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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我心裏一鬆,俺二叔和陳鎖柱來了!強睜著已經腫起來的眼看向那些散開並且向奶奶廟方向撤退出幾米遠的人,許大寶還有另一個男的捂著腦袋,指縫間滴答著鮮血。在剛才一堆人圍著我和陳金亂揍的地上,散著兩塊紅磚,那是我二叔和陳鎖柱順手從街道旁的磚垛上掀下來,然後狠狠砸過來的。
陳金躺在牆根兒,身旁扔著的鐵鍬把都折了,寒光閃閃的鍬頭上沾著幾滴血。這小子咧著帶血的嘴角衝我笑了笑,雙手吃力的撐地往起爬,渾身上下的衣服髒亂不堪,臉上也被揍出來幾塊淤青,鼻孔裏還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我也使勁兒想爬起來,可是腿上胳膊上一用力就鑽心的疼,根本就無法用力,我試了試幹脆不動彈了,奶奶的,歇會兒,緩緩勁兒。
陳鎖柱和我二叔兩個人緊跑幾步過來,陳鎖柱扶住了他的兒子,我二叔直接伸手將我拉了起來,心疼的問道:“銀樂,沒啥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疼,嘿嘿。”我眯縫著眼,腫成那樣想睜也睜不大啊,強忍著疼痛,我還衝二叔笑了笑。
那邊兒陳金呸的吐了一口血沫,擦著嘴角和鼻孔裏流出的血,咬牙彎腰從地上撿起折了半截把的鐵鍬,掙開他爹扶著他的手,一瘸一拐的就往那幫人跟前走,嘴裏惡狠狠的說道:“老子今天非得把奶奶廟給拆了,我看哪個狗日的敢攔著我!”
我見狀也不顧疼痛了,彎腰就去撿鐵鍬,腿上一痛,差點兒栽倒地上,被我二叔一把拉住,我已經握住了鐵鍬把,咬著牙站起來,拖著鍬就往奶奶廟那邊兒走,可腿上疼啊,剛邁出一步就疼的我受不了噝噝的吸著涼氣,隻好在嘴裏喊道:“金子,哥們兒腿可能傷著了,幫不上你了!給我留,噝…..給我留下一個泥像,老子要砸碎了和泥巴玩兒。”
“沒問題,我用不著你幫忙,一個人就收拾了。”陳金頭也沒回,就那麽一步步,蹣跚的往那群人走去。
陳鎖柱愣在了當場,似乎沒想到兒子比自己還要骨頭硬。
二叔扶著我,聽著我倆這麽說話,再看著我倆都是鼻青臉腫的樣子,立刻從原先的火冒三丈升級到了九丈,從我手裏奪過鐵鍬,說道:“銀樂,站好了,叔替你把廟給砸了去。”說完鬆開我就往那邊兒走去,我身子晃了晃,咬牙站穩,看著二叔的背影,以及那些人,還有人後麵散發著詭異霧氣的奶奶廟。
陳鎖柱見狀也趕上自己的兒子,從陳金手裏奪下鍬來自己拎著,說道:“兒子,歇會兒,爹給你把路掃開了,讓你進奶奶廟隨便砸。”說完大踏步上前和我二叔並上了膀子。
原本呼嘯淒厲的狂風此時更加瘋狂的肆虐起來,刮的半空中像是有人在不斷的吹響刺耳的哨子音一般,嗚嗚嗚的直響,震得人耳鼓生疼。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又像是從人的心底裏突然冒出來的涼意,讓人裸露在外的皮膚感覺像是被凍結住了,麻木生硬。這倒是幫助了我和陳金,身上被寒意侵蝕,倒是不覺得怎麽疼痛了。
“鎖柱,二牛,那個,別,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許大寶捂著還在流血的腦袋,驚恐萬分的看著手裏拎著鐵鍬,冷著臉,一步步不急不緩向他們走過去的趙二牛和陳鎖柱。
邢銅鎖也哆嗦著兩手在胸前不停的揮著:“是啊是啊,有話好說,別動手,都是街坊……”
“都給老子讓開!”我二叔手攥鐵鍬平舉,鋒利的泛著寒光的鍬頭直衝著人群,“打我侄子的事兒,回頭再跟你們理論,要是怪我侄子不懂事兒,我趙二牛絕對不會記恨你們。我現在要砸這個奶奶廟,誰要是敢攔著我,老子我活劈了他!”
陳鎖柱也用鋒利的鍬頭指著那些人,吼道:“娘的,剛才你們不是都挺凶麽,遠遠的看著你們打這倆孩子都挺有本事啊,來來來,讓老子看看誰擋道呢,咱比劃比劃!”
