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府裏頭已經掌燈,羅鳴軒見我跟他回來,開心得很,就連巧菊責怪昨夜和今早沒有喝藥,他哈哈大笑的說沒事。晚飯我特地親自做了兩個拿手的菜,他本來很開心的吃著,隻是一頓飯都抓著我的手沒有鬆開過,而我也沒有掙紮。
飯後,我說到園子走走,他說好。
湖邊,我說:“我……”
才開說了一個我字,他一把抱緊了我,打斷了我要說的話。
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對他說:“羅鳴軒,我要回家了。”
他抱著我的手在顫抖,把我抱得更緊,他連說出的話也帶著一絲顫抖:“他回來了你就要回去嗎?”
我平靜地說:“他回來許久了,我不走是因為你的傷還沒好,現在你傷也好了,我也該回去和安心過中秋節,安心是我在這裏唯一的親人。”最後一句話帶著一絲懇求,話沒有說錯,父母不在這個時空,師父師母師兄弟們知道他們的存在卻在我穿越後從來沒有見到,沒什麽感覺,隻有安心,真如唯一親人了。
“我不讓你走。”他咬牙切齒地說。
“羅鳴軒,你這麽霸道,難道也想把我強行留下,最後變成你那幾房小妾夫人那樣,日日夜夜盼著你的臨幸嗎?”
“你與她們不一樣。”
“是,我與她們不同,她們趕也不會走,我會,因為我要的不是富足的生活,而是自由,你明白嗎?”
“難道我給你的自由還不夠嗎?”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悲哀。
我低歎一聲說:“你給的隻是我在這圍城內的自由,出去一趟你也讓官生看緊我,這與囚禁有什麽分別?這自由不止是身體的自由,還有思想的自由,我有我選擇的自由,難道你囚禁我一輩子?寧肯我一輩子都不快樂?”
“和我在一起就讓你這麽不快樂麽?”他滿眼的受傷,讓人看著也揪心的痛。我撫上他的臉,指腹劃過他刀刻一樣剛毅的容顏。
“不是的,我很開心,可是我想家了。”說到這裏,我真的是想家了,我的父母,還有妹妹,不知道我穿越後,他們過得怎麽了,妹妹快高考了,不知道淘氣的她還有沒有惹母親生氣?而且還連累葉一也穿越了,雖然他說是因為潘多拉之盒,說是會有辦法回去的,可是什麽辦法我們都不知道,今生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想到這裏心一酸,淚意往眼眶湧。
我連忙把頭撇開,眼淚同時如斷線的珍珠一樣酒落。他慌了,看到我的眼淚他便慌了,把我重新擁入懷中,任我沾濕了他的衣襟,嘴裏喃喃地說了句:“不要哭,不要哭,我都答應你。”聲音輕若未聞。
我讓知秋給我拿些冰塊來敷眼,不用照鏡子都知道雙眼像桃子一樣。不過,不止我有雙桃子眼,知秋也是。在湖邊哭累了,被羅鳴軒送回房,知秋這丫頭得知我要走之後竟也哭了半宿,真是個多愁善感的丫頭。
教會知秋以冰袋敷眼,才敷了一會,官生就過來了。
“他現在怎麽樣?”我略帶擔憂地問。
“不很好,但也死不了。”他雲淡風輕地說。
我咬著唇垂下眼簾,最終還是狠下心的說:“我們走吧。”
知秋這丫頭居然給我收拾了整整一大箱子的東西,看她哭紅腫了的眼睛,還是把這一箱子都帶走了。羅鳴軒沒來,隻有官生送我。
馬車裏,我怎麽也掩飾不了回家的興奮,這裏的家雖然沒有父母妹妹,可是也是我的家,估計有方法回去現代,我也會像這樣的興奮吧。
官生把箱子弄上馬車,進來後看我模樣,掀袍在我對麵優雅的坐下,揶揄地說:“女人真薄涼。”
我瞪他一眼,好吧,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與他計較。
隻聽得他繼續說:“羅公子可是望著你在的位置望了一夜。”
我輕歎一聲說:“你以為我喜歡用這種方法?我可是真的想家了,不能回去和他們團聚,至少,和安心一起過。”
馬車停在宅子前,我急不及待的一提裙擺跳下車,推開了門,飛跑著進前廳,並大聲叫道:“我回來啦——”
宅子內靜悄悄……
我舉手成喇叭狀放在嘴邊,運氣官生教過我的獅子吼再次大叫:“我回來啦!”雖然沒有內力但聲音比平常高出幾倍。
宅子內還是靜悄悄的。
“安心!葉一!”我邊叫邊跑,穿過前廳花園,後宅的東苑,打開安心的房間的門,裏麵沒有人,東西整齊幹淨,我又轉到我原來的房間,裏麵跟我走的時候一個樣,接著東苑的幾個房間還是沒有人,我急了,算上看宅子的福伯,一共6人都去哪裏了?
