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陣陣,拂動著碎花窗簾上下翻飛。窗外燈火闌珊,映照在玻璃上的那抹流光似乎昭示著這是個不夜的城市。暗夜湧動激蕩著無數空虛的靈魂。這天然的保護色遮蓋了這世間的多少罪惡誰又能知道?
亦然呆坐在書桌前,木然的望著桌上的一個做工精致的娃娃。這個娃娃實在漂亮,粉白的臉頰,小巧的鼻子。一身素白綾緞。眼若深潭,眉若墨畫。還蕩漾著幾分笑意。可是亦然撫摸它的手確是顫抖的,她強烈的感覺到那光滑的肌膚下明明封藏著一個鮮活的生命。亦然不敢想下去,顫抖的雙手握住刀狠狠的切了下去。隨著刀刃劃過那白皙的軀體一抹嫣紅噴薄而出。一股刺鼻的血腥迎麵撲來。亦然小心翼翼的將一個黃色的紙片塞進了娃娃的體內。
淩舟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頭腦中浮現著和亦然分手時的畫麵。就是在這個咖啡店,亦然淚水打濕的臉龐,盛滿絕望的雙眸,死死的咬著下唇卻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淩舟抿了一小口咖啡突然胃狠狠抽痛起來。
淩舟回到家的時候,尹微微早就做好的飯菜。空氣裏彌漫著家常的溫暖,尹微微紮著兩隻手斟酌著桌上的菜肴,抬頭看見淩舟莞爾一笑,輕輕的送上了一吻。對於他的妻淩舟真的沒話說麵容嬌好,秉性溫柔又做的一手好菜,最重要的是大學時她就喜歡淩舟癡情相隨最終感動了淩舟。恐怕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抗住這般春風化雨的溫存。淩舟想起了亦然,相戀幾年一頓像樣的飯菜都沒有做過,充其量隻會一道柿子炒雞蛋。鹹淡不均還要逼著淩舟全盤吃下去。
入晚淩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個小巷遠遠延伸,淩舟站在巷口徘徊不知該往哪去,遠遠看見有人影晃動,淩舟想去問問路,走近時汗毛都倒豎起來,每家每戶都掛著一個個人頭,血肉模糊五官難辨。淩舟大叫一聲掉頭就跑,可是這時一隻手猛的抓住了他的腳踝,低頭一看是個娃娃,整個唇翻出來,紅紫色的牙床白骨森森,淩舟拚命掙紮,隻覺得呼吸越來越緊,狠狠的向後倒下去,猛的睜開眼,確實噩夢一場。身邊是熟睡的尹微微,淩舟疲憊的坐起身來,雙手遮住麵龐,輕聲的抽噎起來。淩舟的腦子轟轟的響,餘光中似乎有一個半人高的東西在注視著他,淩舟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猛的回頭卻不見了蹤影,那不是個人,眼光灼灼,帶著仇恨。
淩舟是被尹微微的叫聲驚醒的,當他睜開眼時刺眼的陽光從窗子照射進來。當他完全清醒時,尹微微正蜷縮在牆角,恐懼的看著他。活像大白天見了鬼。“你怎麽了?”“老公你的手,你的手。”“我的手怎麽了。”淩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可是他不能相信這就是他原來白皙修長的雙手,這雙手上溝壑縱橫,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細小的血口。有的地方已經可以看見裸露的血管,纏繞在森森的白骨上。淩舟大叫一聲衝進了衛生間,用力的衝洗著雙手,水流衝過雙手匯成紅色落在透明的水池裏格外的醒目。其後的幾天裏淩舟的狀況越來越差,整個人似被抽幹了一樣,而且速度驚人。看過了許多醫生都說是休息不好,具體也說不出來個頭尾。公司給淩舟放了假,可是淩舟覺得自己的身體上附著著什麽貪婪的允-吸著他的血肉。就像嵌在皮肉裏的刺越刺越深,可是他看不見他們,隻能任憑著他們撕咬著他,深入骨髓的疼痛使他一秒也不想活下去,他也知道尹微微比他還要難受,幾乎夜夜哭醒,白天卻還要照顧他。那柔弱的女子似乎一夜之間就堅強了起來。
星期天大雨滂沱,淩舟從超市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也許旁人看到淩舟這樣的打扮都紛紛側目,隻有淩舟自己知道如果他不這樣將自己包裹起來,也許周圍就沒有敢接近他了,每天清晨起床他都不敢再照鏡子,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又會幹枯的什麽程度,周身更是慘不忍睹,深深的血痕遍布全身,爛的皮肉模糊,長出的粉紅色的肉有重新被腐皮蓋住一層一層,活像從墳墓裏爬出的幹屍。結賬時,一個小女孩長久的看著淩舟,小聲的問:“叔叔,你為什麽要背著他們?”淩舟隻覺得頭皮發緊,剛想問個清楚,“胡說什麽!”女孩的母親大聲嗬斥著拉起女孩就走。淩舟不斷回想著女孩的話,她看見什麽,我背著什麽。淩舟越來越覺得異樣,近半個月來,他覺得身體越來越沉重上樓都覺得吃力。難道,難道,真的有東西在我背上!淩舟不敢想下去,瘋狂向黑夜深處奔去。
