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道界,自古人妖不兩立,摩陀老道乃是此界最頂尖幾大門派的客卿長老,幾乎將幾派的陣法典籍翻了個遍。這事兒於他這等陣癡來說,無疑天下間最大的幸福,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斷然沒有多少機會涉獵妖族陣法。
天道界妖族衰微,但妖族傳承比人族久遠得多,盡管因為妖族開啟靈智困難,傳承下來的東西不見得比人族浩繁精妙,但也有其獨到之處。摩陀老道老早就暗暗覬覦,隻恨不能得償所願,正是因此,聽得老龍敖澤邀請改良那“蒼玄祖龍大陣”時,他才會那般急不可耐!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龍族乃妖族中有數的大族,東海龍宮傳承多有逸散,這蒼玄祖龍大陣卻是其中頂兒尖的法門,就算有些殘缺,也讓摩陀老道見到了一方嶄新的天地。自打回到仙府,他也不曾繼續理會府中諸多禁製陣法,而是細細參悟所得,沉浸其中,樂不思蜀。
這等情形之下,被許聽潮叫了出來,自然不會高興,但一聽是要操持遷移青鸞一族的殿宇老宅,自然千肯萬肯!
青鸞也傳承自上古,乃是與龍族不相上下的妖中大族!
摩陀老道有了事情去做,細柳和元上也被他拉去,以供隨時問詢,許聽潮和敖珊敖鳳頓時閑暇下來。
許聽潮隨意尋了處殿堂盤膝而坐,閉目禦使煉魔仙劍,一麵運氣煉法,一麵有一劍沒一劍地劈砍被困在周天星辰大陣中的鐵牙老怪。
敖珊敖鳳則擔起防備外敵的職責。
一連數日,青鸞族中殿宇群內都有不小的動靜傳出,惹得附近青鸞部族前來查探。其中頗有心懷不軌之人,敖珊敖鳳逮著就是一通棒揍,好生過了一把爭鬥的幹癮,隻是時日一長,前來窺探的人便多了起來,讓人煩不勝煩。
這天,兩女趕跑了一前來窺伺的虛境青鸞,便回到許聽潮棲身的殿宇中。
“夫君,摩陀老兒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將細柳姐姐族中這處寶地祭煉完全?”
許聽潮睜眼,放出神念一探,才道:“快了,大約還需一兩日的功夫。”
“還有一兩天啊……”敖鳳哀號,“你家夫人都要累得倒斃了也!”
許聽潮不禁揉了揉她的秀發,笑道:“夫人暫且歇著,且看你家夫君手段!”
“莫要把人打死了,細柳姐姐麵上須不好看。”
敖珊不放心地叮囑。
“死了轉倒是便宜,知曉的也不大多,不能把後來人也嚇住了。”
許聽潮口中如此說,已是揮手打出七團金光燦燦的火焰,飄出大殿,望遠處四散激射而去!
片刻之後,七聲鬼哭狼嚎的淒厲慘呼隱隱傳來!
“且看還有哪個敢來!”
許聽潮頗有些得意,然而片刻之後,麵上神色便凝固了——
“元上,你竟敢如此戕害同族,今日不給個說法,便教你北支不得安寧!”
“快快解除禁法,否則莫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這法子不錯,本尊也去捉個北支餘孽來用太陽真火烤著玩兒!”
……
紛紛擾擾的聲音此起彼伏,敖珊敖鳳盡皆捂嘴竊笑不已。
許聽潮麵皮哪裏掛得住?心頭怒火已熾,渾身雲霞閃動,瞬息破空而去!隻幾個眨眼的功夫,慘呼聲便喧囂了數倍不止!
敖珊敖鳳麵麵相覷,趕緊追出大殿,正好見到滿麵愜意回轉的許聽潮。
兩女笑盈盈地迎上去,四隻妙目略微轉動,就見到四周怕不下二十團金光燦燦的數丈大球體,將天上日光分別吸納,讓郎朗晴天都昏暗了七八分。這般二十多輪圓日橫空,偏生天色晦暗的情形,委實不多見,再配合這二十多輪金色大日中傳來的滲人慘呼聲,頗有幾分幽冥地獄的意境。
“夫君忒也心軟,弄出偌大動靜,也隻讓這些青毛鳥兒受些皮肉之苦。”敖鳳收回目光,有些抱怨地對許聽潮嗔道。
敖珊卻麵色古怪:“太陽真火入體炙烤,短時間內還看不出害處,等時日一長,就要逐漸損耗元氣。鳳兒你想,青鸞族中有哪個及得上夫君的本事,能輕易將這般禁製解除了?”
敖鳳恍然大悟:“就算不記損耗地用真氣消磨,少說也要幾個月吧!到得那時,這些鳥兒不是要被烤成了肉幹?”這冰凰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看向許聽潮的目光頓時有了許多戒備:“原來夫君這般腹黑,老早就要這些鳥兒脫下幾層皮來!”