官生追過來,看我一臉的焦急,對我說:“別著急,可能是出去了而已,前廳那邊有掃過地的痕跡。”
我知道這不是慌亂的時候,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一咬牙向前廳跑去。駕車的車夫垂手站在門則邊,他的旁邊是那個大箱子,可我沒心思招呼他。前廳的桌子上有水壺與杯子,壺裏的水還溫熱的,這時聽到門口有人咦了聲說:“咦,你是誰?”
我一聽,急忙跑出來,隻見葉一、安心、香桃、馮樂春、馮樂宇和福伯,6個人一個不少。
“你們,你們,去哪裏了?嚇死我了。”我雙眼泛起水霧。
安心迎上來,擁抱著我說:“傻丫頭,回來便好。”她的聲音居然也有點哽咽。
倏地,安心繃緊了身子,冷聲地說:“你來做什麽?”
我回頭看,原來是官生,他坦然地笑了笑說:“在下是送蕭姑娘回家的,若沒什麽事便告辭了。”
還沒等我和安心說話,葉一先說了,他說:“請便,不送。”
我汗,他還真的不給他一點兒麵子。
目送官生帶著車夫離開,我嗔怪地問:“你們去哪裏了?我回來一個人影都沒有,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安心用手點點我的頭說:“你以為我們能出什麽事?天氣漸冷,我們去添置些冬天衣物了。”
福伯樂嗬嗬地說:“我都說老頭我留下看宅子,你們非要拉我一起去。”
虛驚一場,我的心總算回複原位了。
還有兩天就到中秋了,宅子布置得很喜慶,葉一帶著馮樂宇在前廳或折疊或粘的用彩紙紅綢做各種燈籠,安心和馮樂春、香桃在廚房準備著各種食材做月餅和餡餅,葉一嫌我笨手笨腳的不讓我幫忙,安心嫌我不會做餅,直接把我趕出廚房,連福伯都樂著掛燈籠,整座宅子裏頭隻有我是最閑的閑人了。
最終還是溜達回去葉一那邊可憐兮兮地說:“我隻看著,不搗亂,不胡攪,行不?”唉,我淪落到被貼搗亂胡攪的標簽的人了。
葉一在各種彩紙中抬起頭,露了個和詢的笑容說:“看你這麽可憐,我就大發善心收留你吧。”
他的笑容真像光芒那般晃花了眼,我臉上發燙,連忙低頭看他折燈籠。一張四方形的紙,見他左右翻飛的折疊,一會兒就成了一隻八角燈籠了。
“葉神棍,還真看不出你的手這麽靈巧啊。”我由衷地說
“這是神棍業的一種技能。”他沒抬頭繼續折。
“折這個也可以用來騙人啊?”我脫口而出,馬上覺得不妥,心虛地看了看葉一。
葉一瞥了我一眼問:“你有沒有什麽願望?”
