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奇怪的,大早起我過去之後,路路還在叫呢,嗓子都吼的變音兒了,我嗬斥了幾句,路路就老實了許多,可眼睛裏看著還蠻委屈的,唉,難不成真有什麽邪東西?”陳金歎了口氣,眼神裏又透露出一絲的難過。
我能看的出來,他是心疼路路,狗這東西就這樣,養上一段時間後,肯定有感情,誰讓那東西就那麽靈性那麽懂事呢?
我問道:“郭超家裏人沒事兒吧?”
陳金說:“那到沒事兒,哎,劉賓家怎麽樣?”
“他娘病又重了,都是讓那幾個老太太給嚇的,奶奶的!”說起這些來我就忍不住要罵人,說道:“你說昨天晌午的時候,那是我自己個兒砸的廟,後來要點著那廟的時候,劉賓還硬把我攔住拉了出來,那幾個老太太今兒一大早去我們家之前,偏就先找到劉賓家,說劉賓跟我一起砸的廟,還說玄母娘娘會降罪的,我操,就劉賓娘的身子骨和膽量,經得住她們那麽嚇唬?這不,一下就病倒了,我剛才去劉賓家的時候,人家劉賓話裏話外的意思,明顯還在怪我連累了他們家,唉。”
陳金本來就和我一樣,對哥們兒特仗義的那種,一聽我的話就急眼了,憤怒的站了起來,瞪著眼吼道:“他奶奶的,銀樂,走!把廟給狗日的拆了去!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他娘的還讓不讓人過了?那些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今兒個我還就招惹招惹她們去!*媽的!”
話一說完,陳金扭頭就往外頭走,我急忙起身拉住他,說道:“金子,你先別急,*怎麽一點就著啊!”
“能不急麽?他奶奶的這都騎在人脖子上拉屎了,那幫老不死的怎麽就不敢來我們家吵鬧?怎麽就你趙銀樂說出那些話來她們不敢頂嘴?哦,人家劉賓家裏人老實,劉賓娘本來就一身的病,入冬後才好不容易好些了,他奶奶的……不行,拆他廟,揍他孫子!操!”
陳金的火氣越燒越旺,我們倆拉扯著就走到了院子裏,引得他們家大黑也從西牆角的窩裏竄了出來,狗仗人勢的狂吠著,掙的粗大的鐵鏈嘩啦啦響。
陳金娘聽著兒子大吼大叫,急忙從屋子裏跑出來,喊道:“金子,這又咋了?跟個瘋子似的,讓街坊聽見了笑話咱!”
“沒事兒,娘你別管了,奶奶的我今兒個非把那十字街的奶奶廟給它拆咯!”陳金怒氣衝衝,掙脫開我的手,跑到東牆根兒的馬棚下麵,拎著鎬就要往外走。
陳金娘跑下月台,一巴掌呼扇到陳金腦袋上,拽著陳金的胳膊罵道:“你個死孩子,不就是昨晚上那老太太罵了你兩句麽?你跟那麽大歲數的人置什麽氣啊?”罵完陳金,扭頭又衝著我責怪道:“銀樂,你說你和金子倆人整天就知道闖禍,這一大早起的你們倆又在一塊兒說什麽了?”
“嬸子,這……”我啞口無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娘,你別攔著我,我非得拆了奶奶廟,我看哪個狗日的敢來咱家鬧事兒……”陳金一邊掙脫著被拉住的胳膊,一邊氣急敗壞的怒喊著。
我這在一邊兒眼看著也不能不管啊,急忙上前奪過來陳金手裏的鎬,還沒容我勸兩句呢,堂屋門口的棉簾子呼的掀起老高,陳鎖柱披著個棉大衣,瞪著雙大眼,邁著大步從屋子裏蹭蹭蹭幾步走到了跟前,一腳就將陳金踹了個趔趄,罵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敢跟你娘頂撞了!”
眼看著陳鎖柱又要上前踹陳金,我急忙扔下剛從陳金手裏奪過來的鎬,一把上前拉住陳鎖柱,勸著:“叔,叔,別打別打,這事兒真不怪我們,這事兒……這事兒它……”
我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拉住陳鎖柱不讓他上前再打,陳金娘一看陳金被踹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倒,褲子上老大一個腳印,立馬心疼的受不了,剛才的怒氣消失的無影無蹤,上前拉住陳金,一邊兒拍打著褲子上的腳印,一邊瞪著眼衝陳鎖柱吼道:“你瘋啦?有你這麽打孩子的麽?咱兒子在外麵受氣了,你這當爹的不給孩子出氣,反過來打孩子,這以後金子在外頭還不讓人欺負死啊?啊?”
