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

27 連環套

“四天前,普魯士已經對哈布斯堡下達了最後通牒,要求哈布斯堡交出波西米亞王冠。”唐寧街十號,外相阿伯丁簡明扼要介紹了局勢,“波西米亞王是神聖羅馬帝國傳統七大選帝侯之一,哈布斯堡是依靠法理和血統聯係起來的古典帝國,依靠波西米亞王這一頭銜,才有領導南德諸小邦的資格。”

今天是一個外交懇談會,就是執政黨和反對黨的首腦人物在一起議定外交政策。執政的保守黨方麵是首相羅伯特皮爾,財政大臣迪斯累利,外交大臣阿伯丁,自由黨方麵則是黨首巴麥尊和剛剛回國述職的格萊斯頓。

“值得注意的是,普魯士駐倫敦大使最近不斷重申英普傳統友誼,說英國是普魯士的天然盟友,為這樣的聯盟普魯士準備做出犧牲,‘普魯士永遠是英國最好用的手槍’。”

“普魯士人總是這樣,”羅伯特皮爾首相有些不以為意,“他們總是主動加劇緊張局勢,然後通過一係列的外交互動來迫使對手做出更大讓步。就像要糖吃的小孩。”

“首相閣下,恕我直言,普魯士現在已經非常強大,以至於他的任何戰爭威脅,都必須認真對待。”

迪斯累利讚同外相的觀點:“如果普魯士和哈布斯堡開戰,將不是一場普通的戰爭。這場戰爭將是中歐的革命。我不是說社會意義上的革命,而是外交上的。不列顛的外交基石,將被動搖。”

“不列顛的外交基石就是大陸均衡。各位,普魯士對哈布斯堡的戰爭,會打破大陸均衡嗎?”羅伯特皮爾不是提問,而是說出自己的思考,“是的,中歐如果統一,將徹底將法國變成邊緣小國,將俄國擠出歐洲。統一的中歐會不會利用自己增長了的實力來進一步擴大優勢?最終實現稱霸?”

迪斯累利大叫:“普魯士就是一個新波拿巴,新波拿巴,我們必須將它扼殺在搖籃裏,不列顛必須幹預。”

“如何幹預?向歐洲大陸上派出陸軍嗎?”

如何幹預?這是一個現實的問題。難道在安享30年的和平之後,伊頓公學的畢業生要重新成為方陣中的炮灰嗎?而且,真的完全放棄英普之間百年友誼嗎?

在座的都是成熟的政治家。他們都深知,大陸均衡,實際上是普、奧、俄三國的均衡,如果暫時將菲利普的法國排除在外。

“我們要與俄國結盟嗎?別忘了,在中亞,俄國熊給我們的壓力越來越大了。”

“那就給俄國人巴爾幹,將他們從中亞引開。”

“給他們巴爾幹?閣下,我認為您欠缺考慮。”格萊斯頓直言不諱。

“閣下,您離開倫敦的小圈子時間太久,已經不能體會不列顛的智慧了嗎。”迪斯累利反唇相譏。

迪斯累利的意思,是用巴爾幹作為一個誘餌,將俄國的力量引入歐洲,等遏製了普魯士之後,俄羅斯也會元氣大傷,再將俄羅斯趕出去。

“關於俄國,威廉從遠東帶回了一些情報,要與大家分享。”

格萊斯頓簡要介紹了遠東和清國各方麵的局勢,重點當然是穆拉維約夫對內黑龍江的入侵。

“不列顛在亞洲的政策,簡明扼要有三點:一、保障自由貿易,以及上海、大連等自由港的地位,並尋找新的自由港。二、保證清國內部各勢力的均衡,使他們都沒有能力統一,從而避免出現一個超出不列顛控製能力的國家。三、防範俄國等列強在遠東或者亞洲取得優勢。”

“穆拉維約夫的入侵,幾乎完全破壞了上述三點,他們占據了自由港大連,破壞了自由貿易並取得了進入渤海灣的橋頭堡。讓清國正統政府不得不從關內調兵北上,中原的力量進一步失衡了。”

“那麽,我們的公使閣下有什麽妙計,來挽回這一局麵呢?”

“我同意引誘俄國進入巴爾幹。”格萊斯頓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我們甚至可以製造一種假象,為了遏製普魯士,英國會允許俄國恢複《安吉阿—斯凱萊西條約》中的權利。”

《安吉阿—斯凱萊西條約》於1830年簽訂,規定奧斯曼帝國有義務在戰時關閉達達尼爾海峽,並對俄國軍艦開放博斯普魯斯海峽,沙皇成為奧斯曼帝國的保護者。但俄國的這一優勢被1839年《倫敦條約》廢除。

“所以,威廉的意見,就是用普魯士和土耳其消耗俄國。”

“還有東方,清國雖然落後,但由普魯士訓練的神機軍卻有一定的戰鬥力。而且,除了遠東,中亞方麵也是俄國柔軟的下腹部。解決了普魯士之後,我們可以誘使清國和俄國在中亞開戰。”

阿伯丁外相點點頭:“如果俄國在東方遭遇重大挫折,那麽,即使他在巴爾幹取得了暫時的優勢,也不得不掉過頭去。”

總體思路就是一個連環套,用巴爾幹引誘俄國,用俄國壓製普魯士,用清廷將俄國吸引回東方。

“所有假設的前提,在於巴爾幹這個誘餌,能夠吸引來俄國。”羅伯特皮爾首相總結,“巴爾幹這個誘餌足夠大嗎?”

“巴爾幹已經足夠讓俄國人瘋狂,何況還有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通行權。”

“那麽,第二個問題,清國的力量能夠讓俄國掉過頭去嗎?威廉,隻有你能回答。”

“如果神機軍不受內地問題的幹擾,是有可能消耗很大一部分俄國的實力的。然而,神機軍有兩個敵人,太平軍被壓迫在首都附近,而共和……他們成長得非常快,如果在普魯士戰爭期間,共和得以統一整個清國,考慮到距離夢魘,我不認為有任何力量能夠遏製它。共和將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削弱共和,以幫助神機軍,讓他們專心對付羅刹人。是這樣嗎?威廉。”

“我們早就在這麽做了,我們一直對共和實行貿易禁運。”迪斯累利對關稅的減少耿耿於懷。

“但這樣還不夠,總有貪婪的商人向他們走私。最好能夠直接施加軍事壓力。”格萊斯頓看到首相的目光,趕緊補充:“不要派出本土的軍隊,在印度支那,我們已經找到了一支好用的手槍。”

“拿破侖皇帝?”迪斯累利笑了起來。

“沒什麽可笑的,越南人經過訓練,也是堅韌的戰士。”

“那個小波拿巴會聽從我們嗎?”

“那個人很浮躁,容易受誘惑,而且他急於得到歐洲國家,尤其是英國的承認。我們的小額爾金已經放出了幾個誘餌,他都咬鉤了。”

“那麽,威廉,你是要讓路易拿破侖進攻北方嗎?”

“不,那是隔靴搔癢。我要讓他進攻廣州灣。”

“你的意思,是要出動海軍?”

“不用,上海的聯合艦隊由我們控製著,而清廷和共和處於交戰狀態,這樣,連宣戰都省了。而不列顛,在歐洲或者遠東,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不要站到對抗的第一線。”

格萊斯頓繼續補充:“對共和的貿易禁運要加強,不再允許共和的船隻通過馬六甲海峽,對此,我希望海軍,能夠把印度洋艦隊派往海峽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