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唐正也是跟這些山民一樣,貫徹了“食不語”的規矩,直到這一餐晚飯用完,也沒有再發一言。晚餐吃完,自然有人搶著收拾,唐正也隻能跟王恒一樣,坐在旁邊休息了。
而經過這一餐晚飯之後,互相之間的關係也拉近了許多,唐正也就跟王恒隨意閑聊起來。當然,說是閑聊,其實自然還是唐正問得多,而王恒則幾乎一直在回答了,不多時,就讓唐正套出了許多東西來:“原來濟慈你們竟然是秦時名將王翦後人?真是失敬了!”
難怪那個村子的布局會如此“凶殘”呢,原來真是家學源遠啊……
“唉,公子不要取笑在下了,今日一戰,我王氏一族差點被一群流寇攻破村莊,慘遭滅門,如此醜事,簡直是丟盡了祖宗顏麵,愧煞人了……”王恒苦笑不已,聽到他們談話的其他山民,也都是黯然失神,羞愧不已。
“嗬嗬,濟慈太苛責自己了,今日一戰,我在外麵觀看良久,發現貴村村民表現得都是非常英勇的,隻不過人數上麵實在是差距太大,這才遭致敗績的,此非戰之罪也。”唐正安慰道。
“公子不必虛言安慰,今日這一戰,絕不僅僅是寡不敵眾這麽簡單。”王恒搖搖頭,一半是跟唐正說,一半也是借機向自己的同伴傾訴自己心中的想法:“其實,無論是個人實力、戰鬥經驗,還是在人員組織,互相配合方麵,我們都比那些黃巾賊寇差了不止一籌。如果不是祖上留下的村落布置發揮了作用,我們恐怕都不可能堅持到公子您出手相助的時候,就被那些賊寇斬殺一空了……”
“嗯,這樣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濟慈,我看你們這些年輕人,舉止之間應該是受過一定的訓練的,可是似乎又沒有徹底訓練成合格士卒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還能是什麽原因?大家全都過慣了太平日子,吃不了苦了唄!”王恒苦笑著搖搖頭:“不怕公子笑話,其實,往常訓練的時候,在下也是能推脫就推脫,能偷懶就偷懶的。誰又知道,這幫黃巾賊寇怎麽忽然就造反了,而且,還是一鬧就鬧得這麽大呢?”
“吃一塹,長一智吧。”唐正微微一笑,正要再安慰他幾句,卻又忽然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向後看去。恰好,就在這個時候,高處警戒的山民也發出了警報:“西南方向,有人過來了……啊,別急,是我們的信號,是卓叔,卓叔他們回來了……”
“公子,應該是卓叔帶著族人找來了。”王恒的目光有些飄忽,不敢跟唐正對視。不過,唐正並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敵意,因此也就重新背好弓箭,揮手道:“走,我們去看看吧……”
不多時,一大群人就點著火把,在剛才警戒的一個“哨兵”帶領下,來到了這營地當中。借助那飄忽的火光,唐正一眼就見到了人群最前麵那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而那“卓叔”,則是落後這老人一步,緊緊跟在他身後。
唐正的目光一掃,就發現跟在後麵的年輕人足有二十多個,卻是比王卓剛才帶回去的多了十倍不止。而這些年輕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都是充滿了感激、敬佩、還有躍躍欲試的意味。唐正的心裏一動,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剛才那個念頭,說不定有戲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人已經走到麵前了,為首的那個白發老人忽然急走幾步,來到眾人麵前,然後就是毫不猶豫的抱拳一禮:“這位就是救了我王氏全族的恩公,易凡公子了吧,老朽王嶽有禮了!”
“哎,老人家這是做什麽?”唐正下意識的一伸手,扶住了那老人的雙臂,不過隨即,他就覺得手上一沉,那老人竟是用盡全力繼續拜了下去:“老朽無能,忝為王氏族長,卻不能保境安民,護佑族人。幸得恩公大德,於危難之際出手相助,老朽也隻能代表我王氏族人拜謝一下了,這不過是想要求個心安而已,還請恩公成全……”
“這?”唐正稍一猶豫,忽然有一股血腥味傳來,定睛一看,就見這老人的左臂衣袖高高鼓起,還有絲絲血跡滲透出來,他這才反應過來,老人應該是身上有傷的。當下,他哪裏還敢跟老人較勁?趕緊放開手,苦笑著接受了老人的深深一禮:“好了,老先生,快請起吧,您身上有傷,若是再崩裂了傷口,在下可就罪莫大焉了!”
