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潮神遊天外,那卜青卻緊張至極,隻為站出來接了一句話,就將自己弄到這般有進無退的境地!若這前輩不答應,自己有身懷巨寶的嫌疑,更試圖叛門而出,攀附高枝,如何下場,可以想見!
敖珊也看出了卜青的窘境,眼珠轉了幾轉,便又輕輕推了許聽潮一下。
許聽潮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卜青道:“也罷,此事因我而起,理當自我而終!你願入我門下做個雜役,那便來吧!”
“謝過前輩!”
卜青聞言,如何不喜,當即大禮參拜!
許聽潮卻打出一道真氣,將他扶起。
“你也不須灰心,想當年,我也不過一丹器房執役弟子。修行之事,重在自身!”
“卜青受教了!”
這修士,此刻可說是心花怒放,先前諸般哀求,不過為求保住性命,但聽這前輩的說法,似乎還大有機會得修大道!於是雙手捧了那飛劍,禦器緩緩上前,又行了一禮,才恭敬地站到兩人身後。
且不說這卜青,元陽宗眾人,哪個不是心生羨慕?早知如此,自己也投到這位前輩門下做個雜役了!
“請前輩收留!大恩大德,小的必肝腦塗地,粉身以報!”
還當真就有人淩空屈膝跪了下來,神色之哀切,仿佛隻要許聽潮不答應,便活不下去了一般!此人還是個金丹修士!
“求前輩垂憐!”
“前輩慈悲啊!”
霎時間,半空烏壓壓地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
張文博和他身邊那青年,頓時麵色鐵青!就這麽一小會兒,元陽宗大半弟子都跪在半空,個個神色悲戚,更有甚者,徑直痛哭流涕!就算還在站立的,也大都極為意動,隻是放不下麵皮,跪地哀求罷了。身為元陽宗掌門長老,兩人羞臊憤怒,可想而知!
休說這二人與元陽宗息息相關,便是許聽潮和敖珊,心中怒火也是噌噌噌直往上竄!
“哼!你等當本人是開善堂的麽?”
但凡跪倒的修士,無不如遭重擊,齊齊噴出一口血來,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非隻身受重創,大半都是被嚇得冷汗直冒!
“寡廉鮮恥,見利忘義!本人要你等何用,養虎為患麽?趕緊滾!”
這些個跪地哀求的修士,本就驚懼至極,聽得一個“滾”字,頓時如蒙大赦,紛紛起身,禦器四散遁走!他們卻不知,方才聽得一聲冷哼,本源早已受損,從此之後,修為想要再進一步,除非尋得無上靈藥,否則便是奢望!
片刻之後,元陽宗連同張文博,他身旁那青年,以及卜青,隻剩下聊聊十餘人!許聽潮和敖珊兀自憤怒,元陽宗眾人卻個個羞愧無地,心若死灰!
“多謝前輩為元陽宗除此大患!”
張文博略略振作精神,恭敬地向許聽潮一禮。
“你不恨我?”
許聽潮目光灼灼,片刻不離張文博雙眼。
張文博麵色黯淡,卻也不避讓,徑直和許聽潮對視,淒然道:“小老兒有心重振元陽宗,奈何門人不肖。前輩之言,不啻當頭棒喝,若當真想要依靠他們……”
此老看了看在天邊惶惶如喪家之犬,正自四散消逝的遁光,回過頭來,滿麵黯然嘲弄:“就算元陽宗當真能振興,也不過鏡花水月一場,分崩離析隻在頃刻!”
“前輩所為,實乃一劑猛藥,於本宗有莫大恩德!請受小老兒一拜!”
“請前輩受我等一拜!”
餘者也跟隨張文博拜倒,兩人身後的卜青也不例外。
姑且不論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誠意,這般做法,倒是讓許聽潮和血妖心中悲憤痛恨減輕的少許,此界修士,也不見得盡數都墮落成那般模樣,未嚐沒有解救。
血妖得了此界孕育的神魔軀殼,又被那軀殼的執念遁入元神,早將此界視為生身之母,是以才有之前見得元陽宗眾修人倫道德敗壞,心中怒火衝霄,此刻見得有人良知猶存,尚且顧及禮義廉恥,不免生出欣慰之感。許聽潮與他本是一人,見得眼前元陽宗修士如此,神色也柔和大半。
“你等也不必謝我,重病不宜用猛藥,你元陽宗此刻,早已元氣大傷!”許聽潮聲音猶自冷淡,張文博想要說什麽,卻被他一瞪,生生咽回肚裏。
“你元陽宗既有振奮之心,這五部法訣,就算做本人的補償吧!你等若是敢以此為非作歹,本人定當親自前來收回!”
言罷,許聽潮屈指連彈,白黑青紅黃五個拇指大的光團接連飛出,半點反應時間也不給張文博留,就接連飛入他眉心泥丸宮!
此老一怔,繼而喜得須眉顫抖,隻因腦中當真多了五部法訣,正好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別名為金玄內甲功,小長春訣,春風化雨訣,離火策,坤壤訣,皆可修煉至化神境!且精微玄妙之處,半點不在頂階功法之下!