這頭喊完,陳金娘扭頭就心疼的兩眼含淚,拉著陳金的手,瞅著兒子的臉,說道:“金子,快活動活動腿,看有事兒不?你這個死老爹出手沒個輕重的,可別傷著。”
“娘,我沒事兒。”陳金被他娘這麽一心疼,原本漲的通紅的臉立刻耷拉下來,因為邊兒上還站著我呢。
其實我也替陳金難為情,過完年就二十的人了,老娘把他還當小孩子一樣疼著慣著,當著外人的麵兒,這樣有點兒……況且,剛才還連打帶罵的。
陳鎖柱讓老婆這麽一通吼,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罵道:“你個臭老娘們兒,就這麽慣他吧,遲早給你闖出大禍來!”
“兒子比你強,你當自己是啥好人啊?你年輕的時候闖的禍還少?還不是整天跟人打架,這十裏八鄉臭名遠揚!”陳金娘立即反駁。
“你……個臭老娘們兒,行行行,我不管了!”陳鎖柱懶得跟老婆吵,扭頭往屋裏走,嘴裏還嘟噥著:“你年輕的時候還不就是看上老子臭名遠揚不受人欺負麽?”
我哭笑不得,陳金更是臉紅脖子粗,他覺得當著我的麵兒,爹娘吵架也實在是沒水平,這一扯就扯到幾十年前倆人談戀愛了。
“金子,走!娘給你出氣去,昨晚誰罵咱了?找她們家去!”陳金娘一時間也被怒氣和母愛衝昏了頭腦,拉著陳金的手就往外走,一點兒都沒覺得剛才夫妻吵架的話有何不妥。
我一看這事兒怎麽就扯到大人頭上了?急忙勸道:“嬸子,嬸子,您可別去,您這要是一鬧,村裏那些閑人又該樂和著看熱鬧了,咱犯不上啊!”
我是真不想再把大人摻和進去,陳金娘那也不是什麽善茬,她早先就和村裏的老太太們吵過好多次,互相之間不分勝負,那些個老太太本身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經過幾次戰鬥之後,再加上陳鎖柱也是有名的愣頭青暴脾氣,也就盡量避免和這一家子起衝突了。
陳金娘這要是鬧起來,村裏可就紅火了。
“娘,你別去了,我都這麽大了,有點兒事還得大人護著幫襯著,以後我都沒臉在街上走路了。”陳金剛才的火氣在母親強大的火力支持下,竟然有些吃不消,物極必反的意思,反而拉住母親勸了起來。
陳金娘聽了這話,火氣稍微降了降,想了想還真不是那麽回事兒,便打起了退堂鼓,說道:“兒子,別怕那些個老太太們,她們罵你,你就罵她們!不過……”
“別拆那廟,村裏那麽多人供奉著呢!”陳金娘還是有些不願意惹下太多人,畢竟奶奶廟在村裏的威信相當高,惹一戶兩戶人家還不要緊,這要是一惹一大堆人,那就麻煩了,不想在村裏待了麽?
我在旁邊適時的說道:“嬸子你放心吧,昨晚上的事兒把我們那幫人都嚇著了,我和金子也就是出去上各家看看,怕他們出啥事兒,賓子娘就因為這個又病重了呢!”
“哦,是嗎?那趕緊的去看看,唉,這作孽的!”陳金娘得到下台階,立馬說道:“要不拎二斤雞蛋去看看賓子娘吧?”
“不了不了,我們先去別家看看。”我急忙拉著陳金向外走去。
陳金現在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巴不得趕緊從家裏出來呢,跟著我就往外走。
陳金娘在院子裏喊著:“金子,你可不能闖禍啊!凡事兒多忍讓著……”
我們倆剛出院門,聽她這麽一喊,差點沒摔一跟頭。
走到街口時,正好郭超牽著路路從北麵過來了,那條狗看到我們倆就歡快的掙著鏈子,郭超鬆開手,路路搖著尾巴晃著腦袋跑到我們倆跟前,吐著舌頭哈著熱氣前後蹦躂,著實討人喜歡。
我彎下腰來摸了摸路路的頭,口裏叫著:“來,路路,跳一個!”
