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廟

33章 夏日炎炎到河邊

自從黑貓走了之後,我們這幫人沉靜了許久,都沒有再出去胡鬧過,連釣鱔魚的事兒,也不去幹了。

在家中默默的思考著整件事兒,想著我們曾經做過的許多齷齪事兒,從內心裏,深深的自責著,譴責著自己的良心。

因為年輕氣盛,因為麵子,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名氣,我們無事生非,和人打架鬥毆,爭強好勝。我們為了彰顯自己那可惡的麵子,顯擺自己如何的厲害,如何的讓人害怕,處處與人說話頂著上,無理耍賴攪三分,動則出手傷人,以夠凶夠狠,心狠手辣膽大包天為光榮……

我們的罪過,雖然算不上罪大惡極,可數量太多了。

而劉賓,他比我們受到的打擊更大,偶爾我們去家裏找他,他都在家裏的床上躺著抽煙,床頭扔著幾個空酒瓶子,一些花生殼和瓜子殼……不管怎麽說吧,他母親的病,算是除了根兒,以後不會再犯病了,家裏剩下那些錢,也足夠他劉賓娶媳婦兒了,所以現在他似乎對於花錢,很不在乎,而且家裏的錢,竟然全都歸劉賓掌控了。

劉賓爹娘在這件事兒之後,更是消沉了許多,他們沒臉麵對自己的兒子,因為從內心裏來講,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無可饒恕的罪人,他們間接的害死了父母,公公婆婆,能心安麽?想想若是劉賓有了媳婦兒之後,同樣不把他們的生死當回事兒了,他們能不心痛麽?

所以他們把錢全都給了兒子,畢竟這些錢也是兒子賺來的,本來就屬於他,而且……他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拿著這些錢了。

我們這幫人就是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半個多月。

夏天到了最炎熱的時候,入伏天了。

這天午後,實在是憋悶的無聊了,屋子裏熱的像是蒸籠一般,陳金正好來找我了,我們倆閑聊了幾句,覺得實在是無聊的緊。這段日子因為劉賓家那點兒事兒,害的我們哥兒幾個也都沒精打采的,心裏一直像是吃了蒼蠅般惡心難受……這又應了那句老話,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啊!唉……

我說道:“沒想到這老天爺還真夠毒的,下手真他娘的黑,這一下就是十幾條人命,而且全都是不得好死,唉,你說這要是真有報應,那咱們哥兒幾個是不是,都不得好死啊?”

“哎你可別亂說,你活該早報應,你小子沒幹過好事兒,別把我們也拉扯上,我們可都是打小一直做乖孩子,三好學生的,去一趟市裏,還專門兒找著老奶奶扶著過馬路……”陳金立刻笑著挖苦我,他接著說道:“可你小子不一樣,你說說,平時在村裏橫行霸道了沒?你還勾引人家良家少女……”

我立刻大怒,瞪眼說道:“放屁,要說老子橫行霸道我認了,老子可沒勾引良家少女,這是純粹的栽贓,就衝這一點,也得雷劈了你狗日的。”

“喲喲,穿上褲子就不認賬了?柳雅文不是你老婆啦?你他娘的翻臉可真快。”

“操,我當你說什麽呢,柳雅文那可不是老子勾引她,是她……看上咱了,非哭著喊著要嫁給我。”

“呸!你別不要臉了,也不怕遭天譴。”

我反擊道:“你狗日的要臉,去市裏扶人家老奶奶過馬路,人家老奶奶壓根兒沒打算過馬路,你他娘的死拉硬拽的把人家弄了過去,你那是辦好事兒麽?”

“那也得怪你們,誰讓你們跟老子打賭,說老子不能把那老奶奶扶過去……”

……

在以前,我們都喜歡鬥嘴,而且越逗越樂,閑來無事的時候,哥兒幾個坐到一起,多半都是鬥嘴消磨時間,嘻嘻哈哈的一天就過去了。

可今天我和陳金鬥了沒幾句,突然很默契的停了下來,覺得這樣逗幾句嘴很無聊,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陳金說:“去找胡老四吧。”

“找他幹啥?”

