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開著汽車跨越了兩個省的距離,而且幾乎都是以80邁的高速度駕駛,對於任何非職業車手來說,都是一種瘋狂的近似於自殺的舉動。但是歐陽陌卻不得不這麽做,一方麵要甩掉跟上來盯梢的交警。另一方麵更要爭分奪秒的和死神賽跑;與幽靈競技。生命這東西,想要放棄是何等的容易?站在高樓上一閉眼一蹬腳就可以了。但想要抓住,卻又何其的艱難?需要的,不僅僅是代價而已。
等到這輛被折磨的氣息奄奄的大眾轎車開到離目標地圖隻差幾十公裏的C市時,歐陽陌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有胳膊了,肘部酸脹,十指麻木,便是在方向盤上敲打,也絲毫感覺不到痛意。“受不了了吧?”荊城垣看到不停扭動自己肩關節的歐陽陌,露出一絲貼心的微笑。
感受到了對方傳達的暖意,歐陽陌微微一愣,隨即尷尬的收住了手,簡單的吐了個字:“是。”
“受不了今晚就歇會吧,我們也都累了。”荊城垣和後座的花蕊交流下眼神,道。
“好。”歐陽陌點頭。
“那把你手伸過來吧!”荊城垣扭過身看著歐陽陌,帶著輕柔的口吻道。
“嗯,伸手?”歐陽陌很是不解。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荊城垣就自顧自的把歐陽陌擱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拉了過來,掌心攤開,五跟嫩白色的手指像撥弄琴弦般在他的手心掠過,還時不時伴著揉-搓,讓歐陽陌覺得有些癢癢。
“你幹什麽?”歐陽陌想要縮回去,但又被荊城垣一把拽住:“笨蛋,手都麻成這樣了還逞什麽強,乖乖的讓我給你按摩一下吧。”說完,她頂住歐陽陌掌紋的拇指關節,又加了通勁。
“你懂這個?說笑。”歐陽陌張口結舌,仿佛親身經曆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在他的眼裏,這個小女人就是一個大小姐似地存在,脾氣強,性子急,做起事來也大手大腳,欠了斟酌。哪一天她要是來做出這等細心事來,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升起。這師兄也真是的,竟會愛上這種女人,難道他從骨子裏就有受虐的傾向?
“你……”荊城垣一時語噎,不過隨即撇了撇嘴,冷冷的笑了笑:“好心沒好報。”話畢,她的中指凸起,照著歐陽陌手上的痛穴狠狠的戳了下去。
“呃……“歐陽陌喉頭一動,眉頭狠狠的皺了兩下,不過還是咬著牙把聲音壓了下去,隻是慍怒的瞪了荊城垣一眼。
“痛嗎?”荊城垣一臉的無辜。
“廢話!”歐陽陌張了張嘴。
“痛就叫出來呀!”荊城垣笑了。“叫你看不起我。”接著,她繼續轉過歐陽陌的手,以輕柔的指力按揉了起來:“告訴你,在中醫經絡學裏,人體最重要的12條經絡中,與手相關的就有6條,此外,手部有99個穴位。現在給你按摩的是魚際穴,可以起到理氣的作用,對於治療頭痛,疲勞,肢體麻木等病症很是有效。”荊城垣一邊動著手,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看她那信手沾來的樣子,倒像是對此門很是熟悉。
半個小時後,歐陽陌的手已經恢複如常,至少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鑒於此,他倒是對這個小女人的印象有了深一層的改觀:雖然大條的很,不過偶爾,也會有細膩的一麵。這地方已經偏離了高速公路的星射線範圍,所以自然沒有什麽店鋪超市了。歐陽陌跳下車,打開後備箱一通翻找之後,才發現夥食竟是如此的單調,方便麵,麵包,然後就是令人欲嘔的板磚似壓縮餅幹。
“你們就帶了這些個吃得?”歐陽陌有些無語。
“能吃就行了,隨便拿吧。”荊城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一路上,生命都可能隨時喪失,誰還在乎吃喝呀。
“你怎麽吃,又沒熱水,難道幹咳?”歐陽陌拿起一桶方便麵,哭笑不得。
“兌點調味料塗一下,抱著麵餅,也能吃,你就別講究了。”荊城垣靠在座椅上,摸了摸額頭。十來個小時的時間段裏,她已經和歐陽陌有了些交流,她也從中發現,眼前這個一身黑衣,冷若冰霜的男子也並非先前第一眼感覺的那麽拒人於千裏之外。有時候從對方的眼神中,也能稍微看到一點感情的流露,隻不過對方掩飾的很深罷了。
