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書籍最後程顥的二個落款道,“程顥,宋代大儒,字伯淳。學者稱明道先生。在做的都是行家,他的東西不用我再說了吧?不過據我所知,程顥好像並沒有留下傳世真跡,所以這古籍的真假,還有待商議。”
寧財神點頭,“秦老板眼光果然厲害。”說著他就看了古籍一眼,無不遺憾地說道,“我自幼信佛,這東西是我在北京市場上淘來的,當時以為是程顥的真跡,後來拿去檢測,這古籍的紙張是宋末或者元初時候的東西,時間不對了。也就是說這是後人臨摹仿照的古董贗品,是個身份很尷尬的東西。你說它是真的吧,它也不是。你說它是假的,它又不算。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東西現在幾乎幾絕跡了。秦老板給個估個價?”
我點點頭,作為對於中國傳統工藝有一定研究的人,我的確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不菲。其實對於古董的定價,有一套極其專業的標準。大致是分成四個要素,品相、創意、做工、背景,往往四個要素裏一個很好,價值就不菲。要是占其了兩點,那就屬於稀世珍寶。
所謂的品相就是寶貝的完整程度,表麵模糊、輪廓缺損、或者鏽蝕嚴重這些問題,都會嚴重影響寶貝的價格。
創意這點不是很好說,除非那種真正的極品,否則一般來講,古董大部分都屬於藝術品,而藝術品的好壞是見仁見智的。你說好,他說壞,但誰也沒法子證明自己是對的。自己喜歡就好。
做工和品相感覺上有些類似,但其實不同。就比如說古籍,名家的作品會比一般的貨色差出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價格來。王羲之的一副字,到現在根本沒法子估價。
背景就是文化背景和曆史背景,曆史背景說得是朝代,名人名物當然價格要高。文化背景就比較複雜,一般來講就是宗教色彩,這類東西的例子有很多,就比如說沉香,沉香之所以現在價格越長越瘋,跟宗教色彩也是具有一定的關係。
這本金剛經殘卷,從做工和品相來看,都堪稱極品,而且有擁有非常深厚的背景底蘊和宗教色彩。所以如果遇到像寧財神這種信佛的人,開出什麽價來都不奇怪。不過要是從投資者的角度來看,價錢應該不至於超出少爺那隻瓶子,我稍微對比了一下,就道,“如果拋開信仰因數的話,價格估計在八百至一千萬左右。”
我這個價錢算是比較中肯,大家都沒什麽意見。寧財神也很滿意,給了我一個大拇指說,“秦老板果然在行。”
我微微一笑,也沒什麽好得意的。這寧財神雖然有錢,但他其實就那麽點造詣,我還犯不著被一個外人誇獎而得意。
張麻子就在一旁怪笑道,“老秦就是有本事,不像我這個粗人,啥都不懂。以後有工夫還要像你多請教請教。”
我暗罵了一句,偏又發作不得。少爺朝我看了一眼,眉頭皺了皺,岔開話題道,“張麻子,別老是光說不練,今兒帶了件什麽寶貝來,拿出來瞧瞧。”
張麻子嘿然道,“我可比不了各位,今兒接到李老大的通知,就是過來做個陪襯,我手裏還真沒什麽寶貝,就一個鼻煙壺,各位過過眼得了。”
說著他就拿出一支漢白玉的鼻煙壺,鼻煙壺這東西還真算不上什麽寶貝,基本都是近代的工藝品,除非材質特殊,否則品相好一點的,也就值幾萬塊錢,我看了一眼就沒什麽興趣了,心裏琢磨著今天這局有些奇怪,這張麻子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怎麽看都是過來找茬兒的。
丫頭忽然在我耳邊輕聲道,“某人好大的醋勁呀,見到老情人有些受不了?”
我朝她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白了我一眼,然後勾住我胳膊,眯起大眼睛低聲說,“哼,本小姐今天大發慈悲,租給你一天,一小時一千塊,咱們四舍五入,秋後算賬。”
我沒心情跟她鬥嘴,隻是黯然了點了點頭。女孩子終究是心思細膩,幾句話就聽出來我心情不對,把我胳膊往她懷裏一放,然後抱住。似乎想要這種方式來安慰我。
接下來幾個古玩鋪子老板都把自己的寶貝拿了出來,不過沒什麽極品,其中最值錢的也不過一隻明代的紫檀木杯,大概四十萬左右。我那隻元朝爐子居然也沒太過丟人,被斷虎估價三十五萬,算是裏麵除了少爺和寧財神以外,第二珍貴的東西了。
然後鑒寶會就開始變成拍賣會,寧財神喜歡少爺那隻元青花,一個勁的讓少爺賣給他。價格已經出到一千二百萬了。我光聽這個價錢就眼紅,我倒騰了幾年的古玩,進進出出所以東西加起來總價還沒這個多。
我知道少爺的目的是張麻子手裏那張塊奇門遁甲的拓片,他拿出這支元青花多半有交換的意思。不過張麻子死藏著不拿出來,少爺也沒什麽辦法。最後那支元青花一千三百萬成交。這個價錢已經高於市場價三成,古玩交易就這麽回事兒,其實哪來的什麽市場價,全憑心情喜好。
我那隻元朝爐子也被寧財神四十萬買走了,比我預計的差不多高出一倍。如果在平時我心情肯定會好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並沒有好轉。甚至隱隱有一種很奇怪的失落感。我心說這難道就是男人莫名其妙的陰暗心理或者骨子裏的劣根性?!