見他並沒生氣,我便放心地說了:“有啊,很多啊。”
“那就寫下來吧,有沒有聽說過水燈?”他看我迷惘的模樣直接解釋說:“就是在中秋節,放到河裏許願的燈船。”
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那句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騙人的啊差點脫口而出,還好在出口前刹住車了。
葉一拿一疊彩紙敲了下我的頭說:“在亂想什麽呢,這是一種許願和精神寄托。”
我吐吐舌頭跑到書案前,上麵擺著被裁成卡片一樣的紙張、筆墨。看到毛筆我就苦下一張臉了。
“葉神棍,寫願望能不能代筆的?”
葉一停了手上的活,看了看我,椰揄地說:“看吧,警察隻會打打殺殺的,當神棍學的多了去了。”說著拿起案上毛筆舔了墨汁,“說吧,有什麽願望?”
我掀著嘴想了想說:“我妹妹景沫高考可以考到理想學校並孝順爸媽,爸媽身體健康,我們可以盡快穿越回去,天下無賊。”
他手上疾筆書寫著,嘴裏說:“天下無賊還要你當警察做什麽?”
“維穩維和啊。”我說著看他寫的,哇塞,他居然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葉一,你當神棍真的是太浪費了,能文能武,將相之才啊。”
他點了我的鼻子一下說:“這點兒就崇拜我了,神棍的學問多著呢!”
福伯掛的燈籠都是從外麵買的紅綢燈籠,門外有人拍門,這種時候會是誰造訪?我也好奇地出了前廳,向大門走去。
大門打開,門外排了幾輛馬車,黑袍的羅鳴軒從第一輛馬車跳下來,緊接著是藍袍的官生,後麵的馬車也下來幾個仆人,抬出十來個箱子,最大的箱子竟四尺高。
羅鳴軒一抬手說了句:“抬進去。”便徑自越過我,掀袍跨過門檻。
我追上他說:“喂,你這是做什麽?”
他回頭對我和煦的一笑說:“快中秋了,我給你送燈籠玩兒來了。”說著還四周打量了下,點點頭說:“四周環境還算不錯,就是小了點。聽說你這裏還有空房間,我來小住幾天。”
“你府上房子大,回你自己府裏去住!”
“我住膩了大房子,就是想住這裏。”
官生上前一步對著我拱了下手,含笑的說:“叨擾了。”
我目瞪口呆,這算什麽?強勢進駐?
“那幾箱抬進去西邊的西苑,這些……”他指著剩下的七八箱問我:“有酒,有果脯月餅,還有燈籠玩兒的,放哪裏去?”
還沒等我回答,一陣風聲急至,一條白色的小身影,飛竄而來,攻擊羅鳴軒,羅鳴軒稍微側了下身便避開了這下攻擊。
我驚叫一聲:“馮樂宇,你做什麽?”
馮樂宇見偷襲未遂,咬牙切齒地出掌,用的竟然是追魂八步掌的入門式,入門式還不算正式的追魂八步掌,而馮樂宇隻是兩式交替使用,顯然葉一隻教了他兩式,憑這兩式已經可以擠身三流高手了,足可以對付流氓之流,但是要來對付羅鳴軒,那是以卵擊石。
羅鳴軒開始隻是閃避,幾招後他有些不耐煩,一出手便像鷹抓一樣的鉗製住馮樂宇的手反剪在身後,抬腿就要把他踢倒,我驚呼:“不要傷了他!”
羅鳴軒聽到皺了下眉,收了腿。馮樂宇卻像隻小野獸似的,赤紅的雙眼滿是仇恨,他撕吼叫道:“你殺了我,你若不殺我,我定要報父仇!”
那個可愛的小孩子怎麽會變成如此仇恨?我心下駭然。葉一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他極嚴肅叫了聲:“小宇!”馬樂宇聽聞,停了掙紮,葉一繼續用我從未見過的嚴肅語氣說:“我平時怎麽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被仇恨蒙眼,更不能不分事非曲直。”
馮樂宇雙眼的赤紅漸漸褪去,但蓄滿了淚水,葉一又說:“還有呢?”
