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七四七 寂寥星辰搖落處,問君何事到天涯(二)

“……老道這般做法,說不得還能保住他幾縷殘魂!”

馮粱赫此話倒是不錯,照紅袍老怪遭受的反噬來看,他想要真靈順利輪回,機會實在渺茫。不過將人家遁出的真靈抹去記憶,卻是太狠辣了些!如此,便得投生,前世種種皆不記得,於修士來說,與死何異?

許聽潮並不覺馮粱赫錯了,為絕後患,這等事情他自己也不是沒有做過。

紅袍老怪身死,隻餘那斷弦瑤琴飄在原地。

許聽潮揮手將之攝到麵前,仔細一看,隻見其外觀華美,奈何八弦齊斷,拘束的器靈也被斬殺殆盡,已是元氣大傷,隻不過八根琴弦卻是極好的東西。其實許聽潮並不知曉這些琴弦為何物製成,但見過的靈材多了,總能大致評出優劣高下。

瑤琴腹麵有一行小字,寫道: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乾坤!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想到之前鬥法時紅袍老怪施展的手段,許聽潮心頭一喜,其所修功法與這四十餘字定然幹係不淺!

神念自眉心祖竅湧出,罩住麵前瑤琴往來搜索,諸般紋理清晰可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透入琴體之中。

“咦?”

馮粱赫顯然也對紅袍老怪這等人物極是好奇,見許聽潮半天擺弄不出個名堂,便將瑤琴要了過去,隻一眼,就看出了些端倪。

他伸手在那四十餘字上一拍一按,然後掌心匯聚真氣輕輕一吸,便循著紋理取下一塊邊沿凹凸的板狀物事來!

修行之人,鮮有使用此等凡俗手段的。這瑤琴之上竟然還有如此玄妙,委實大出眾人預料。

“師伯,您怎的知曉能從此琴上摳下這麽一塊東西?”

白靈素好奇得緊,瞪大兩隻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馮粱赫手上的物事。

馮粱赫老懷大慰,寵溺地拍拍這白狐妖的頭發,自得撫須道:“素兒將師伯傳授的機關傀儡之法學透,便知其中究竟。”

“哦!”

白靈素精修天妖玉骨法,心如稚子,果真十分聽話,又讓馮粱赫一陣高興。這老道目光轉到許聽潮身上,頓時就變了。

“哼!”

許聽潮無奈,隻得做出垂手聽訓的乖巧模樣,敖珊飄然走到這老道背後,抬手輕輕捶起背來。白靈素見狀,也是有樣學樣。

馮粱赫這才消了大半悶氣,對許聽潮揚揚手中物事,語重心長道:“許小子,可看出些玄妙?”

這老道一番舉動,早已引得眾人舉目來看。

許聽潮注視那東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物氣息甚是怪異,似魔非魔,似妖非妖,似邪非邪,似鬼非鬼……弟子學識淺薄,實在不知其有何根腳。”

“量你也不會知曉!”

馮粱赫語氣又重了些,見一眾晚輩探尋的目光,頓時幹咳一聲:“其實老道也不知。”

“……”

“哼!莫要嬉笑!”

馮粱赫麵上有些掛不住了。

“老道雖不曾見過此物,好歹也多修行百萬餘載,論及眼光,爾等有誰比得上?”

這老兒環目四顧一番,方才接著說道:“紅袍小兒身死之前偏生要護住那瑤琴,隻怕不安好心!此物乃是一枚奇形玉簡,內中所載十有八九便是那紅袍小兒所修功法,有個名目叫作‘無極鬼神法’!此功威能莫大,卻邪異非常,不受天地待見,老道已功行圓滿,再無所求,這玉簡便暫且由老道保管,省得你等受了誘惑!血小子,你可有何說法?”

血妖一雙眼睛早就直往那東西上瞟,陡然被馮粱赫點名尋問,卻也不覺得怎樣,麵皮甚厚。

“嘿嘿,師伯莫要誤會,弟子自有妙法傳承,怎會去改換門庭?不過是借來打算一觀,瞧瞧是否於祭煉‘鈞天血府’有些好處。”

馮粱赫知曉他那“鈞天血府”其實就是將幽冥殿與斬靈台合煉一起,聞言重重一哼:“你還是莫要看的好,待老夫參悟透徹,自會與你說道!”

“如此卻要勞煩師伯了也!”

血妖笑嘻嘻地抱著果兒躬身施禮,馮粱赫一拂袖,不去理他。

“此事到此為止!許小子,趕緊拾掇幹淨了,也好回轉門中!”

許聽潮自是應下,將先前祭出的諸般寶物連同麵前那斷弦瑤琴收起,又把幾頭星靈神喚回。

此戰除了許聽潮自身受創,音道人也因竭力護持,徑直被紅袍老怪拚死一擊打得形體潰散。好在他已被祭煉成星靈神,隻要寄身的星核還在,便能重新凝形聚體,隻是許聽潮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蟹)功侯太過淺薄,想要恢複如初,少說也需得百多年苦功。

……

“好!”

