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那人是個麵孔陌生的虛境,見血妖如此安排,隻覺縱然血府老怪乃合道中人,也頗有不妥。
血妖知曉此人是妖域上一家宗門的太上長老,此番自行隨同前來,也隻為邀功修好,不過他還是出言安慰道:“道友無須憂慮,我這師侄還有些本事,區區獸潮,斷然難他不住。”
話音未落,血府老人與數千門人所化的血光就驟然膨脹十數倍!卻是將祭煉的血煞妖、血靈子等驅使傀儡放了出來!
那道人見狀,麵色微變,也不再說話,隻深施一禮,轉身辭出。
血妖並未多作留意,早將神念探出,關注血府老人這便宜師侄行事。
驅使獸潮、屍群,都是九界修士慣用手段,算不得出奇。
血府老人得了血妖通天大(蟹)法,哪裏會像血妖這般節製?那幽冥血海中有的是諸般凶惡生靈,其門下弟子一齊動手,祭煉的血煞妖、血靈子多不勝數,對付這等獸潮卻是正好。
有血府老人這合道老怪帶挈,區區三十萬裏路程須臾便至。血妖透射神念關注不久,血府門下便與獸潮戰作一團!
似這等能被驅使妖獸,九成九都是煉氣境,如何抵擋得住血府門人屠殺?隻見那漫天血影縱橫撲擊,隻要撞入某頭妖禽妖獸體內,便將其血肉吞噬一空,盡數做了進補!
似這般,血府門下越戰越勇,獸潮縱然數量極大,也經不住爭搶吞吃,眼見著就少了小半!
血妖與眾修飛遁不停,還未行出二十萬裏,那獸潮便幾乎被屠戮一空,餘者四散奔逃!血府老人遣了些徒子徒孫追殺,便收束門人,回轉本陣。
“稟師叔,幸不辱命!”
血妖嘿嘿一笑:“老師侄卻是幸苦了!”
“不苦不苦!若再有這等好事,小師叔盡管攤派!”
此行萬分順遂,看似聲勢浩大的獸潮也未曾阻了行程,血妖心情大好。老小兩個各自調侃一句,互相對視哈哈大笑起來!
不久之後,眾修就遁至戰場,均覺血腥刺鼻,但放眼看去,也隻見山水陰沉灰黑,並無半分血跡。
鬼車界中陰煞極重,好些地方都是這般模樣,根本不足為奇,隻是眾修想到血府老人一門的手段,哪裏還不知怎生回事,頓時個個都覺心頭煩惡!自家便是血肉之軀,任誰也不願見到這等噬血啖肉的凶魔!
血府門人輕易就化解了一樁絕大麻煩,反倒惹得好多疏離白眼,心頭怎會痛快?好在有血府老人約束安撫,也並未鬧出什麽亂子來。
如此又行進數千萬裏,眾修來到一處高聳入雲的巨山之前!
此山之上有上佳的地煞陰煞,遠遠看去更濃雲滾滾,卻是聚集了數萬修士,其中光隻虛境就有二十餘位!
這些修士似是來得匆忙,隻在山上匆匆布置了些簡易禁製。不過在禁製守護之中,有千餘修士正自忙忙碌碌,埋設旗幡盤珠諸般法器,分明就在構築什麽厲害陣法。山峰周圍,更有黑青紅綠諸般遁光往來穿梭,一副拚死阻截的架勢。
血妖等早早就察覺此山上有人阻路,但也並不打算避讓,到得地頭,大隊停住,事先分派好的人手便越眾而出,往山旁巡行的九界修士殺去!雖說數量不及,卻勝在人人修為精深,最差的都是元神!
守山修士也不示弱,彼此糾集聚合,數人乃至數十人合成一股,隻迎上來敵一人!
兩方人馬一觸即發,霎那在半空山間爆出眩目光彩!此起彼伏的呼喝慘嚎自彩光中接連傳出!
也不知何時,鈞天血府已然橫在戰場上空,不時往下刷出一道血光,攝走一名氣息衰弱的修士。
血府之中,數十虛境正襟危坐,各自執掌麵前一座丈許寬廣的法壇。
法壇之上偶爾血色光芒一閃,便有一名傷勢沉重的修士現出身來。
這些虛境也不理會,自有在一旁待命的煉氣弟子趕來,將傷者攙扶離開。
下方戰場,在守山修士合力攻打之下,巨人界眾修正自緩緩往本陣後退。
那巨山之上的九界修士見己方占得上風,便高聲歡呼起來,好一陣耀武揚威!
反觀巨人界這方,雖多數人都神色平靜,但也有麵上忿忿不平者。
李猖和袁夥也在本陣之中。
身為鈞天上院新晉元神弟子,李猖也被征召隨行。袁夥因本體之故,是個爭強好鬥的性子,死纏硬磨之下,生生說動了管事長老,獲準隨同前來。王伯藝卻被留在門中全力煉製符籙,以供應消耗。
袁夥見己方緩緩敗退,一時抓耳撓腮,急得不行,恨不能親身上陣,斬殺強敵!
