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是存心計算,紅發頭陀是臨危拚命,兩人貼身太近,已經不容再行變招,眼見雙方就要身受重傷,旁觀眾人頓時神情緊張,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張翠山大吼一聲“三哥”,卻已經來不及下場救援,心中悲憤莫名,忽然感到身邊風聲驟起,眼前一花,卻見場中已經多出一人。
這人正是張三豐,他大袖一拂,“啪”一聲擊在俞岱岩雙手之上,將那招“手揮琵琶”的攻勢推向側麵。他衣袖回卷,又把那頭陀滿頭紅發束住,輕輕一收,就把對方帶得踉踉蹌蹌跌出幾步之外。這幾個動作話說起來長,實際上卻在刹那間完成的,從他倏然下場,道出手救人,動作猶如天神行法,看似風輕雲淡,瞬息之間把劇鬥的兩人分開,於刻不容緩間把兩敗必傷的局麵挽回,實在非人力所能做到。
王保保等人見到張三豐出手,個個心中吃驚,紛紛露出駭然神色。史應龍在殿頂看得目眩神馳,暗自喝彩,心想如此局麵就算是滅絕師太在場也無法挽回,張真人武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而且他製住了紅發頭陀之後,轉瞬就將人放開,明知對方是敵人,卻又傷對方分毫,舉止光明正大,坦蕩磊落,真不愧是武林第一人。
張三豐佇立場中,神威凜凜,目光如電往王保保等人身上一掃,立刻引起一陣嘩然,那十數名高手緊張不已,紛紛大喝出聲,挺身擋在王保保麵前,全神戒備,以防張三豐突然出手,對主人不利。
“就是此時!”史應龍在殿頂上等候良久,眼見王保保身邊再無高手環繞,他雙足用力一頓,腳下立刻發出“嘭”巨響,瓦片和碎木四下飛濺,他身形混在其中,猶如流星逐月,向著王保保激射而去。他知道王保保狡詐無比,又兼心狠手辣,若不能將她一招擊斃,隻怕又要生出事端,所以身在半空,一招“鵬擊萬裏”已經擊出,掌勁吞吐間卷起不少碎瓦沙礫,呼嘯而至。
王保保等人聽到頭頂上發出的巨響,抬頭一望,卻見漫天碎瓦沙礫激射而來,多數人紛紛揮手抵擋,隻有少數幾個反應極快,不顧自身安危,返身擋住史應龍掌風,為自家主人爭取時間。王保保極為警惕,一聽到殿頂的動靜,也不抬頭,身體急速向後躍出,疾如閃電,眨眼間已經出了丈餘遠。
史應龍掌勁淩空擊下,被幾個魁梧大漢聯手擋住,他急於追擊王保保,也不與對方糾纏,落地之後手掌發力震開那幾人,正要追趕過去,突覺兩股掌風自背後襲到,無聲無息,奇快無比,須臾間已經到了背後。他顧不得追擊王保保,疾速轉身,兩掌齊出將襲來掌勁擋下。他手掌甫一和對方掌力觸實,隻覺來勁奇強,掌力中挾著一股陰冷無比的寒氣,竟然還在圓真和尚的陰毒指勁之上,隻是這掌勁分散範圍過廣,不如指勁凝聚,倒不虞被侵入體內。
他凝神一看,卻見從背後出手攻擊自己的是兩名身材高瘦,高鼻深目的西域老者,這兩人剛才混在人群之中,舉動毫不出格,他竟然沒有發覺對方也是絕頂高手。兩名西域老者見對方竟然能夠擋住自己師兄弟兩人聯手使出的玄冥神掌,各自一掌和和史應龍雙掌比拚,餘下一掌霍然出動,又拍將過去。史應龍暴喝一聲,鼓起丹田真氣,使出龍門疊浪的心法,雙掌後勁綿綿不絕,須臾間連發三道至剛掌力,一震再震,立刻將對方雙掌逼開,借勢上前一步,雙掌再揮,撞在對方再次襲來的掌上。
“啪”一聲響後,三人各自退出一步,炙熱和陰寒兩道氣流在大殿中蔓延開來,張三豐當年曾經在張無忌身上感受到同樣的陰寒勁氣,不由得臉上一變,大聲提醒道:“少俠小心,這是失傳多年的玄冥神掌,至陰至寒,不可輕敵。”