元陽宗不過一小小的落魄宗門,張文博又如何知曉?卻是他元陽宗,數千年前也為一絕頂大派,門中元陽大(蟹)法,便是正兒八經的頂階功法。奈何世易時移,元陽宗衰落,此法也逐漸變得殘缺不全。張文博修煉的便是這法門,因此五部法訣才入手,這老兒便覺出其價值,如何不心花怒放?
如今頂階法訣在手,加之天地劇變,比起從前,修行容易了不知多少倍,何愁不能重現宗門昔日輝煌?之前的心灰意懶一掃而空,張文博隻覺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氣,恨不能立時便大展身手一場!
其餘元陽宗弟子,不知掌門為何這般模樣,但想來定是天大的好事。當下無不慶幸自己方才的抉擇,老掌門得了好處,無論如何也會想到門下弟子!
“前輩……”
張文博總算清醒過來,就要向正與卜青說話的許聽潮大禮參拜,卻被一道無形大力擋住。
許聽潮贈予的五部法訣,不過這數十年來四處遊蕩,從隕落在他手上的修士手中所得,根本算不上多高深玄妙。雖然張文博視之為至寶,許聽潮卻不願受他大禮,隻對卜青道:“你可想清楚了?”
卜青片刻不曾猶豫,答道:“前輩於元陽宗有大恩,晚輩留下服侍,也屬應當!”
許聽潮本想勸他回去元陽宗,聞言也不再多說,反正仙府中多他一人也無妨,區區一個築基修士,便是敖琲也能輕鬆勝之,倒也無須太過擔心。
此間事了,抖手將卜青收入仙府,許聽潮便攜了敖珊,打算遁入虛空,繼續趕路。
張文博見狀,趕緊呼道:“前輩且慢!”
“你還有何事?”
許聽潮收了法術,側頭皺眉道。
“此處往西,便是青帝盟所轄。月前天地異變,那青帝借機突破化神境,成了煉虛修士,自號青木道祖!其門下十四弟子正四處張羅賀禮慶筵……”
張文博看了看敖珊,才繼續道:“還請前輩多多留心!”
盡管沒有明言,兩人怎不知這老者的意思?許聽潮冷哼一聲:“區區煉虛,就敢自稱道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道友好意,許某心領了,告辭!”
言罷,徑直遁入虛空,不見了蹤影!
……
“潮哥哥,你當真不怕小妹被那青木道祖的徒兒擄了去?”
“這青帝盟並非什麽好東西,它若敢亂來,須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潮哥哥好威風!莫不是要做廓清環宇,整頓綱常這等扭轉乾坤的大事?”
“我若不為,豈非不當人子?”
“咯咯……小妹就給你個機會,換了摩雲翅帶我飛遁吧!”
“甚好!”
虛空中話音才落,一團五色氤氳的清光雲團便即浮現,許聽潮攜了敖珊靜立其上,放慢遁速,大搖大擺地往西方而去。
仙府中,眾人被血妖忽然發怒弄得莫名其妙,一番詢問,知曉了因由,不禁各自感歎。是以卜青才入得仙府,就被一隻清光閃閃的大手捉住,帶到陰陽五行池邊!
陡然見得這許多修為高深莫測的“前輩”,卜青心中驚駭尚未平息,便又掀起狂瀾!戰戰兢兢地躬身施禮,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到血妖身後站立,隻在心中奇怪,前輩怎麽忽然換了裝束,連身上氣息也變得這般陰冷,那美貌女妖又去了何處?
“你且過來!”
焦璐雙眉一揚,冷聲喝道。
卜青看了看血妖,隻得了個冷臉:“焦師叔喚你,還不快去!”
這女子竟然還是前輩的師叔,那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卜青哪裏還敢怠慢,恭敬地走到焦璐麵前站好,不及施禮,就覺得腦中一陣眩暈!
原來焦璐不放心他的品性,徑直對其施展了問心術!
半晌之後,焦璐才略一點頭,收了法術,閉目不語。
卜青自然知曉方才經曆了何事,盡管心中驚怒,卻不敢半點表現出來,恭敬施禮過後,就要退回許聽潮身邊。
“小子別走!”
卜青心頭一跳,轉身看去,卻是個方麵環眼,身材壯碩的漢子!這漢子一身修為亦是深不可測,正對自己灼灼注視,好像見了什麽稀奇至極的物事!
“前輩……”
疾步走到這漢子麵前,卜青從臉上擠出個笑容。
“你且說說,男子怎生在肚裏修出個嬰兒來!”
“噗——”
仙府中,眾人笑成一片,卜青卻滿臉哭喪,我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連金丹都不曾凝成,又怎知如何結嬰?
……
許聽潮和敖珊一路緩緩飛遁,隻大半日,依舊行進了十餘萬裏。一路上遇見的修士,丹田中有元嬰的少,金丹稍多,數量最龐大的,還是築基,煉氣兩境修士。
他們兩人身上氣息強橫,旁的修士見了,也隻慌不迭的避讓,倒沒有遇上被攔路打劫的事情,但一路行來,親眼見到的修士間互相殺戮,爭奪財貨的事情,卻足有數起!
正是因此,雖然路上處處山明水秀,許聽潮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臨近黃昏,兩人終於來到一座龐大的城池之前。隻見城中央豎了一杆數百丈高的青色幡旗,上書:“東極青帝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