“問問他,村裏還有沒有邪物,會不會來邪物。”

“幹啥?”

“要是沒啥大事兒的話,我想出去打工了……在家裏待著,真沒勁。”

我愣住了,是啊,總不能一直在家裏待著,實在是無聊透頂了,劉賓家這次的事兒,讓我們這幾個年輕人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懂得了許多。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我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是來承受著世間的一些磨難,無論是喜是悲,皆是磨難,都是生活,倘若真的隻有快樂,整日裏就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一般,打打鬧鬧,開開心心,純粹是閑得,閑得無聊到要出毛病了,所以就無事生非了。

可真的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也就漸漸的覺得單調,無聊,沒勁透頂了。生活,原本就應該多姿多彩,哪怕我們再去吃苦受累,也是讓自己的人生,更豐富一些。

吃苦受累都是福,隻要能坦坦蕩蕩的活著,就是福。冥冥中的上蒼,一直在默默的注視著人世間的百態,雖然很多時候,上蒼無情,不去憐憫人,可是上蒼去會對那些罪大惡極之人,施加了最嚴厲的懲罰,從劉賓娘家的事情上,就可以看的出來。

我們哥兒幾個私下裏也討論過上蒼的存在與否,最終,是否存在依然是個不解之謎,無法確認。這讓我想起了《異地書》中開頭的那幾句話: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食人之信仰,取人之精神,得以長存;奉神名仙望,為害與人,索地方靈氣,使萬物皆難;雖偶有善者,亦不多也。然上天神靈悠悠,少有管製,神乎?仙者?無閑也……

上蒼為何物?天道自然又是什麽……若是神仙主宰著所謂的天道自然,那麽,按照《異地書》中所記,神乎?仙者?無閑也……他們根本沒空或者說懶得去管理著世間的許多不平之事,或者,這就是天道,世間的不平,便是天道自然。

所以我們有必要在有生之年,活的更精彩些,讓自己的生命中,更加豐富多彩一些。

陳金說:“假如有邪物,咱們跟邪物幹上幾架,滅幾個邪物,那也算是不白過日子了,好歹刺激點兒,精彩點兒,將來跟人說起來,咱們哥兒幾個跟妖魔鬼怪幹了好幾架,還幹掉它好幾隻,那多有麵子……再說了,要真是跟邪物幹上了,怎麽說也算得上是除魔衛道了,衛的這個道,應該就是天道吧?這老天爺它就是再不濟,將來咱們萬一幹了什麽出格的事兒,昧了良心了,老天爺記掛著咱的好,總得功過相抵一下,你說是不?”

“那你還想著出去打工?”我疑惑的說道,這小子說這些話,不是自相矛盾了麽?

“唉,要是村裏沒邪物,我可不想在村裏待著了。”陳金歎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咱哥們兒在村裏的名聲實在是不好,自從知道了劉賓娘家的事兒之後,我這心裏確實一直不舒坦,總覺得咱虧欠了村裏人許多似的,平日走在街上,就覺得有人在後麵對咱指指點點,唉……”

“你害怕了?”我強笑著說道。

“嗯,真有點兒害怕。”陳金這個人很坦然,活的很真實,一點兒都不虛偽,他說道:“說句心裏話,我覺得咱們以前還真夠孫子的,活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唉,仔細想想,咱們長這麽大了,幹過什麽正事兒沒?沒有,哦不不,從去年冬天,咱們從奶奶廟裏偷了供肉開始,跟邪物耗上了,幹起來了,這一來二去,惹了這麽多事兒,現在想想,這倒是一件正事兒,怎麽說咱也是除魔衛道,也維護了村中的安寧不是?”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村裏有幾個人說咱們對?”

“為啥不說咱對?”陳金反問道。

我怔住了,其實這些事兒在村裏已經有了傳言,可是為什麽村裏人依然不說我們的好?