淩舟的葬禮辦的很隆重,尹微微哭的麵無人色,勉強的接待著淩舟遠道來的親屬。那個富態雍容的老太太緊握著尹微微的手,“小舟從小就沒有父母,沒想到還是這個結局,這筆錢你就收下吧,”尹微微慘笑的接過錢。隻是感到一陣陣的眩暈,朋友們七手八腳的上來幫忙。可是誰也沒注意到,牆角的陰影裏站著一個淚流滿麵的女人。"
亦然下班時正碰上路上堵車,亦然焦躁的看著一道道雨絲帶著這彩色的燈光拍打在車窗上綻放出紅色綠色的花朵。亦然低頭看了看手機,以前在這個時候淩舟都會打來電話詢問她到了哪裏,可是現在的手機靜默嘲弄著她的孤獨,亦然看了一眼路邊高大的廣告牌上驕傲挺拔的女星,那冷冷的目光注視著她,注視著這個被人拋棄的女人。亦然突然伏在方向盤上狠狠的抽泣起來,她不想回家,那個家裏到處都是淩舟的影子,他的氣味他的笑容,每個物件都承載著過去的甜蜜今日的傷痕。她恨,恨淩舟的負心絕情,恨到渾身都戰栗起來,
亦然到家時早已天黑,她住在一幢舊式的老樓裏,每到陰天下雨樓道裏彌漫著冷濕的氣味,讓人作嘔。亦然拖著疲敝的身軀上樓,猛的抬頭看見自家的門後站著一個半人高的黑影,靜靜的佇立在那裏,在黑暗中和亦然對峙著。亦然渾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大叫一聲向三樓的平台上跑去,慌亂中踢倒了那個東西,砰地一聲,一個長方形的紙箱子倒了下來,一個人偶摔了出來,那烏黑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亦然。亦然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撿起木偶一張紙條從人偶的身上飄落下來,借著手機的光亮亦然看到上麵一行小字西郊白原村。
到達白原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亦然一路上想詢問一下村裏哪家有製作這樣的手工娃娃。可是開門的無論大人孩子看到她手裏的東西都驚恐無比,躲躲閃閃。最後一個老者神秘的指了指山窪裏的一戶亮燈的人家,亦然到達時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麵目烏青在暗黃的燈光下很是駭人。”這個娃娃是你寄給我的嗎?”亦然趕緊問道。那個女人突然露出了一個淒慘的笑容,定定的看著亦然說:“小姑娘我知道你很恨一個人,所以我把它寄給了你,這個娃娃可以幫你”“你說什麽,”亦然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躍上心頭。這時亦然才發現這個屋裏很是怪異牆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娃娃,各種表情,身著不通時代的服裝。但目光似乎都冷陰刺骨。女人看了一眼牆上的娃娃歎了口氣:“唉,他們都太寂寞了,她們可以幫你,你也可以幫她們。”
回來的路上那個娃娃靜靜的坐在亦然的身邊,窺視著亦然,亦然現在清楚了這些娃娃都是一些未曾出世就夭折的嬰孩,他們無法轉世,又無法找到替身。這個女人是遠近聞名的神婆,她用招魂幡將這些娃娃的魂魄收起寄附在手工娃娃上麵,就是民間的一種降術。俗稱百鬼嗜骨。受降者周身劇痛,幹枯如骨,被鬼吸食精氣盡而亡。實在是很厲害的一種降術。亦然心中猶豫著,可是轉瞬卻興奮起來,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蔓延了亦然的心,淩舟,我是那麽愛你,可是結果呢我要你把欠我的換給我。想到這亦然突然覺得那坐在陰影裏的娃娃笑了一下。依照降術,入夜亦然就將淩舟的生辰和頭發塞進了娃娃的體內,埋在了一棵洋槐下,也將對淩舟多年的感情一起埋葬了。
半個月後聽到淩舟死訊時亦然還是吃了一驚,可是淩舟的葬禮她還是忍不住去了。看見棺木中的淩舟,如果那個人能稱為淩舟的話,如同幹屍,荒草一般的頭發,凹陷的眼窩焦幹的唇。那突出的眼似乎在直直的盯著亦然,事到如今亦然沒有感到絲毫的報複的快感,看著昔日的戀人,卻隻想放聲大哭。
清早一夜未睡的亦然想去公司請個假,在電梯裏碰到了同部門的劉姐,“亦然這是怎麽了,”劉姐大呼小叫起來,“哎呀,和誰動手了,這脖子怎麽弄得。”亦然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正想反駁,卻猛地從電梯的門上看到一道拇指粗的血痕蜿蜒的爬在自己白皙的脖頸上。亦然掏出鏡子仔細看了看,紅紫色,像一道吊起的環狠狠的勒在自己的脖子上。
