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應龍率人疾衝猛殺,將登城馬道右側城牆上的敵人趕盡殺絕,摧毀所有雲梯後,又返身殺回。一路刀光劍影,血雨飛濺,元兵瀕死慘叫之聲不斷響起,反而激起常遇春等人的胸中快意,一邊高聲痛罵,一邊往還未死絕的元兵身上補刀,順手就將敵人屍體拋下城頭。
良久後,史應龍長劍疾揮,紫芒閃爍間已將最後一名元兵削成兩段,大蓬血花立即從那元兵身體斷裂出疾噴而出。史應龍早已渾身沾血,也不避開,隻是舉起左掌擋住麵目,右腳接連飛起,把元兵兩截軀幹踢下城頭。他內功精深,這次殺敵又未遇到什麽高手,雖然充當了衝鋒箭頭,實際上並沒有什麽消耗,連氣息都沒亂,隻是停下腳步,運功烘幹被敵人鮮血濺濕的衣衫。
“痛快,痛快!老常我起兵反元以來,就數這次殺得最痛快!”常遇春站在史應龍身後,手拄長矛,用力搖動腦袋,將胡須上的厚厚的一層血跡肉沫甩出。他身處次鋒位置,這一趟殺下來,至少也去了近百名元兵姓名,終於將受困以來的憋屈發泄出大半,但一看到旁邊的天完軍士兵屍首,頓時又是滿臉悲痛,恨聲罵道:“這些該死的狗韃子,百餘年來殘害我漢人百姓,如今又害死我如此多弟兄,將來若有機會,一定要將這個畜生種族屠戮幹淨,絕不讓它們有一個種留在這世上。”
旁邊的天完軍士兵紛紛出聲讚同,七嘴八舌痛罵起來。史應龍想起在金州看到的那胡蒙人家庭,卻不十分認同常遇春的話。隻是如今正是守城的關鍵時刻,也不是爭辯的時候,他隻道:“常將軍,趁敵人下一波攻勢還未到,還是抓緊時間整頓防務吧。”常遇春這才停聲不罵,指揮部下清理城牆,將傷者扶下城頭,去找大夫治療,又指派各段城牆的防守任務,一下忙碌起來。
史應龍一邊往登城馬道走,一邊出手救人,或點穴止血,或巧手正骨,略盡綿薄之力。不過奉元被趙敏圍困多日,雖然糧食充足,但藥物卻不多,到了後來,大部分傷兵也隻是清理完傷口,然後躺著聽天由命,不少人都是活活痛死。天完軍將士本就悍勇,如此一來,低於元兵是更是悍不畏死,受傷不退後包紮,反倒拚命向前,寧願和敵軍同歸於盡,也不願意活活痛死,更不願連累軍力。因此城頭上天完軍士兵死者眾多,活下來的傷者寥寥,史應龍並沒有因為救治傷員而耽擱太多時間。
此時衝擊回回炮陣的五行旗死士已經被趙敏派兵拿下,點燃的部分回回炮也已經燒得七七八八,火焰漸小,濃煙飄散,顯露出後麵眾多完好的回回炮。而趙敏的命令一下,那些躲回大營的工匠和炮手也紛紛趕回陣地,重新調校回回炮。
史應龍目光犀利,遠遠便將敵軍回回炮陣中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大皺眉頭,心想:“回回炮威力巨大,所以先前才會分派人手,衝陣毀炮的計劃,但沒想到秦嶽竟然會失敗。而且見對方忙碌不停的架勢,似乎想用回回炮攻城?”心念才動,便見敵陣中一架回回炮猛地擲出石炮,攜帶的呼呼風聲直奔城頭而來。他立即高聲喝道:“小心韃子的回回炮。”聽到提醒的士兵紛紛抬頭高望,果見石炮飛襲而來,立即縮身藏在牆垛之下。
那石炮來勢洶洶,如流星飛墜,“轟”一聲正好砸在城道上,引得那段城牆一陣震蕩,雖然沒有直接砸中士兵,但在反激之力作用下,猛地炸裂成無數碎片,激射飛濺,砰砰砰打在附近十幾名士兵身上,立即將人擊傷。不少人鮮血直流,一名士兵的手臂更是當場折斷,痛聲慘呼。
元兵的回回炮陣有了第一炮作為基準,其他回回炮也緊跟著發炮,頃刻間石如蝗飛,勢若雷霆,漫天炮石不斷砸向城頭,轟隆隆的響聲震天動地。城上守軍雖然竭力閃避,但隻要身處城頭,卻又避得開?那些石炮沉重無比,每一個輕則七八十斤,重則百五六十,從高空飛墜而下,挾著數千斤巨力,就算用木盾遮擋,一砸之下,也是盾破人亡下場。
一時間所有守軍都縮在城垛下,借此閃避,但還是不斷有人被反激彈跳的拋石砸傷,慘叫聲不斷。忽然“轟”一聲震天巨響,一個角樓撐不住炮石接連轟擊,竟然瞬間崩塌,將躲在裏麵十幾名士兵全部活埋。