陳金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咱們的名聲不好麽?臭名遠揚咯,除非咱們以後徹底改正了,堅持上那麽幾年甚至一輩子,才能抹去以前在村民中留下的壞印象啊。”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說道:“所以你決定出去打工麽?”

“嗯,好好幹,再也不胡鬧了,過的也沒啥意思。”陳金點點頭。

“那咱們去找找胡老四吧,唉,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著出去了,可是再想想老太歲,咱們總得讓村裏安省了,沒了邪物再來了,才能出去啊,留下胡老四自己,我不放心。”我起身向外走去。

陳金跟著我說道:“要是村裏一直不安省,咱們就一直待在村裏麽?”

我怔了怔,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可是我心裏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

……

毒辣的太陽高高的懸掛在空中,耀的人低下頭來都覺得眼花,陽光曬的土路麵上滾燙滾燙的,飄起兩尺多高灰蒙蒙的塵土,半空中的空氣,都被曬得猶若實質般,肉眼都能看到空氣的流動,一層層的像是水流的波紋。

我和陳金倆人走在巷子裏,雖然倆人都是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和脫鞋,可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依然是熱的汗流浹背。

巷子口挨著渠邊兒,有一棵粗大的柳樹,枝繁葉茂,遮擋住了陽光,樹下一片巨大的樹蔭。

我們倆走到樹蔭底下,一屁股歪在幾塊兒磚頭上坐下,這是平日裏別人乘涼時坐的地方,早就擺放的整整齊齊了。陳金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倆人點上抽著,皺著眉頭仰起臉來,看著透過樹蔭灑下來的斑駁的陽光,這狗日的天氣,真熱啊!走了這麽一小段,我們倆都有些懶得再往胡老四家裏走了。往胡老四家走的話,還得走上好一段沒有樹蔭的路,要麵對著太陽的直射,乖乖,我的膀子都曬疼了。

正在我們倆有些迷糊的坐在樹下乘涼的時候,劉賓和弟弟劉民從他們家巷子裏走了出來。

劉賓一見我們,便露出有些牽強的笑容,說道:“喲,你們倆在這兒幹啥?”

“涼快涼快唄,這狗日的天氣快把人熱死了。”我笑著說道。

陳金掏出煙來甩給劉賓一支,問道:“哎,你這是拎著民子幹啥去?”

“嗨,這小子嫌天熱的難受,要去河裏洗澡呢,這不,我有點兒不放心他自己去,跟著來了。”劉賓疼愛的摸著弟弟的腦袋。

“扯淡,有啥不放心的?民子今年十三歲了吧?”我笑著招手讓劉民走到跟前兒,拍了拍這小子的屁股,對劉賓說道:“你別管的太寬,咱們八九歲的時候就偷偷背著爹娘去河裏洗澡了,人家都這麽大孩子了,還用的著咱們管麽?”

“就是,我們那幫人整天都一起去河裏洗澡,就你,不讓我去!”劉民瞪著眼氣呼呼的說道。

我和陳金都皺起了眉頭,心說這不是胡鬧麽?劉賓什麽時候管的這麽寬了?

“你知道啥?萬一出點兒事兒怎麽辦?你讓我這個當哥哥的咋辦?”劉賓怒聲吼道。

小劉民被嚇住了,眼裏都快流出淚來了,無奈的看著我和陳金,希望我們倆幫他說說話。

“行了行了,凶巴巴的這是幹啥呢?”我起身推了劉賓一把,將小劉民拽到身後,說道:“別扯淡了啊,當自己是啥好孩子似的,得得,正好俺倆也熱的受不了呢,走走,洗澡去。”

陳金也說道:“對對,洗個澡去,奶奶的熱死老子了,看這天氣,準的下場大雨不成。”

劉賓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跟著我們往河裏走去。

其實我和陳金倆人都看出來了,現在劉賓的家裏,劉賓做主了,他爹他娘倆人,現在基本等同於廢人一般,還沒有從那件事兒的陰影裏走出來,無論是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那樣的事實。