亦然呆呆的坐在地板上,她腦子轟轟作響,她隱約覺得有什麽東西跟上了她。她站起身來,疲憊的向臥室走去,可是經過穿衣鏡前卻愕然停住了腳步,鏡子裏她的背上趴著一個不足月的嬰孩,皮膚凹陷,駭然的是那嬰孩雙眼突出紅黑一片似乎被什麽灼燒過了一樣。可是令亦然恐懼的是他的手裏吊著一個圈套,直套在亦然的脖子上。亦然慘叫了一聲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亦然清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隻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她也漸漸的明白了一些,也許是那個娃娃出了什麽問題,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神婆。亦然到達白原村的時候,那個神婆早已不見了蹤影。可是她從村裏人的口中了解到,神婆失蹤的前一天晚上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來找過她。細眉削肩,唇邊有痣,化成灰亦然也記得她,尹微微。!
找到尹微微時,她並沒有意外。而是笑著請亦然坐。尹微微定定的看著亦然說,“我知道你會來。”亦然突然感到自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恨恨的問道:"那個娃娃是你給我的吧。你想幹什麽?尹微微突然笑了起來,就像看著一個自製的小醜。忍俊不禁。“恩,那個娃娃是我給你的,那個神婆我也認識。你很奇怪你怎麽會變成了這幅德行吧,”尹微微繼續說道,“上大學時時你們是多麽令人羨慕的一對,可惜現在一個變成了死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嗬嗬。看起來你也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他重逢了。”亦然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她不敢相信她就是淩舟身邊的那個細聲細氣的,膽小怕事的尹微微。嗐!尹微微嘲弄的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那麽恨他,你也真是心狠,淩舟那麽愛你死前還想著你。亦然隻感到渾身的血都在向上湧,感到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圈套。尹微微接著說道,“對了忘了告訴你,降頭術中下降者最後式會被反噬的,那個娃娃是百鬼之體,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不過你也許奇怪我為什麽要殺淩舟,因為我也恨他,”尹微微忽然換了副麵孔,眼中滿是哀怨。“因為他隻愛你,也許一輩子都隻愛你,可是他的一輩子那麽短。其實你不用那麽急著殺他,因為他早就知道他得了胃癌。他離開你隻是想給你幸福,而我什麽都不是。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是不是晚了一些呢。”“他的銀行有一筆存款,我需要這筆錢出國,離開他。可是他一心想留給你。”尹微微款款站起身來,又轉身道:“對了,你可以報警如果有人信你的話,不過要快。”尹微微歎了一口氣,“恐怕你是活不了多久了,死前讓你明白一些。這是他的日記,死前還念著你,你可以去和他重溫舊夢了,如果他肯原諒你的話。”尹微微砰的一聲將一本日記甩在了亦然的麵前。
亦然顫抖著翻開了日記,最後一頁淩舟清晰的字跡映入眼簾,亦然,對不起我知道你恨我,也許你看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我給不了你幸福也不奢求你的原諒,隻是我的痛苦不想讓你承擔。。。。。。。
淚水模糊了亦然的眼睛,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她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可悲,她不能怨誰,是那恨,吞噬了他們的愛情,遮蓋了自己靈魂,亦然突然狂笑起來。
某市一檔新聞內容如下:今早在A區街角處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脖頸被硬物勒斷,麵皮青紫,身旁僅有一本紅皮日記,疑似他殺,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