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37章 是和還是戰?

“哎哎,胡老四又做戲呢!”陳金碰了碰我,把嘴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

“放屁!”我罵了他一句,這都他娘的什麽時候了,丫還有這心思。我側頭壓著嗓子說道:“看來又他娘的撞邪了,咋辦?”

“看著辦。”陳金不屑的說了一句廢話,隨即哎喲一聲坐倒在地上,抱著右腳痛呼起來:“疼死我了,他奶奶的,我今兒個發生麽瘋啊拿咱的肉腳踹石頭玩兒。”

好像是剛反應過來感覺到疼痛似的,他這麽一喊痛,我這腳上也傳來了鑽心的疼痛,再也站立不穩歪倒在地上,噝噝的吸著涼氣,雙手已經按在了右腳上,可委屈了這隻右腳,今兒晚可出大力氣了。

這時隻聽胡老四冷冷說道:“不行!”

我和陳金麵麵相覷,胡老四說啥不行?幾個哥們兒也都湊到我們倆跟前蹲下,劉賓緊張的說道:“銀樂,這,這可怎麽辦?咱倆回家去吧。”

“完了完了,你們倆竟惹事兒,這下俺家放電影上供磕頭賠不是,都白瞎了,又惹上了。”郭超沮喪的都快哭出來了。

陳金怒罵道:“放屁。”

“操,別廢話了。”我實在受不了他們還在這裏說廢話,常雲亮可還躺在咱們跟前兒這冰涼的地上呢,“趕緊的,把雲亮弄回去,這他奶奶的大冷天的,非凍死了不行。”

“可雲亮他這是怎麽啦?”常漢強焦急的晃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常雲亮。

這時胡老四那邊兒又說話了,口氣異常的強硬:“不行!”

又是一個“不行”,到底是什麽他娘的不行啊?幾個哥們兒傻了,我和陳金怒了,陳金喊道:“哎,胡老四,你在瞎咧咧啥呢?”

胡老四沒有理陳金,依然瞪大了那雙老眼,瞅著奶奶廟的上方硬邦邦的說道:“我隻想村裏太平些。”

我一聽這句話,頓時想到了什麽,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正要接著喊話的陳金,低聲說道:“談判呢。”

“談啥判?”陳金疑惑的問道。

幾個哥們兒的頭都擠到了我臉前麵,我不耐煩的揮著手說道:“少扯淡了,趕緊的把人先弄走。”說著話,我忍著腳步傳來的劇烈疼痛,伸手抓住常雲亮的一隻胳膊,咬牙站了起來,使勁往起拽他。陳金也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伸手幫我拽住常雲亮的胳膊。

兄弟們也都暫時把害怕給甩到了腦門兒後麵,伸手你拉我拽的將常雲亮弄了起來,扶著常雲亮搖搖晃晃的身體,我招呼道:“薛誌剛,趕緊的,背著雲亮。”

“哎。”薛誌剛毫不猶豫,鬆開手躥到常雲亮前麵,背對著常雲亮曲腿彎腰。我們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幫襯著把常雲亮架到了薛誌剛的背上,薛誌剛身高體闊,背起常雲亮就走。我急忙喊道:“郭超,劉賓,漢強,你們仨趕緊跟著把他送回去。”

“好好,可你倆呢?”常漢強答應著,又有些擔憂的看向我和陳金。

“別管我們倆,你們趕緊走。”陳金明白我的意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同時警惕的看向奶奶廟。

他們幾個不好再說什麽,急匆匆擁著薛誌剛和常雲亮往前街走去。

奶奶廟裏的那幾個老太太似乎也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掏出火柴點燃了廟內的燭火,廟內香煙依然繚繞,霧氣朦朧,看不清楚廟內景象。外麵的陰風刮得旗子獵獵作響,卻再不往廟內卷入。隻是……那幾個老太太在點燃了蠟燭之後,竟然都緩緩坐倒在地上,倚著泥像的台子和供桌閉上了眼睛。

這讓我和陳金更加吃驚和恐懼了,就聽胡老四語氣有些無奈和沮喪的說道:“這事兒我答應你,三天時間。”