我有那麽沒品?仔細想想也沒個頭緒,總之就是不舒服。
我這人不算太有城府,基本心事都擺在臉上,熟悉我的人多少能看出點端倪,少爺就更不用說了,見我臉色不好,一個勁的朝我打眼色要我忍住。
我沒怎麽理他,張麻子還在我耳邊不停的聒噪,我隻恨不得眼睛裏可以飛出把刀子,紮他個透心涼。他似乎一直在用語言挑釁我,我有幾次都忍不住要發作了,隻是一看到葉子懇求的眼神,又不忍心讓她難堪,隻好把火氣強忍了下去。但臉色難看是肯定的了。
就這樣大家又胡侃了近十分鍾,我自己都不知道時間是怎麽過去的。古老爺子首先起身告辭,他一起身寧財神也坐不住了,大屁股挪了幾下,估計是收到好東西耐不住心喜,一個勁的邀請我們去大富豪喝酒,他來請客。幾個老板被他擠眉弄眼一叫,均是發出心神領會的壞笑聲。
連少爺都露出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來,最後看我臉色鐵青,這小子還算有些義氣,隻好一臉肉痛道,“那個......寧老板自便吧。下次,下次。”
寧財神也算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一看場麵氣氛多少有些怪異,也不多言,打著哈哈就告辭了。幾位老板也跟著他先後散了,整個包廂一下子就剩我們幾個了。
幾人一走,張麻子就一臉怪笑地調侃道,“怎麽李老大退出江湖了?難道是大富豪不合口味?這也對,那邊的小姐百年不換,我聞著味道都知道誰來了。的確是膩味了。那不如這樣,我聽說最近新沙那邊開個了新場子,都是些新鮮貨,李老大要是有興趣,咱麽一塊去瞧瞧?我請客。”
他說完我就看見葉子臉色變了一下。少爺也是微微一愣,嘿然打趣道,“張麻子,我說你膽子還真不小,當著咱們校花的麵,也敢怎麽說?”
張麻子哈哈一笑,“這有什麽不敢的,男人不玩,那還算是男人麽?”他說著就忽然轉過頭,當著我們的麵,對著葉子說,“我一會兒請李老大玩玩去,你自己先回去行了。”然後他好像忽然想到什麽,一拍腦袋,又說,“你要不想回去也行,老秦不是在麽?你們老同學見麵,聊聊天也無所謂。你放心,我不會吃醋的。”
我臉色一變,冷冷道,“張麻子,你這什麽意思?”
張麻子嘿嘿一笑,“別誤會,沒什麽意思呀,我就這麽一說。老秦你也別見外,大家老同學了,又不是外人。你的為人我還是很了解的嘛。”
他這麽說看似大度,但我怎麽聽都不是滋味。葉子到底是心軟,不忍我難看,低聲道,“我自己回去就請,你別說了。”
張麻子臉色一沉,“男人說話,誰他媽讓你多嘴了?”
葉子一臉焦急,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拉住張麻子求道,“求你了,別說了。”
張麻子這回更幹脆,抬起手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葉子連閃都沒來得及閃,當即都抽了個正著,白皙的臉頰立刻就顯出了幾條紅印子。
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張麻子看我發呆,還說,“怎麽?老秦啊,別心疼啊,不是我說你,你也是堂堂秦氏集團的大少爺,想要什麽女人得不到?這女人就是賤的,不打不行啊。”
我那個滾滾長江的火啊,他這一巴掌打在葉子臉上,但我怎麽著都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痛,尤其是看到葉子一臉慘然的表情,心裏那股邪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我強忍住臉上的表情變化,揚起臉還衝張麻子眯眼一笑,他以為我我想通了,還準備說些什麽。下一個瞬間,我拿起手上的茶杯就丟了過去。張麻子在不防之下,給砸了個正著,“哎呦”一聲整個人就翻了過去,一下子掉到桌底去了。
我發作的相當突然,別說張麻子,就連少爺一時間都沒來得及反應,不過等他反應過來連個屁都沒放,翹起兩郎腿一臉玩味地做出一副準備看戲的表情。
葉子被我突然發作也有些嚇傻了,一時間隻知道呆呆的看著我,看了幾眼就開始哭。我一看又是心疼又是惱怒,我天生就是一個一火起來就什麽也不顧的人,就吼了一句,“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