那些個老太太們的家人屁也不敢放一個,哆嗦著都向後退出幾步,然後急忙向一邊兒閃去,遠遠的避開奶奶廟。有幾個老太太也讓家裏人硬拖著走開,或者……是她們趁著家裏人拖她們,趕緊借著機會走開,也不失麵子吧?我想,八成是這樣。
奶奶廟門口,隻剩下了銅鎖娘還有許老太太幾個奶奶廟最為忠誠的信徒,顫巍巍的站在那兒。
“不行不行,鎖柱,二牛,大侄子啊!咱有話好好說,這廟可不能拆啊!”許老太太終於哆哆嗦嗦的說出來這麽一句話。
銅鎖娘也急忙陪著尷尬的笑臉說道:“是啊是啊,你們倆都不是小孩子了,這,這個……別……”
“嗯?該怎麽好好說?是不是也把你們家孩子打一頓啊?”我二叔不容她把話說完,咬著牙用鍬頭指向站在遠處的許大寶還有邢銅鎖,嚇得那幾個人不由得再次後退幾步。
許老太太和銅鎖娘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了,事情明擺著的,我和陳金倆人挨打了,就是你們打的,你們怎麽就不能好好說呢?
嗯?好像是我和陳金倆人先動手的,可那也是因為他們沒好好跟咱說不是麽?
陳鎖柱好像被風一吹,被寒氣一凍,怒火攻心,酒勁兒上來了,身子晃動著,揮著手裏隻有半截把的鐵鍬,罵罵咧咧的吼道:“他娘的,少跟老子廢話!趕緊滾開,老子要砸廟,砸廟!誰攔著老子,老子就連他一塊兒砸了!”喊完話,陳鎖柱踉踉蹌蹌的就往奶奶廟裏走,手裏還揮動著鐵鍬。
那幾個老太太見狀也不忠心護主了,一個賽一個的比兔子跑的都快,閃開廟門,遠遠的站到一邊兒,眼裏滿是憤怒、恐懼、無奈……等等神情總之那叫一個複雜,那叫一個看不透。
我二叔四下裏將那些已經遠遠站開的人掃了一遍,這才冷笑著拎著鐵鍬往奶奶廟裏走去。
廟裏麵立刻傳來劈裏啪啦咣當咣當的聲音。
看著這一幕,我和陳金倆人可樂壞了,他娘的,一個個剛才還人五人六的挺橫嘛,可現在瞧瞧一個個那慫樣!虛榮心得到滿足的我,似乎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咬牙忍著痛向奶奶廟走去,陳金等我走到他跟前兒了,這才舉步。我們倆一瘸一拐的向廟裏進發,一定要親手在奶奶廟裏砸個痛快。
此時風聲更急,寒氣更甚,天色更暗,隱隱的,青黑色的霧氣如同一條條絲線般從四麵八方的空氣中急速翻卷著往奶奶廟裏鑽去。原本從廟門口還能看到廟裏的景象還有我二叔和陳鎖柱倆人揮鍬亂砸,此刻裏麵卻黑漆漆一片。
我和陳金都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兩人卻相視冷冷一笑,內心裏無一絲的恐懼害怕,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卻極其堅定毫無畏懼的走了過去。
看那廟宇,黑洞洞,定有那邪物在,俺這便衝殺進去,砸他個幹幹……淨淨。
從外看,廟內漆黑一片;入廟中,陰森森光線昏暗。
我和陳金倆人剛剛邁入廟門,迎麵一股濃濃的腥臭氣撲鼻而來,熏得我倆差點兒暈過去,趕緊伸手拉著衣袖掩住鼻子。
我二叔和陳鎖柱揮著鍬正在起勁兒的砸那三尊泥像呢,中間那尊玄母娘娘的泥像已經被砸掉了腦袋,那腦袋就滾落在供桌前麵,畫得慘白的臉上沾滿了香灰塵土,原本黑漆漆的眼珠子此時卻泛著微弱的黃綠色光芒,詭異可怖。陳金也不顧那股惡臭,鬆開手一把從腰間抽出了皮帶,罵罵咧咧的往那泥像腦袋上抽打起來。
我看他這樣子,也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幹脆從兜裏摸出火柴,拉住門內側旁邊牆上掛著的畫布點著了,火苗呼啦啦的燒了起來。
陳鎖柱和我二叔辦事效率相當高,兩尊丫鬟像也很快被砸得缺胳膊少腿,不成樣子。陳鎖柱幹脆扔下手裏的鐵鍬,站到掉了腦袋的玄母娘娘像後麵,大吼一聲,雙手用力在泥像身後一推,隻聽轟隆一聲,那尊泥像從磚壘的台子上栽了下來,摔得四分五裂。
火勢逐漸蔓延開來,二叔見狀揮手招呼道:“行了行了,趕緊出去,火燒起來了。”
陳鎖柱這才停手,和我二叔走到門口,攙扶著我倆從廟內走了出來。
站在廟前十幾米開外,我們四人極其彪悍的看著奶奶廟,滾滾濃煙從奶奶廟的門和窗戶裏冒出來,偶有火光閃爍,劈裏啪啦的聲音從廟內傳出來。風助火勢,越燒越旺!
站在奶奶廟四周遠處一直保持震驚和沉默的老太太以及她們的家屬,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燃燒起來的奶奶廟,再看看我們四人。許老太太突然大聲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救火啦!奶奶廟著火啦!”
銅鎖娘見狀,也不說我們四人樂意不樂意了,大聲喊了起來:“哎喲,都別愣著了,趕緊救火啊!快快,找桶,弄水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