許聽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佯怒道:“哪裏腹黑了?你不是嫌他們聒噪麽?為夫也不過隨手下了一道禁製,他們族中長輩盡可前來領了回去,自行設法解救,解不開那是他們長輩本事不濟,與我何幹?”
“隻恨道友下手太輕了些!”
細柳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忽然插口說道。
“姐姐怎會有閑暇出來?”
敖鳳趁機擺脫許聽潮掌控,跑到細柳麵前,拉住了這青鸞的手。
細柳嗔道:“你這丫頭弄出這般大的陣仗,姐姐怎能不出來看上一看?”
“都是那小賊惹的禍,怎的怪到我身上?”敖鳳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又問,“姐姐,摩陀老兒都在磨蹭些什麽,這般久了還未將事情做成?”
說起這事,細柳也有些氣憤:“那老道見了陣法,便不肯挪動腳步,非得將其中究竟參悟個通透!若非如此,早就該遷徙而走了,也不會惹下這許多事端!許道友,似這般,可會耽誤了你前往太清門?”
許聽潮笑道:“細柳道友多慮了,在域外虛空行走,說不得就會遇到什麽凶險,早晚幾日,並無差別。”
“如此,妾身便放心了!”細柳麵上也露出一絲笑容,忽而轉了話題,“風兒妹妹之前說得不錯,許道友忒也心軟,這等前來窺測威脅的貨色,沒幾個是好東西,道友若是心煩,不妨徑直出手斬了,也省得被諸般聒噪汙了兩耳……那老道又在催促,妾身須趕去應付!”
這青鸞急急襝衽一禮,便破開虛空,邁步踏入其中,倏忽不見了蹤影。
敖鳳不防細柳走得如此幹脆,呆了一呆,才道:“細柳姐姐竟將青鸞其餘部族的人恨成這般模樣!”
敖珊歎息一聲:“任誰的家族被害得如此殘破凋零,也會一般無二。”
“既然如此,細柳姐姐為何不早早請夫君將族人搭載了前往巨人界,也好休養生息,東山再起?”
“姐姐可不是那般隨意認輸的人。總想憑了自己和元上道友的本事,重新振興青鸞北支。若非知曉太清門的野心,說什麽也不會做出這等寄人籬下的事情。夫君,珊兒說得可對?”
許聽潮點頭,似笑非笑道:“恐怕還有些信不過為夫的品性。”
“姐姐也真是,就算信不過夫君,不是還有我與珊兒會照應麽?”
敖珊笑著拉住敖鳳:“若這世間人人的心思都像鳳兒你這般單純,便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
……
許聽潮駕馭元磁極空梭離去的時候,青鸞北支所在,破落的殿宇群已然不見了蹤影,留下的空闊大坑中,大大小小的靈脈都已被盡數挪走。這大坑周圍數百裏內,近百個數丈大的金色光團正自吸納太陽精氣,其中有或高亢或衰弱的嘶聲慘呼不住傳出,把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弄得森羅地獄一般!
飛梭之中,許聽潮和敖珊敖鳳,卻正自觀禮細柳、元上、扶風三人主持的祭祖大典。
諸般繁瑣儀式結束,已用去了兩日一夜的功夫,細柳還感歎說,若非走得匆忙,大典斷然不會這般潦草,把許聽潮聽得頭皮發麻。
儀式甫一結束,許聽潮便催動元磁極空梭接連十幾次挪移,來到太清門西南方一座山門之前。
太清門今非昔比,每座山門均是大開,各色遁光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他架了百丈星光挪移而來,竟不曾惹來多少注意。
敖珊敖鳳等都在仙府之中,不願與太清門門人照麵,許聽潮獨自一人現了身形,施施然淩空走向山門。
守門弟子早已忙得焦頭爛額,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圓臉小道士見到許聽潮,也不細看,徑直道:“這位前輩請留步!不知可有本門請柬?”
許聽潮翻手將自家腰牌取出,拋了出去。
那弟小道士疑惑地接住,心中卻在嘀咕,也不知是門中哪位元神長老遠遊回轉……我太清門氣勢大盛,萬家來朝,好不讓人歡喜,就是差事多得恨不能把人累死。
他將令牌捧了,送到一手持簿冊的敦實中年道人麵前,那道人也是個元神,因此並不如何在意,隨手接過一看,方才大驚失色!隻見他慌不迭地停了手中事情,疾步走到許聽潮麵前,使勁看了兩眼,才笑道:“許師弟來得正好,諸位長輩已等候多時了!還請徑直前往議事大殿!”
這道人一麵說話,一麵雙手將腰牌遞上,頗多恭謹,讓十餘個守門弟子跌碎了一地眼球。
“有勞師兄了!”
許聽潮一笑,揮袖接過令牌,身上雲霞閃動,倏忽就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