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七五一 寂寥星辰搖落處,問君何事到天涯(六)  

許聽潮曾在那藏鏡閣中得了太陰太陽兩麵星辰幡,稍稍觀瞧,就看出麵前這巨幡的根腳,赫然也是一麵!隻不過其所主星辰喚作“精吳”,而匯聚星力與太陰星幡接近,同為陰柔。

他目光一轉,落在腳下兩名被製住的妖修身上,他們方才分明就是在祭煉此幡!

就不知此間人有何來頭,竟然懂得祭煉星辰幡這等秘法,卻是不可小覷!

許聽潮雙目五色清光閃閃,眉心祖竅也有神念湧出,四麵散去,如此良久,自忖將周圍禁製查探得清楚,方才收了神念法術,揮手往高壇打出幾道法訣。

這座巨山之上,除了腳下高壇,餘處並無什麽禁製,而這高壇似乎也是專為祭煉精吳星幡所造,無有囚困、殺伐、迷幻之能,不過許聽潮還是按照自家推測,打出法訣,將壇上禁製關閉。

他也是初次見得這等高壇,此前雖將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練得小成,心頭有些體悟,但也並不指望能夠一時湊效,但此刻來看,似乎有些低估了自家本事。

再仔細檢查了一番,許聽潮一揮手,五色清光灑到兩名癱倒的妖修身上,撤去口舌禁製。

“大膽蟊賊,竟敢拘束我等,擅動法壇,真當我主金翎殺不得人乎?!”

口舌甫一得了便利,那女子便喝罵出聲!男子大急,斥道:“小妹休得胡言,還不住口!”

許聽潮神色已冷了幾分,淡然道:“我自練法,幹爾等何事?妄自攪擾,可知某亦有殺伐手段?”

兩妖麵色一變,男子忙道:“道友息怒!蔽兄妹身受禁製,囚困於此遭人驅策,實在身不由己!得罪之處,還望道友海涵!”

“哦?”

許聽潮麵色不變,隻道:“此間主人有何根腳,你且說來。”

“這……”男子遲疑片刻,神色就變得決然,“事涉身家性命,在下不敢妄言!”

許聽潮麵色再冷,男子雙目一黯,女子卻是焦急不已,囁嚅不知如何開口。

就不知這兄妹二人被種下了何種禁製,就算知曉許聽潮不懷好意,也不肯透露此地主人的分毫訊息。

許聽潮觀瞧一陣,知曉再是逼迫也不會有結果,便揮手將兩人重新禁製,邁步上前,伸手扶住那星幡。

那兄妹二人見得許聽潮這般舉動,皆是大驚失色!奈何渾身無力,體內真氣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星幡逐漸縮小,化作三尺長短,落到許聽潮手中。

精吳星幡到手,許聽潮也不管壇上兄妹,腳下雲頭一起,便往下一處星力充沛處遁去。就方才所見,可知此間主人待下當是甚為刻薄,如今失了星幡,這兄妹二人斷然不會有好果子吃。

牧雲遁法迅捷無倫,不片刻,許聽潮就又到了一座虛懸巨山之前。此山山巔之上,也有一方九層高壇,壇上卻無人駐守,也無星幡,隻一團迷蒙星力翻翻滾滾,極是磅礴浩瀚。

這般情形有些出乎預料,許聽潮左右查探一陣,便將那星光收了。他修煉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正需海量星力來增進修為,這高壇上的星力,雖隻針對一特定星辰,卻也是大補,斷然不會放過了。

似這般,許聽潮往來奔走,數日之間,就洗劫了千餘座巨山高壇,共得星辰幡一十四麵,其餘皆是浩瀚星力,收獲不菲。隻是除了當初遇見那兄妹二人,就再不曾見過任何修士。

許聽潮不知此地主人為何這般沉得住氣,不過剩餘星力充沛處尚有兩千餘處,一一拾掇過去,將其中星力星幡盡數取了,大概那人就會出來相見。

又七日,許聽潮已來到最後一處高壇。

這高壇並無任何不同,壇上也隻一團璀璨的浩瀚星力。

之前所料卻是全然錯了,三千餘處高壇均被洗劫,隻餘這一處,那隱在幕後的老怪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許聽潮心頭頗為不安,暗自以精血催動那如意金卦,卻不曾得到任何警示。

在鳳凰界小靈天內,如意金卦曾被蒙蔽過一回,但許聽潮自忖修為今非昔比,又練成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這等無上法門,凡界之中,便是隱修天仙想要對自己施展蒙蔽天機之法,十有八九也不會得逞。此地主人不過區區一合道,斷然沒這本事,因此如意金卦所示,九成九不會錯了……此地主人究竟是何打算,委實教人猜想不透。