豆大的淚水從馮樂宇眼中滴下,他用啜泣的聲音說出:“不可因個人妄顧全局,要心胸廣闊,容天下難容之事。”
我這時才敢回頭看葉一,隻見他白皙的臉似結了霜,閃亮的眼睛極冷俊,他繼續說:“你父親的事,我替你查過,結果也告訴過你,他雖有責任但罪不至死,你答應過我什麽?”
馮樂宇咬著唇,小身軀顫抖得很,我上前扶上他雙肩,羅鳴軒放了手,他蹲下來與馮樂宇齊視,誠懇地說:“小宇,我不能說我沒有責任,那仆人我已經殺掉替你報了父仇,我對仆人管教不嚴,我向你道歉。”
我愕然,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羅家少爺居然對馮樂宇道歉,他竟然肯道歉!
馮樂宇哇的一聲,在我懷裏放聲痛哭,我拍著他的背,心酸得直掉眼淚。
“小宇!”馮樂春的聲音傳來,原來她們聽到這裏的動靜都出來了。馮樂春這時也雙目含淚地說:“葉公子不是已經將調查結果告訴我們了嗎?你怎能這樣糊塗?”
“葉一哥哥,我知錯了。”馮樂宇哭著的說,葉一沒有說話,馮樂春把馮樂宇接回 她懷裏哭去,小孩畢竟是小孩,還是需要個發泄點的。
這邊廂,羅鳴軒大搖大擺地向裏麵走,我連忙叫香桃帶他們進去並收拾兩個房間給他們。
葉一臉上的冰霜還不溶化,他看著我說:“你真的打算讓他們住下?”
他的眼神雖然不似剛才的淩厲,但也是冷冷的,看得我直打冷顫,我陪著笑的說:“他都招待我兩個月了,現在我們招待一下他們,禮上往來而已。”
聽了我這句話,他才緩和了下,一言不發的進裏麵去了。我同意,葉一和安心不反對,自然是沒人再反對了。一時間熱鬧的前院就剩下微微愣怔的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便整理了一下葉一替我寫下的願望,一堆小楷體中發現了一張草書的紙片,細細的辨認才發現寫著“夢醒”二字,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隻知這肯定不是我的願望了,我記得我沒有說這樣的願望,難道是葉一的?
在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香桃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邊跑還邊叫:“小小姐!小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麽事?這慌慌張張的。”我放下手中的東西說。
“羅公子和葉公子打起來了!”她氣還不喘均便急急說出來。
“什麽!怎麽又打起來了!”我馬上向西苑跑去。
房子前的空地,黑影與白影交錯翻飛,掌風呼嘯,靠近他們一丈風掌風刮得讓人喘不過氣,安心和官生二人站在一邊看好戲的模樣,我突然間產生一種“他們如此般配”的感覺來,馬上就甩了下頭,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個?
“你看,才來就生事了。”安心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為什麽不阻止他們?”我心急火燎地責問官生。
“你看他們能容得下別人插手麽?”官生雲淡風輕地指指他們,確實強行插手他們的打鬥必定會受傷。
“你不去我去!”我一咬牙,腳上用勁一蹬便跳入了他們掌風的圈子,隻聽得安心驚呼一聲,便感覺到他們的掌風刮得臉上生痛,而且這時才知道,跟本連出手都不行,“嘶啦”的一聲,袖子便被掌風撕破!我惱火啊,心一橫就直接向他們翻飛的身影就抱著頭的衝過去,四麵都是淩厲的掌風的風聲,躲是躲不了的,受傷就受傷吧!
這時,藍色身影一閃,官生跳進圈內,一手護著我的頭,一手揮出卸去掌風,即使如此,手臂上依然捱了一掌。黑白二人瞬時停了手,官生扶著我肩頭,心有餘悸說:“沒事吧?”說著替我挽起袖子,藕白的玉臂上赤然印了一隻紫青的掌印,五指具全外加半隻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