓜涼山河變......”

李括緊緊的攥起了拳頭,蹙起了眉頭。這句讖語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暗示大唐將瓜涼之地將起大的動亂嗎?

“延基,隨我速去一趟刺史府。”似突然想起了什麽,李括猛然站起闊步朝屋外走去。

......

......

“到時候李團練使問起來,該你們說的話就說,不該說的話最好死死的悶在心底,懂了嗎?”

刺史府後堂內,揚州長史徐潤達正背負著雙手給一眾仵作訓話。他們多參與了城南綢緞鋪死者的屍檢工作,或多或少的接觸了不該接觸的隱秘。

若是外行人麵對一堆燒成焦幹的屍體,定是看不出什麽紕漏,但他們可是成天和死人屍首打交道的仵作,不可能不知曉這些人真正的死因。

如今,這個李括身為團練使卻插手江淮鹽案,看樣子是打算站到東宮那邊,如此一來自己更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讓他有機可乘。

“回長使大人的話,您的話我們都記下了。”

這些仵作皆是在名利場打滾多年的老油條,當然知道徐潤達此刻心中忌憚的是什麽。對自己來說,若想這些上位者真的安心,最好的方法便是三緘其口,裝聾作啞。

在強者麵前表現的越謙卑越容易活下去,卑躬屈膝,這是每個官場中人信奉的準則。

“嗯。”徐潤達滿意的點了點頭,清了嗓子道:“那便來吧。”

......

......

“你說死者喉嚨口皆有利刃劃過的血痕?”李括緊緊盯著一名仵作的眼睛,寒聲問道。

“是,呃,不,不。許是那人死後被墜下的梁緣劃傷所致,是死後所傷!”

被李括盤問許久,這仵作早已是滿頭大汗。此番又露出這麽個明顯的漏洞,該如何掩飾的過去?

果不其然,李括揪住此點不放,揚了揚聲調:“你之前明明說傷口是致命傷,現在為何又改口?”

“這,這......”仵作提起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吃力的吞了一抹口水。

“哎,李將軍,你又何必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糾纏?依下官看,這分明便是店家疏忽,起夜時將爐火中的炭薪踢出了爐子,這才引得一場慘劇。”

徐潤達見仵作支持不住就要露出馬腳,連忙迎出身來解圍。

依李括的才智,若由著他這麽追問下去,事情遲早要敗露。倒不是他徐潤達膽子小,實在現在是多事之秋,這種麻煩自是能避就避。

李括大怒道:“徐長史,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仵作言行前後不一,其中必有蹊蹺。你一直阻撓本將軍問詢,可是心中有所畏懼?”

徐潤達見他如是說,燦燦的笑了笑道:“看您說的,我不過是好心提點一番,省得您誤入歧途。若是您不在意,當然可以隨意問詢。”

“那便好!”李括夾了他一眼,便複轉向那仵作。經過他一番敲打,徐潤達定是不敢再在一旁挑唆。這仵作顯然是受到了某種威脅,這才改了口,隻要自己給他一定的壓力,不愁他不講出實情。

“本將軍再來問你,這死者身上可有明顯的抓傷痕跡?”

“這,這......”仵作麵色慘白的衝李括拱了拱手道:“死者屍首皆已被燒焦,早已辨認不得,又怎麽可能分辨出是否有抓傷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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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猜猜這徐潤達是如何布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