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胡老四到底和我老爹老娘還有爺爺都說了些啥。
剛進到家裏的時候,他們的談話已經接近了尾聲,我在院子裏聽見屋裏老爹對胡老四說:“胡叔,您別跟這幫年輕人一般見識,他們年紀小,不懂事兒,回頭我好好教訓他們,哦不,您放心,不會揍孩子的。”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胡老四笑的很溫和,對我爺爺說道:“老哥,我知道大牛和二牛這哥倆脾氣不好,回頭你可得多護著孩子們,孩子們都不錯。”
爺爺微笑著說道:“放心吧,難得你這麽上心,回頭還得讓那幫小兔崽子們好好謝謝你。”
我站在院裏納悶兒了,這胡老四唱的是哪一出?怎麽就讓俺爹俺娘還有爺爺都對他這麽客氣了?雖然說論輩分人家確實和我爺爺輩分一樣,而且年歲也不小了,可平時別說俺爹了,就是我們這幫年輕人,又有幾個對他尊敬的?他可是神棍呀!
不過聽到爺爺和俺爹承諾不會揍我,我的心裏還是踏實了許多,但也並沒有特別的感激胡老四,畢竟我還在疑惑這個老神棍是如何勸說俺爹不揍我的?
我掀開門簾進到了屋裏,正巧胡老四已經站了起來要走,見我進來,立刻露出極其和藹的讓我感覺想吐的微笑,說道:“喲,說著話銀樂這孩子就回來了,瞧瞧這孩子,長的多精神,多壯實啊。”
“嗯,銀樂啊!你個小兔崽子又闖禍了,三天不打你尿起來就能尿到房頂上了是不?”我爹一看見我,那張臉立馬板了起來,怒氣衝衝的罵了起來。
“哎哎,大牛,怎麽又罵起孩子來了。”胡老四急忙出聲製止。
也真是奇怪了,他這麽一說,俺爹還真就愣了一下,立馬舊貌換新顏,嘿嘿笑著說道:“這不是一時改不了這暴脾氣麽,再說了,銀樂這個混小子不揍不成器啊,整天惹事生非。”
“好了,我也不說那麽多了,以後別打孩子,走了,說話天都晌午了。”胡老四將手抬起老高,費力的摸了下我的腦袋,就像是我爺爺摸我時那麽慈祥和藹。
我看著胡老四那別扭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長的又瘦又矮,我的個子雖然不算太高,可胡老四摸我腦袋還是稍微的顛了一下腳。
爺爺在旁邊客氣的說道:“別回了,就在這兒吃吧,一會兒讓大牛媳婦兒燙壺酒,咱哥倆喝點兒,熱乎熱乎。”
“可不是,別回去了,家裏也沒個人給您做飯。”俺娘也在旁邊微笑著說客氣話。
“不啦,回去現成的飯食兒,放到火上熱一下將就著就一頓飯,改天吧。”胡老四說著推辭的話,人已經走到屋門口掀開了簾子,忽然回過頭來笑著說道:“讓銀樂送送我吧,我也正好有幾句話跟他說。”
我當時心裏那個鬱悶啊,你胡老四跟我能有什麽悄悄話?還非得我送你出去單獨說道說道?
爺爺點頭說道:“銀樂,去送送你胡爺爺。”
“噢。”我隻能點頭跟著胡老四走了出去,心裏泛著含糊。
胡老四的話讓俺爺爺俺爹俺娘都不能往外送了,隻能送到屋門口。
我跟著胡老四走出院門,向東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過去了鄰居韓大拿家的院門之後,胡老四終於停下了腳步,四處看了一下,這才低聲說道:“銀樂,聽爺爺句話,勸住你們那幫哥們兒,別再跟奶奶廟裏鬧下去了,這事兒那些個老太太不鬧了,你們也就此作罷,成不?”
“為啥?”我隨口問完,又覺得哪兒不對勁兒,皺著眉頭說道:“你有話往明裏說,別弄的神經兮兮,我可不害怕。”
“哎,你這孩子咋還這麽強呀?”胡老四不滿意的搖了搖頭,耐著性子說道:“這兩天你撞見的邪事兒不少了吧?按說也該明白,那些髒東西不是凡人能招惹的,它們可都有妖法的。”
我沉默了,雖然心裏還是不滿,麵子上也不想承認害怕,可畢竟人家胡老四說的是事實,而且看起來還是好心好意。
胡老四見我沉默下來,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本來也不會有啥事兒的,本來就是你們有錯在先,幹啥非得偷了人家廟裏的供肉呢?偷了之後賠禮道歉也就算了,還梗著脖子不肯認錯兒,這算什麽呀?這不,事兒越鬧越大,唉。”
“不賠禮道歉的是我和陳金倆人,挨著別人啥事兒了?奶奶的。”我不滿的罵了一句。
胡老四立刻緊張的擺手說道:“哎呀罵不得罵不得,你這小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兒啊,你和陳金不道歉是你倆的錯,按說也招惹不上那幾個孩子,可昨晚上幹啥到最後你們倆又跟人家鬧起來了?那廟裏的東西一著急,它還管誰是誰非?還不是把你們一塊兒收拾啊。”
“哎,那不就對了,這咋能怪俺們呢?”我犯起裏脾氣,這話說來說去,還他奶奶的不是我們的錯,啊不,除了陳金和我,不關我那幾個哥們兒的事呀。
我剛說完這句話,巷子裏忽然就刮起了一陣狂風,淒厲的尖嘯起來,卷起院牆和樹上麵,以及地上的積雪四散飛舞,遮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一股冰寒的涼意瞬間將我包圍,一股麻嗖嗖的感覺從後脊梁傳遍了全身。
正在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弄的手足無措,吃驚不已的時候,胡老四很是平靜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口中喃喃有詞,右手食指中指夾住,在我倆臉前快速的一揮,噗的一聲符紙著了,竄起一股火苗,符紙不一會兒變燒成了灰燼。
奇怪的是,火苗熄滅之後,狂風忽止,巷子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平靜,隻有遠處田野裏和房上空小北風微弱的呼呼聲還在街巷裏遊串。
胡老四看著瞠目結舌的我,微笑著說道:“別害怕,它這隻是剛才聽了你的話生氣,嚇唬一下你,有我在,這份麵子還是得給的。”
“嗯?”我讓胡老四露的那一手和剛說的話給弄糊塗了,忍不住說道:“那這事兒我們不鬧了,廟裏的東西它願意不鬧麽?”