“算了。還好我早有準備。”歐陽陌從自己的迷彩背包中掏出一個便利袋子,直接拎進了車裏,從中取出了三盒包裝米飯,一盒丟給了花蕊,一盒丟給了荊城垣,最後一盒留給了自己:“打開盒子,按照上麵的說明辦事就行了。一拉裏麵的條碼就能自動加熱。”歐陽陌邊說邊做,不一會兒一股熱騰騰的白氣就冒了出來,其中還夾雜著燉牛肉的香味。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吃的。”荊城垣用勺子盛了口拌好的咖喱飯,送入口中。舌尖舔了舔嘴角道。
“因為我天天吃這個罷了。”歐陽陌慢條斯理的嚼著米粒,淡淡的說。
“什麽?你天天吃這個。”荊城垣有些詫異。
歐陽陌點了點頭,把飯咽入口中道:“我自己不會燒飯,隻能吃盒飯亦或是便利食品,或者在師兄的店裏,喝咖啡吃蛋糕。”
“歐陽先生,你這麽帥難道沒有女朋友嗎?叫她做給你吃就是了。”後座的花蕊含糊不清的問道。不過她顯然刺到了歐陽陌的痛處,隻見他拿著勺子的手猛的一滯,竟掉了地上,麵色一下子蒼白到了極點,就像醫院裏的重症病人一般。
“歐陽先生,你……你怎麽了,我說錯話了嗎?”花蕊看到了歐陽陌的事態,頓時追悔莫及。
歐陽陌俯身,從包裏複又取出一個嶄新的勺子,放進了飯盒,開口道:“曾經有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現在呢?”荊城垣感覺到了一絲不妥,但還是問了出來。
“她去世了。”
“什麽?”
“車禍。”放下盒飯,再沒有食欲。歐陽陌揉了揉自己腫脹的黑眼圈,打開罐裝咖啡,大口大口的吞下。
白晝晃眼即過,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一兩顆星星點綴在黑暗的帷幕下,顯得孤單而蕭索,像極了歐陽陌這個人兒。夜晚並不可怕,最可怕的卻是夜晚不能安心的入睡下去。特別是當人瞌睡來極時,仿佛剛躺下去就被人叫醒了一般,還好歐陽陌意誌力也算驚人,他用力拍了拍自己雙臉就慢慢清醒了過來,可惜荊城垣這個小女人就沒那麽大意誌力了,這個小女人模糊著雙眼努力想要張開,但是瞌睡來了時,那眼皮仿佛有千斤巨重一般,此刻看起來真的是可憐極了。
“荊小姐,你接著睡吧,由我來看守周圍就行。其實我在車窗上都下了鎮魂咒,一個人也足夠照看的了。”歐陽陌淺淺的說。
“那……那我睡了嗬,你也多照顧下自己吧。”如蒙大赦的荊城垣剛說完就歪在座椅上呼呼的睡著了,那窩成一團的模樣就如同一隻蜷曲的小貓,惹得歐陽陌一陣好笑,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黑色風衣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在模糊的車燈下,守起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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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靜無話,第二日天剛灰蒙蒙亮,眾人便即從睡眼惺忪中呼呼爬起。因為這裏已經接壤了貧瘠的山區地帶,附近根本找不到幹淨的水源地,歐陽陌隻得從後備箱裏拿出瓶礦泉水,擰開蓋子灌幾下漱口了事。看到了他的動作示意,花蕊和荊城垣也隻得歎了口氣,相繼拿了瓶礦泉水,挨遠點梳洗起來。不過事情總是讓人出乎意料,就在歐陽陌剛拆開一包餅幹,準備每個人湊合分點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啊!”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原本沉寂的平原,也讓歐陽陌心裏一咯噔。他聽出了這是荊城垣的聲音,當下手一鬆,什麽也不顧的丟下餅幹就快步向她奔去,生怕救之不及。
“怎麽了?”歐陽陌薄薄鏡片下的兩隻眼睛緊緊的眯成了一條線,其中似乎有一股凜然的氣勢射出。他的後背微微弓起,右手伸出,一跟細小的木刺從袖筒中滑出,被他食指一緊,便即扣住。
“我的手,我的手!”荊城垣剛剛放下的墨黑色長發還披在麵頰前,因驚懼而煞白的臉龐隱隱透著幾抹嫣紅,眼淚懸在她的睫毛上,打著轉兒停留。
“你的手怎麽了。”歐陽陌邊問邊低頭看去,荊城垣那雙原來白皙修長的手此時已是滿布溝壑,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許多細小的傷口。有的地方已經可以看見裸露的血管,纏繞在森森的白骨上。而那瓶原本清澈的礦泉水在荊城垣的手上也是變得通體鮮紅,油漆樣的水流衝過左手匯成紅色血塊掉在地上,格外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