“嗬嗬,恩公放心,小老兒這一把老骨頭雖已老朽,但還沒有到了一折騰就散架的地步!”這一次,老人沒有再抗拒唐正的攙扶,而且還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跟他開起了玩笑。
唐正向王恒使了個眼色,王恒趕緊上來,扶住王嶽,然後就跟唐正一起,走到營地中心,篝火旁坐下。唐正觀察了一下,發現之前離開的那個中年大漢王卓滿身塵土,疲憊不已的樣子,就試探著開口道:“老人家,你們各位都還沒有用過晚餐吧?剛好,我們也才剛吃過不久,飯菜都還是熱的,我看,你們還是先墊墊肚子吧。”
“嗯,這個……”老人王嶽轉頭一看,就開口道:“王卓,你帶兒郎們去用飯。我這裏就先給我端碗熱水來就好了,飯食什麽的,還是等我先歇口氣再說吧。”
熱水沒有,熱湯倒是還有不少,王恒去取了一個幹淨的竹筒,盛了許多過來。王嶽接過之後,隻嚐了一口,就驚訝的挑了挑眉毛,抬起頭來。王恒見狀,趕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嶽神色一動,卻是忽然轉頭,在唐正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此湯的作料,竟是公子拿出來的?如此鮮美的味道,老朽還是第一次嚐到!”
“嗬嗬,不過是些小東西而已,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唐正嗬嗬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這調料當中,有許多成分都是還沒有傳入漢朝的。
王嶽微微一笑,也沒有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麵糾纏,重新低下頭,慢慢將半竹筒的熱湯喝完,他的氣色都好了許多,這才斟酌著字句,緩緩開口道:“公子姓易?是不是周易的易?嗯,這個姓氏似乎不怎麽常見啊,不知可否詢問一下公子郡望?”
“呃,這個?”唐正微微一怔,腦子裏麵轉了個彎,這才反應過來,這老人是問自己的出身來曆呢,他這才定了定神,回答道:“老人家,您太抬舉了。寒家不過是薊縣附近的一個小家族而已,家中雖有幾畝薄田,但也隻是勉強混個溫飽而已,還稱不上郡望。”
“薊縣?那是我幽州的治所了,老朽年輕是也曾去過,那可真是好地方啊,比我們涿郡繁華多了。”王嶽點點頭,隨口誇讚了幾句,這才開口問道:“不過,不是說黃巾賊寇從南邊來,在薊縣附近也是鬧得非常厲害的嗎,公子怎麽不在家禦敵,反而選在這個時候出遊呢?”
“唉,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唐正其實早就已經編好一套身世背景了,此時自然是隨口道來:“不錯,幽州南邊,黃巾賊亂的確是非常嚴重的,不過,所幸的是寒家還算有些資材,同時也是見機得早,才搶在賊寇到來之前舉家搬入了薊縣縣城當中,免了這一場災難。”
“不過,在下從小就苦練兵法武藝,自然不可能坐在城中眼睜睜的看著黃巾賊寇肆虐鄉裏而無所作為了。這不,家中安頓好之後,在下就投入官軍當中,想要為這天下盡上一份力。”唐正道。
“沒想到的是,加入軍伍之後,在下這才發現,如今的朝廷官軍,基本上都已經糜爛不堪了,讓他們守城都有些困難,更加不要說主動出擊,剿滅黃巾了。在軍中待了幾個月,我就受不了了,找了個機會脫離而出,然後就是四處遊蕩了。”
“見到大隊的黃巾就躲開,見到小股的賊寇就想辦法動手,這一路下來,倒也讓我殺了一些賊寇,收攏了一些誌同道合的兄弟。可惜,前不久,我們遭遇了一股比較大的賊寇圍攻,整個隊伍都被打散了,我也隻能逃入山林躲避追殺。沒想到這一逃,就一路逃到涿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