史應龍忙飛身搶上,紫英劍飛削,嗤嗤嗤將上麵的沙石清理大半,左手擒龍勁陡然發出,“呼”一聲將餘下沙石挪開,迅速把人救了出來。隻是這些士兵並無內功護體,被角樓磚石橫木一壓,已經身受重傷。史應龍立即將一人托起,快步向登城馬道那邊轉移,才走了兩步,陡聽背後風聲勁急,竟是一顆炮石襲來,他不及閃避,猛地暴喝一聲,紫英劍反手回撩,“嚓”一聲將襲來炮石剖成兩半,險險避開一劫。
即便占著紫英劍無堅不摧的特性,史應龍被這數千斤的力道一激,右臂也是一陣酸麻,隻是救人要緊,卻容不得他退避,當下飛步奔下登城馬道,將傷兵交給接應的百姓,轉身又上了城頭,繼續搶運其他重傷士兵。
趙敏見回回炮威勢如此巨大,砸得奉元城城頭亂顫,滿城牆的亂賊都躲了起來,她滿臉寒霜才稍稍緩解,暗哼道:“任史應龍你這小賊氣焰如何囂張,天完軍亂黨如何悍勇,在回回炮陣的威勢之下,也隻能像老鼠一樣躲起來。”
元軍大批回回炮不斷拋擲炮石,轟擊奉元城,而兵大營內的工匠在趙敏急令催促之下,又趕出新一批雲梯,迅速推到陣前,趙敏立即命令義軍將領率人上前攻城。一眾義兵將領看城頭守軍慘叫連天,顯然死傷慘重,又見守軍士兵龜縮不出,頓時摩拳擦掌,呼喝著推動雲梯,數萬如搶奪食物的蟻群一樣大軍蜂擁而上,再次攻城。
後麵的指揮回回炮陣的蒙人統領見友軍上前攻城,立即下令放緩攻擊,漫天飛射的炮石頓時稀少起來。趙敏見狀柳眉倒豎,怒火騰燒,立即策馬奔到回回炮陣內,厲喝道:“伊勒德,誰讓你停止發炮的?”伊勒德忙解釋道:“公主,若不停下炮石攻擊,恐怕會誤傷友軍。”趙敏一揮馬鞭,“啪”一下甩在伊勒德臉上,打出一道殷紅的血疤,怒罵道:“你竟然會擔心漢人安危,難道你是也是漢人?若不繼續發炮,如何壓製得住城上亂軍?如何能搶得下城牆?你未得軍令便擅自做主,是不滿我的指揮嗎?”
趙敏初掌軍權時,曾在一日內連殺三名不停號令蒙人將領,以儆效尤,再加她掌軍日久,威勢漸重,這一發作起來,隻嚇得伊勒德臉色發青,“噗”一聲跪倒在地,猛力磕頭,苦聲哀求道:“屬下不敢,隻是鬼迷心竅,一時胡亂行為,還望公主恕罪,饒了屬下這一次。”
“念你指揮炮陣有功,這次就暫先記下,等戰後論功行賞時再行扣罰。”趙敏一臉冷峻,見伊勒德還在磕頭,又猛喝道:“還不回去指揮炮陣,真想把頭種在地上,趕著見長生天嗎?”伊勒德恐聲道:“多謝公主饒命。”飛快爬起來,高聲大喝,命令一眾軍匠炮手加快速度攻擊,一時間炮石激射,滿天飛墜,速率竟然比之前還要快上三分。
前頭推著雲梯的漢人義兵見回回炮沒有停下了,不由嘩然作聲,紛紛回頭張望,幾個漢人將領更是倒奔回來,想要問清是什麽狀況。趙敏見攻城義兵有些混亂,不由皺起了眉頭,喝道:“那飲,帶人上前督戰,後退者死!”一名魁梧蒙人應一聲“是”,帶了兩個千人隊疾奔而出,高舉的彎刀寒芒四射,喀喀喀砍倒十幾名往回跑的義兵,甚者連一名想回來詢問情況的漢人將領也毫不留情砍倒,高聲怒喝著,督促漢人義兵上前攻城。
麵對明晃晃的彎刀,所有漢人將領情知督戰隊一出,再無容情,當下也不敢返身了,呼喝部下上前攻城,隻在心裏安慰自己:“隻要打下奉元城,用功勞換取地位,以後就不用受這種下等人待遇了。”心切之下,卻又戰意大盛,督促部下將雲梯搭上城牆,冒著炮石強行攻城。奉元城上守軍發現敵軍再次攻來,立即上前迎戰,但他們既要閃避滿空飛舞激射的炮石,又要應對亡命拚搏的敵人,一時傷亡慘重,情況危急。
史應龍一邊救人,一邊殺敵,接連摧毀了幾架雲梯,卻無法將整個城牆護住,隻見多出城頭告急。他又聽城南方向殺聲震天,轟隆隆巨響不斷,顯然也是麵臨同樣危急境況,一時心急如焚,忽然返身奔下城頭,電掣風馳般向莊錚和張無忌交手之處掠去。他卻已經有了主意,心想:“我一人在城前上,縱然救得了一處,卻救不了多出處,更何況還有城南那邊戰況危急,倒不如換莊錚等人來。他們人多,正好分開禦守南北城牆,也能多撐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