往常隻要我一這麽說,路路肯定會奮力的蹦起一米多高,然後很是得意的在你麵前搖頭晃腦,可今天不一樣了,我話說完之後,路路伸著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突然向後退出幾步,嘴裏生氣的嗚嗚起來,齜牙咧嘴的,脖子上的毛都立了起來。
我疑惑了,看了看陳金,他也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扭過頭衝路路嗬斥道:“路路,不認人了?蹲下!”
路路似乎有些委屈,倔強的嗚嗚了幾聲,還是慢慢的蹲在了雪地上,眼睛瞅著我,卻沒有了凶光,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咦?怎麽回事兒?”這時候郭超也走到了跟前,他剛才也看到路路衝著我齜牙了。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心裏莫名的有些不安。
陳金走到路路跟前,撿起鐵鏈將路路拉起來,嘴裏說道:“走了,串門兒去。”
路路站了起來,跟著陳金往前走去,還不時的回頭看看我,弄的我心裏一陣陣的發毛,說真的,當時我心裏忽然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兒,人說畜生能看見髒東西,難道有髒東西上了我的身麽?
“哎郭超,你這打算幹啥去呢?”陳金一邊兒拉扯著路路,一邊兒問道。
郭超說:“沒事兒,尋思著路路是不是這段時間沒拉出來溜達,它悶的慌了,這不領著它出來轉悠轉悠。”
“可說不好就是有髒東西進你們家了呢。”陳金總是想到啥說啥,嘴裏什麽都藏不住。
“啊?瞎說啥呢?”郭超打了個寒顫,看著我問道:“銀樂,你們這麽早要去幹啥?”
我心裏還在想著為什麽路路對我齜牙發狠呢,聽到郭超的話,急忙說道:“啊……這不是來看看陳金麽,昨晚上撞了邪物,惹了奶奶廟,我擔心兄弟們有事兒呢。”
“撞了邪物?你撞啥邪物了?”郭超怔住了,有些擔憂的看著我。
陳金插嘴道:“銀樂昨晚上送劉賓時,碰上了鬼打牆,還在劉賓家門口瞅見長蟲和黑貓打了一架,奶奶的,估摸著是奶奶廟裏的髒東西。”
“啊?真的?”郭超嚇了一跳。
我點了點頭,說:“今兒個那幾個老太太一大早起就上我們家和劉賓家鬧騰了一番,劉賓娘病又重了。”
“那……那個……昨晚上會不會是玄母娘娘去俺家了?”郭超停了下來,顫著音說道:“我昨晚上可是進廟磕頭賠罪了啊!”
“狗屁玄母娘娘!瞧把你嚇得,我現在就和銀樂去拆了它狗日的廟去,奶奶的!”陳金拎著狗大踏步往東走著,當時我們距離奶奶廟大概也就二百多米,已經看見淡淡的煙霧從門口向外冒了。
郭超一聽陳金這麽說,趕緊上前攔住陳金,從陳金手裏把狗鏈子搶過來,說:“我操,金子,你就別惹事兒了,昨晚上要不是你和銀樂不進去磕頭賠罪,要不是你最後還跟人吵吵,興許就沒這些事兒了。”
我心裏也不願意陳金這麽幹,雖然說我心裏對奶奶廟還有那幾個老太太窩著一股火,可真要是因為這個再讓兄弟們家裏不平安,那就太對不起他們了。想到這裏,我正要開口勸阻陳金,陳金自己笑著說道:“瞧把你丫嚇成什麽了,我和銀樂這是去姚京、雲亮他們幾個家裏看看去,擔心著兄弟們家裏出事兒呢。”
我和郭超倆人鬆了口氣,郭超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咱往回走,順著西巷子往前街去,別從奶奶廟門口過,怪瘮的慌。”
陳金不屑的切了一聲,正要諷刺幾句,旁邊的路路卻突然狂吠了兩聲,掙脫開郭超的手,拖著鐵鏈子向東飛奔過去。
我們三人疑惑的互相看了看,都納悶兒這路路發什麽瘋呢?不過我們倒也不至於著急去追它,反正它又不會跑丟了。
可畢竟它往奶奶廟那邊兒跑了,我們自然也沒得選擇,隻能跟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