馮粱赫氣不過許聽潮自恃神通寶物行險鬥法,但見得元磁極空梭中兩道先天靈脈,一座祖巫殿,三圃共一大株斛輝,依舊心懷大暢!至於自小靈天內采摘來的諸般靈藥,他已是合道圓滿,卻不似太虛及鶴老道那般視若珍寶,相比之下,反倒對元磁化靈池,元磁絕靈神幕,元磁重煙盤等寶物十分上眼。

“摩陀小子,且隨我去這祖巫殿中走上一遭!”

“固所願也!”

摩陀老道這陣癡早就對祖巫殿垂涎三尺,聽得馮粱赫相邀,哪裏還有不肯的?巫族煉器法門雖然別具一格,但怎難得住他這陣法宗師?也不須許聽潮相助,三兩下就破開了禁製,與馮粱赫一道遁入其中。

兩個老兒這一去,也不知要將這巫族聖物禍害成什麽樣。從馮粱赫對先天靈脈的覬覦來看,殿中先天之物,定然逃不出這老兒手心!

呂乾陽在梭中要與焦璐相對,委實不自在,他本來想要隨同摩陀老道與馮粱赫同去的,奈何彼此間並不熟悉,稍一猶豫,便錯過了機會。

許聽潮自是在打坐調息,將養傷勢,駕馭飛梭這事就落到血妖頭上。血妖與果兒十分投緣,一大一小說說笑笑,不片刻似乎就將旁人盡數忘到了腦後。

焦璐自顧自的閉目靜坐,隻敖珊陪同胡(蟹)平卉與胡綺刃小聲說話。白靈素正與虎兒嬌兒兄妹玩得不亦樂乎。

“呂師叔,弟子有一事相求。”

血妖將玩耍累了的果兒哄得熟睡了,方才對呂乾陽如此說道。

當年見得血妖,呂乾陽是多少有些不適應的,見他說話,麵現訝然:“血師侄有何事?隻要師叔做得到,必定傾力相助!”

血妖怎覺察不到這位小師叔身上那隱隱的生疏?他也不點破,隻笑道:“愚姐正與蒼山劍派諸位同門籌建蒼山別院,本門與太清別院多有長老弟子前去相助,諸事也還順遂,隻缺了一座合用的護派大陣。”

聽到此處,呂乾陽已然明白血妖所求。至於血妖怎會知曉自己身上有八荒六合天地大陣陣圖……血妖與許聽潮不就是同一人麽?

“正好左右無事,師叔便也前去走一遭!”

“不須你費心!”

呂乾陽正自信誓旦旦,冷不防焦璐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鍾離師姐開府,自有我相助,師弟隻須將那陣圖借來,用過之後立時還你!”

多好的氛圍,焦璐這一說話,全然變了味道。不過此事也怪不得她。半年多來,呂乾陽與胡(蟹)平卉都未有過哪怕絲毫親昵,但比肩而坐,如何不讓她心中生出怨恨?

焦璐乃巾幗須眉,十分有決斷,見得自家情絲所係之人與旁的女子出雙入對,大概也死了心。

胡(蟹)平卉對焦璐這般不客氣的言語十分不滿,但呂乾陽心中有愧,暗中傳音安撫,卻惹起了胡(蟹)平卉的小性子。

“怎的,師弟莫非不願?”

焦璐好似根本不曾看見胡(蟹)平卉的異樣,一雙眼眸直直盯住呂乾陽,目光冷冽。

呂乾陽料得自身與這位師姐的糾葛就此結束了,盡管知曉如此最好,心頭也不免悵然,聞言翻手將八荒六合天地大陣陣圖連同那小禁靈陣陣圖一同取出,雙手奉上:“師姐盡管取用!”

焦璐眼神微微一黯,繼而振作,也不說話,揮手將兩冊陣圖攝到手中,起身往庭院深處走去。

“師叔……”

“聽潮莫要多說,師叔隻想靜一靜。”

起身呼喊的其實是血妖,但在焦璐看來,血妖與許聽潮並無半分區別。

血妖見此,也隻得默然坐下,垂首不語。

呂乾陽麵色複雜,胡(蟹)平卉見焦璐黯然離去,心頭先是一喜,繼而生出同情之念。她看了看麵色不豫的呂乾陽,眼中神色便是一定。

“焦師姐縱然可憐,但我也斷然不會放手的!也不可小氣,教旁人生出了惡感,乾陽哥哥就難做了……”

……

一路無話,僅僅兩日,飛梭便到了鈞天上院,院中諸修前來迎接自是不提。

焦璐不顧挽留,攜帶兩冊陣圖飄然而去,臨行時囑咐血妖,待摩陀老道出來,便讓他前往東極洲,為蒼山別院布置大陣。敖珊本來也在東極洲上幫忙的,但此刻憂心許聽潮傷勢,便留了下來。

許聽潮還在療傷,摩陀老道和馮粱赫也未從祖巫殿中出來,元磁極空梭便不能收起,被血妖化作一處方圓數千裏的星空,橫亙在鈞天上院上空。至於梭中諸般物事,自有門中長老指派弟子前來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