我們倆實在不知道現在該做啥,看看胡老四,又瞅瞅奶奶廟,卻吃驚的發現,奶奶廟四圍竟然升騰起一股股黑色的氣體,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腥臭氣味兒,稍後,奶奶廟整個兒竟然朦朧起來,好似飄蕩蕩懸浮起來一般,甚至還在不斷的扭曲著,內部的燭火依然昏黃的散射出來,那幾個老太太歪倒在裏麵昏迷著。可是,這一切看起來,便如同水中倒影或者說是幻境一般,那麽的不真實,那麽的虛無飄渺。

怪異的說話聲漸漸的低落,消失,天地間唯剩下冷風吹起廟門上的旗子時的獵獵作響,還有冷風在半空中的呼嘯聲。

胡老四轉過頭來看著我們倆,淡淡說道:“孩子們,回家吧。”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胡老四看起來再不像平時那般惹人討厭,反而讓人覺得無比慈祥和藹。陳金指著奶奶廟說道:“可是,可是那幾個老太太,她們都昏倒了。”

“沒事兒,她們一會兒就醒了,有些是不該她們看到的,所以不能讓她們看到。”胡老四有些疲累的說了這麽一句像是禪語似的話,說完便轉過身,身形駝了下來,異常疲憊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那常雲亮有事兒沒?”我大聲問道。

胡老四怔了一下,淡淡說道:“我會盡力不讓他有事兒的,放心吧。”說完,胡老四頭也沒回,就那麽蹣跚著腳步走進了漆黑的夜色中。

十字街上,空無一人。電影機孤獨的擺放在那張大方桌子上,徒勞的嗡嗡響著,一側那一百度的大燈泡格外的亮。電影早已經放完了,寬大的幕布上白晃晃的,被冷風吹動,飄飄忽忽,白色的方形大光斑隨著幕布的翻動扭曲著,像極了喪事兒上掛在靈堂上空的白幌子。

回頭看看,奶奶廟已經恢複了先前的模樣,陰森森,鬼淒淒。昏黃的燭火在廟內晃動著,光線極不穩定,煙霧透過窗欞和門口鑽出來,隨即消散在冷風之中。廟門上的旗子還在風中擺動扭曲著,呼啦啦的響著,像是在手舞足蹈的嘲笑我們這些個世俗的凡人,膽敢衝撞神靈之威,真是愚蠢加魯莽。

“銀樂,咱們現在去哪兒?幹啥?”陳金很平靜的問道,語氣聽不出一點兒的害怕與緊張。

這不是廢話麽?我心裏想著,嘴裏吐出兩個字兒:“回家。”說完,我踮著疼痛的右腳,腳一瘸一拐的往通向後街的巷子裏走去。

“等等。”陳金瘸著腿追上我,一邊兒走一邊說道:“我跟你一塊兒睡去,出來的時候就跟俺娘說了,今兒晚上睡你們家。”

“噢。”我點了點頭,也沒再說話。不管是陳金害怕不敢獨自回家,還是他真就想來我們家睡一晚上,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心裏還害怕著呢,先前是憤怒那邪物侵擾我們兄弟,慌張擔憂著常雲亮,又怒火衝頂不顧一切。到後來那就純粹是死撐著麵子了。這下有個做伴兒的一塊兒走回去,豈不大善乎?況且,以我的為人,一會兒還得到東渠邊兒上等會兒人家劉賓,那小子膽小如鼠,再加上今天晚上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讓這孩子自己回家,還不把他嚇死啊?

可我送劉賓回家去,再在他們家門口看一場貓蛇大戰麽?萬一再有個鬼打牆出現,把我和劉賓倆人都給攔住了怎麽辦?再說了,誰送我回家去?

走夜路,還是得有個伴兒,心裏踏實啊。

夜深人靜,冷風嗚咽,寒意襲心頭;街黑燈瞎,心神不安,隻欲把上蒼求。

是的,必須得承認,當時我真害怕,心裏不斷的在暗暗的祈禱著,希望那居於九天之上的神仙們,或者是我那位老祖宗,可得保佑保佑我趙銀樂,千萬別讓那該死的東西把我給害了啊,要不……您把那邪物變成個正常人跟我打一架,立下生死狀都行啊。這該死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不好下手對付不是?

現在想起來那天晚上往回走,覺得當時我們倆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兵,互相攙扶著,互相依靠著,不僅僅是身體上,還有心靈上互相壯著膽兒鼓勵著,一瘸一拐的行走在漆黑的巷子裏,行走在彷徨和疑慮中,還有那對之後可能還要發生的事情的恐懼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