“當然,這事兒你可以讓你的夥伴們放心,我來跟廟裏的東西談,保證沒問題,以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胡老四信誓旦旦的說道。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猶豫起來,這可不是要不要麵子的事兒了,真要是鬧下去,吃虧的肯定是我們,正像胡老四所說,廟裏的東西會妖術,我們隻是凡人,如何與它相抗?可哥們兒幾個已經有人吃虧了,受傷了,家中出事兒了,我這心裏也是窩著一股火,該怎麽辦?
我擰著眉頭又想了想,胡老四他是幹啥吃的?神棍啊,說好聽點兒那是專門驅鬼辟邪、降妖除魔的大仙兒,幹啥還得跟那妖怪談事兒,還來做個和事老?他一定是害怕廟裏的東西,嗯,一定是這樣。那麽反過來再想想,廟裏的東西怎麽就會聽他胡老四的話?或者說,那廟裏的東西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也有點兒……怕我們,所以它才讓胡老四來跟我們說道說道。
那麽,既然廟裏的東西害怕我們,那我又何必怕它呢?
當然,想歸想,和躲在陰暗裏而且還會妖術的東西作對,我還是心裏沒底兒,說白了吧,就是有點兒害怕。
想到這裏,我便說道:“這麽的,事情說起來已經鬧大了,劉賓娘今兒個讓那些老太太們嚇得犯病,而且比以前要重的多,看樣子都挺不過去了,我賣您老個麵子,要是劉賓娘沒事兒,我以後就不再鬧下去,要是劉賓娘有事兒了,哼哼,咱可就沒完。”
“噢,這個你就盡管放心吧,劉賓娘絕對不會有事兒的。”胡老四一聽為這話,立馬眉開眼笑都打包票。
我心裏開始懷疑胡老四的話是真是假了,奶奶的什麽事兒你都敢打包票,你咋就那麽厲害?別說是奶奶廟裏的東西禍害劉賓娘,就單是劉賓家本來就有的邪物,你胡老四還不是治不了人家,曾經灰溜溜的被趕了出來麽?現在替髒東西當上說客了,倒是大包大攬,裝什麽大尾巴鷹呢?
難道……胡老四可以通過和奶奶廟裏的東西合作,幹掉劉賓家的邪物?我疑惑的問道:“我說胡大仙,你怎麽就敢保證劉賓他娘沒事兒啊?跟你交個底兒吧,我可是看見那些髒東西來著,你能把人家怎麽樣?”
大概是我有些鄙夷和不屑的眼神讓胡老四覺得很不爽吧,胡老四臉色灰暗了許多。現在我想起來也覺得有些過分,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這麽問那不是在揭人家心底的傷疤麽?太讓人沒麵子了。
不過胡老四畢竟年事已高,大仙嘛,自然不會和我這個年輕的混小子一般見識,況且他也得掂量掂量,我趙銀樂是啥樣的人,我那二叔是啥樣的人。
廢話說多了又,就說胡老四尷尬的訕笑了幾聲,這才壓著嗓子低聲說道:“我跟你說了你可別說出去啊,劉賓家那隻貓雖然禍害他娘,可還護著呢,不會讓她死掉。”
“嗯?”我馬上頭就大了兩圈,這叫他娘的什麽理兒啊?“你這說的不是扯淡麽,那髒東西到底是禍害人還是保護人啊?”
“這你就不懂了,劉賓家的事兒說來話長,我可沒空跟你嘮這些了,總之你就放心吧。”胡老四嘿嘿的笑著拍了下我的肩膀,說:“今兒有了你的話,我心裏就踏實了,行了,我走了,趕緊回去做飯呢,下午去你們那幫年輕人家裏挨個兒的轉轉,唉。”
我傻愣愣的看著胡老四的背影,腦子裏像是灌入了一腦袋瓜子的漿糊,鬧不清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