先前被逼退的那幾名魁梧大漢見到有機可乘,又從後麵撲了上去,拳掌齊出,腿腳交舞,直向史應龍襲去。那兩名西域老者極為顧忌張三豐,不敢背對著他,也不參與對史應龍的圍攻,分別從兩邊掠過,重新站到王保保麵前,做出忠心護主的摸樣。
史應龍見良機已失,無法迅速殺死王保保,也不再與敵人糾纏,反手一招“怒濤倒卷”拍出,擊在身後其中一名敵人襲來的腿上,“喀”一聲將其腿骨震斷,自己借勢前躥,立刻脫離戰鬥範圍,來到張三豐麵前。他拱手道:“小子史應龍,見過張真人。”張三豐點頭回禮,笑道:“原來是鐵血鏢局的史總鏢頭,果然是年輕有為,英俠不凡。”史應龍謙遜道:“多謝張真人誇獎,小子愧不敢當。”
這時王保保已經退到三清殿大門前,見史應龍被逼退,也無其他人埋伏在側,心想原來隻有史應龍這小賊一人,如今局麵全然在我的控製當中,量他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在眾多手下的保護下她上前幾步,冷笑道:“史應龍,上次你攪了本姑娘的好事,我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好心好意放你一命,沒想到你還敢來插手我的事情,你這是自尋死路。今天我家高手畢至,一定要把你擒下,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史應龍哈哈笑道:“王保保,你臉皮真厚。明明是你苦苦哀求,以滅絕師太的名聲為要挾,這才在我手裏逃得一命,現在竟然把事實反過來說,你這厚臉皮神功,恐怕比你這些手下的武功加起來還要厲害。”張三豐聽得臉露微笑,撚須不語,心中卻有些奇怪,心想這女娃子自報姓名時,不是說她叫趙敏嗎?怎麽史少俠又稱她為王保保?
王保保嫣然笑道:“史應龍,你可要記清楚,王保保並沒有在你手上吃過虧。再說我是趙敏,並不是王保保,她所做的事情與我關係不大。反倒是你,上次竟然需要一個女人挺身相救,才能逃出一命,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史應龍想起紀曉芙身上點點青斑,以及回眉山那段路上兩個人心裏受到的折磨,直恨得牙根發癢,心中怒氣勃發,若不是顧忌對方手下高手眾多,他立刻就撲過去一掌將她劈死。再者他在三清殿頂驟然出手已是唐突,如今當著張三豐的麵前卻不好在造次,他按捺怒氣,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心想這次一定要跟上你,把你家底細查探出來,以備日後上門報仇。
趙敏此次前來武當,最大的目標還是張三豐,她見史應龍不出聲,也不繼續和對方多做口頭糾纏,試探道:“張真人,你又是突然插手門下弟子與我屬下的爭鬥,又是指使別人襲擊於我,如此不顧身份,莫非是身體有恙,底氣不足?如果真是這樣,明白說出來就是,小女子絕不願乘人之危,自當另選日子前來拜訪。”史應龍忙道:“趙敏,剛才襲擊於你,是我個人行為,與張真人無關,你不要胡說八道。”
張三豐朗笑道:“老道年紀雖大,但身子還算硬朗,有勞趙姑娘費心。隻是人的年紀一大,心便會軟一些,我剛才不忍心見小徒受傷,這才插手他們的比試,好在貴方那位屬下也沒有受傷,那一場便算我武當輸了。我已經有數十年未曾與人動手,今日興致不錯,手腳發癢,正好領教領明教諸位高手的武功。不知哪一位下來賜教?”他向前走出幾步,站在場中,一手掩在背後,一手撚須,意態從容自若,身上道袍雖然邋遢不堪,反而襯托出一副道骨仙風,讓人感覺深不可測。趙敏眾多屬下攝於他的威名,一時噤若寒蟬,竟然無人敢稍作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