“他娘的,這仗打得忒也沒勁!”
這妖猿按捺不住,終是將胸中鬱氣大聲呼喝出來,引得左右修士側目來看。
李猖眉頭大皺,低聲道:“師兄慎言!院主及諸位前輩定下此策,自有道理。”
旁邊一三十許做書生大半的青袍人聞言笑道:“道友所言極是!我巨人界要破此關,其實易如反掌,不過總要有些傷亡。許院主與諸位前輩仁慈,不忍我等憑白殞身,方才定下疲敵消耗之策,又以仙府時時護持,實在用心良苦!”
袁夥性子雖然暴躁,但也萬分珍惜自家性命,不過聽得此人說話,還是橫眉怒眼地胡攪蠻纏道:“你這道人不爽快!我家院主那寶貝怎會是什麽勞什子仙府?他老人家都不避諱,你遮掩個甚?”
那書生被說得張口結舌,剛想反駁,袁夥便大叫一聲:“戚前輩發令了!”
喊聲方才出口,便已往前奔出,身軀迎風長大,化作一頭十餘丈高下的青毛巨猿!
李猖萬般無奈,隻得匆匆向那書生一拱手,也祭出飛劍,架了遁光趕去!
袁夥修為低劣,本是被安排在第四波的,這回又是堂而皇之地插隊了。李猖正好在第二波,卻是要趕去照應一二。
書生正自瞠目結舌,眼見周圍遁光大作,方才反應過來,翻手取出一枚金紫令牌,渾身白光閃閃,倏忽激射而出!
卻說袁夥搶出,雖弄出偌大聲勢,卻也並未巴巴找上元神對手,兩隻果盤般大的褐眼左右一掃,立時就選定正與己方兩名元神糾纏的一隊十七名煉氣修士!
他身軀高大,一身青毛煞是駭人,又嘶吼向前,頓時將那十七名煉氣修士中的半數引得分心來看!
兩名元神趁機催動法寶猛攻,立時就斬殺了五位!
餘者大驚!
袁夥也趁機衝到近前,張嘴噴出一道藍汪汪的熾烈火焰,將剩餘十二人盡數籠罩!
隻聽慘呼聲接連響起,十二名煉氣修士四散而逃,卻隻有九人衝出火焰!
沒了陣勢作為倚仗,煉氣修士哪裏是元神的對手?
那兩位元神趁機分頭堵截,隻瞬息就又斬殺了三名!
袁夥大急,爆喝向前,一爪將最近一人拍飛,而後身軀一旋,張嘴又噴出一道藍焰,將右方那人燒成一團火球!
連殺兩人,袁夥哈哈大笑,雙爪各自一握,凝出兩口赤紅短戈,對準另外兩人投擲而去!
其中一口輕易就命中,將那煉氣修士刺了個胸腹通透,慘呼跌下半空!另一口卻被躲過!
袁夥見狀大怒,邁開大步踏空而去,雙爪箕張,要將那煉氣抓死!
眼看就要得手,身旁忽然傳來刺耳利嘯,一股森寒氣息先行傳來,將半個身軀凍得一僵!
“當心!”
李猖的呼聲也正好傳來,袁夥隻聽得左側一陣乒乓亂想,胸前便猛地一涼,頭頂就降下一道粘稠血光,將自身攝住了往上拉扯!
胸口傷處痛徹心肺,加之被血光拖住飛速上行,袁夥隻覺一陣陣眩暈襲上腦門。待得神智重又清晰,已然站在一處滿布黑紅符文的法壇之上。
眼前這般情景,袁夥怎還不明白,自家已然受傷,被攝入了院主血府之中?
這妖猿依舊惦記自家爪下那溜滑老頭,一陣懊惱湧上心頭,跳腳道:“哪個混賬王八偷襲你家猿爺!”
這般舉動,卻是扯到了麵前傷口,又痛得齜牙咧嘴!這妖猿伸手往胸膛一抹,頓時滿手鮮紅,他滿麵抽搐,咒罵道:“真他娘的晦氣,隻差一點,老子就可捏爆那老貨的卵蛋!”
前來攙扶他的是個二十許圓臉女子,見他這般模樣,眉宇間微微露出害怕迷惘的神色,一時竟停住不敢上前。
主持法壇那虛境不耐,喝道:“還杵在此地作甚,莫非要老道送你?!”
袁夥回頭,隻見一須發皆白的耄耋道人正自橫眉冷眼,趕緊訕訕一笑,收了妖身,灰溜溜地幾步跳下法壇。
那女子鬆了口氣,上前幾步,就要伸手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去去去,這點小傷,還用不著小娘們兒來照看!”
一麵說話,一麵大步流星地往府門走去。他翻手取出一枚青蒙蒙的符籙,毫不在意地往胸口一拍,頓時止了流血。
那女子咬牙跺腳,眼睜睜地看他衝到府門躍身一跳,而後被憑空凝結的血光撞得倒跌落在地,一時暈頭轉向,半晌爬不起來!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