而劉賓既然做主了,就要把這個家看好,他畢竟還年輕,不知道怎麽去管好一個家,怎麽照顧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對弟弟的關愛,也就自然而然的有點兒偏激了。

村後麵是牤牛河,那時候沒有那麽多的化工廠啊什麽亂七八糟的,沒有汙染,所以河水清澈見底,有些河段,連汙泥都沒有,河底全都是幹淨的沙子,村裏人在夏天,都會到河裏洗澡去。小孩子們洗澡的更多,白天晚上,隻要熱了,就跳到河裏去涼快涼快,一天有的都洗好幾次澡。大人們不一樣,一般都是在傍晚的時候到河裏洗澡。

洗澡的地方,又分男女洗澡,這是長久以來自然而然形成的位置,就像是分好了男女澡堂子似的。

橋上遊百米之後,挨著那幾棵大柳樹和榆樹,河道拐了個彎,拐彎處樹木繁茂參天,那裏,是女性同胞們洗澡的地方。

橋下遊不足百米的地方,也有一道河彎,那裏,是男性同胞們洗澡的地方。

男人洗澡的那處地方,再往下過了河彎,就是深水區,遊泳技術好,又貪玩的男孩子們,經常會去那深水的地方戲水玩兒,顯示著自己遊泳的技術和膽量。

午後洗澡的年輕人和小孩子都比較多,大人們卻很少有。我們到了那裏的時候,河裏早已經有十幾個孩子和好幾個年輕人在那裏洗澡呢,河裏麵撲通撲通的聲音不絕耳語。

沒想到,常雲亮和薛誌剛也都在河裏麵正洗澡呢,我們幾個打了招呼,立刻脫光了衣服跳入了河中。

清涼的河水浸體,頓時一股舒適的感覺讓自己忍不住呻吟出聲,唉,真是這些天心裏一直煩悶,把這麽舒服的享受都給忘了,一直沒出來洗澡。

我們幾個也不來回湧動,全都站在河裏麵聚到一塊兒,閑聊著,小劉民和他的夥伴們到一旁遊水玩兒了。

劉賓喊叫著:“哎,都別去深水地兒遊啊,小心淹著!”

“哎,知道了!”

一幫小孩子們答應著,他們玩兒的很盡興,紮猛子,鳧水,互相玩兒追捉的遊戲,玩兒的不亦樂乎。

剛跳到河裏還沒多大會兒,西邊的天際湧起了團團的烏雲,隆隆的悶雷聲從西邊遠遠的傳來,不一會兒,陰雲密布了大半個天空,眼看著就要下雨了,天氣更加的悶熱起來。

一幫小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打鬧著上了岸,然後穿上衣服往家裏跑去。

我和陳金倆人剛跳下來,覺得舒服了些,自然不願意走,幾個哥們兒一商量,看著天氣應該是雷陣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得,咱們就泡在河裏麵得了,不然上去的話,更熱,就衝這天氣,唉,屋子裏指不定熱成啥樣呢,咱們回去要是坐在屋子裏,準得把咱們給蒸熟了。

這麽一說,哥兒幾個覺得也是,要是雨真的下大了,咱們再回去也不遲,反正挨著村兒呢,要是下的不大,咱就在這兒涼快,比回家裏頭強啊,至於會不會淋濕了岸邊草叢中的衣服……無所謂,反正那些大褲衩子穿在身上,也得讓汗水給浸濕透了。

一看我們幾個大孩子不走,小劉民和他的兩個小夥伴兒也不走了,他們在此脫了褲衩,跳入到河水當中嬉戲起來。

而我們幾個,也漸漸的按捺不住那顆年輕的心,於是陳金和我打頭,開始在河裏遊起了泳,並且向深水處遊去,那裏,才是我們這樣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戲水的地方,在這種水淺的地方洗澡,多沒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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