左右此行幾乎沒有凶險,許聽潮也不再顧忌,揮手將壇上星力收了,腳下雲頭一起,便往濃霧深處遁去。

這十餘天,他已將此地走了個遍,隻餘深處不曾去過,而那故弄玄虛的合道老怪正隱身其中。

那老怪絲毫沒有掩飾自家氣息的打算,許聽潮駕雲飛遁,一路奔馳,半日之後,便來到一處雲蒸霞蔚,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巨山之前。

此山一改之前見過巨山的冷清,處處亭台樓閣,禁陣森嚴,修士數目極多,怕不下百萬!觀其氣息,盡是妖修,不見半個人族!其中有三千餘人赫然更是虛境!好在合道老怪僅隻一人,其氣息自山峰上方雲霞中隱隱傳來,和煦溫婉,不類男子。

許聽潮不敢貿然闖入,便在山腰前方停了雲頭,駐足觀看。

早有修士察覺,趕上前來迎接。

來人是一皓首紅麵的虛境老者,其身後還跟了五女四男九名元神,皆是美貌俊秀之輩。

老者未語先笑,遠遠稽首道:“道友遠道而來,我家小姐恭候多時,特地著老夫前來相請!還望道友不吝玉趾,隨老夫前往相見!”

這老妖伸手肅客,許聽潮卻無甚表情,淡然道了聲“有勞”,便將雲頭催動,跟在他身後緩緩飛遁。

此舉惹得那九名元神十分不滿,許聽潮隻作不見。自家此來並未抱有任何善意,又何必在乎旁人感受?

老者來迎接時十分熱情,一路上卻不說話。山間閣樓中的修士也對一行人指指點點。

許聽潮用心觀察,隻見滿山修士大都鬱鬱不歡,其神色也各不相同,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歎息同情,或是木然冷漠……不一而足。

似這般,卻對自身有利。

許聽潮留了個心思,暗自思忖那合道老妖婆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教滿山修士盡皆心懷憤懣……

“前方便是小姐所居之群芳閣,道友且自去,恕老夫不能作陪了。”

老妖往前指了指,抱拳施了一禮,便自退去。那九名男女亦是跟隨,隻臨去時好幾人都冷哼出聲。

許聽潮看也不看,雙目直視山坳間那群芳閣。

飛瀑流泉環繞左右,綠樹芳草掩映其中,簇簇姹紫嫣紅競相綻放,三五奇石,幾條小徑錯落其間,有蜂蝶蹁躚,鳴禽嬉鬧。廊簷橫斜,曲折通至那臨水小榭。

榭中一膚白如玉的豐腴女子斜倚玉榻,左手支頜,右手持一流光溢彩的金色長翎,正笑盈盈地往這邊看來。

許聽潮兩眼微微一眯,目光落在那金翎之上。

前些日煉法時那金光,定然就是此翎所發!

那女子微一抿嘴,丹蔻般的指頭在金翎上輕輕撫動,珠玉相濺般的聲音也自響起。

“道友將妾身三千啟星壇劫掠一空,有多大的怨氣也該消了,怎的還對妾身冷臉相向?”

雖然早有預料,許聽潮聞言還是神色一僵,暗惱這些時日盡做了無用功。體內真氣運轉,將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轉接到金身之上,方才一抖袖,淩空踏步,徑直穿入那小榭之中,在女子麵前的圓凳上坐了,冷聲問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這般相請許某來此,有何貴幹?”

“原來道友姓許。”

女子嫣然一笑,也不起身,隻坐直身軀伸個懶腰,曼妙畢現,幽香暗浮。

“妾身彩雀,本為百禽界修士,為避仇家,特地遠涉域外,來此開辟小百禽界,秘煉寶物玄法,以圖昭雪。此番冒昧延請,卻是要借助道友妙法,煉製一套周天星幡!”

這老妖婆果真通曉全套星辰幡祭煉之法!

許聽潮心頭不禁微微一跳,似這等法門,與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不相上下,而持有者斷然不會是小門小派!

“這百靈大界之內,通曉周天星幡完整祭煉法門的,也隻妾身一人。道友若應下此事,妾身便以此法作為酬謝!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許聽潮心念電轉,若能當真學得這等法門,於自身無疑有絕大好處,鈞天上院也將受惠,隻是為此惹上一方絕大勢力,似乎得不償失……

彩雀見許聽潮猶豫,也不催促,又慵懶地躺倒,饒有興味地托腮觀看。

這位小道友不止修為驚人,本身也著實俊朗不凡,耐看得很……

許聽潮心下躊躇,但委實舍不得這等法門,強行將一肚子怒氣壓下,抬眼來看,卻見得彩雀怔怔凝視自己,目光迷離,當下神色就一冷!

彩雀立時驚醒,卻並未惱怒,而是咯咯嬌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道友切莫如此。”

分辨了一句,許聽潮麵色反而更見冰冷,彩雀便轉了話題,說道:“道友且聽妾身將前事一一道來,再作決斷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