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農

第一章:無奈之輪

啪!!

被子掀開,屁股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擊。

“懶鬼,起床了。”

我躺在床上,腦子昏昏沉沉的,暫時還沒從輪回的震蕩中清醒。不用睜眼我都知道,叫我起床的是我溫柔善良的母親。

見我沒吭聲,母親埋怨了一下,踏著她最喜愛的小紅碎花拖鞋,‘嗒嗒嗒’地下樓去了。

緩了好幾分鍾,我睜開眼,木枘地瞪著天花板,腦子裏什麽也沒想。等到母親在樓下再次叫喚,我才對著鏡子苦笑地穿著起來。

昨天我還披頭散發地像個野人般在山澗睡覺,而現在,鏡子裏卻是個五官秀氣,眼神很無力的少年。一米七六的樣子,身體不很健壯也不瘦弱。基本上來說,這是個往人海裏一扔,冒不出一絲水花的人。

然而,誰又能知道,看似平淡無奇的這麽一個人,骨子裏卻蟄伏著無與倫比的人生經驗與能量。

“是啊,又一次回到十七歲了。”

我到沒有很難過,憤怒、哀傷、迷惘、無助……等等這些負麵情緒離我而去已經很久了。我有的,隻是麻木。

沒精打彩的下了樓,母親拎著菜籃出門買菜,桌上擺好了牛奶麵包,還有一張便簽紙條。

我不緊不慢的吃著早餐,眼角都沒瞄紙條一眼,上麵內容我早已熟悉,無非是讓我晚上早點回來,她去買鰻魚給我做鰻魚堡過生日。

不過她肯定沒有想到,這一次去菜場會被人綁架勒索吧。

關於這件事,我不願說太多。

以前,我也曾阻止過她去菜場,可接下來一係列的綁架傷害事件,讓我應付的很是煩躁。沒過幾天,我爸的建築公司就倒閉了。

事後證明,那些凶悍份子是我父親的債主找來的。快速解決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直接找到那位債主,然後幹掉。

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要做到這些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與其這樣,綁架就綁架吧!

對於親情的淡漠也不知是從哪一輪開始,或許是從那幾輪修行佛法之後。當初為了逃離如此反複輪回的桎梏,我花了好幾輪的時間研究過佛釋道、諸子百家、西方神學等等雜七雜八的典著。

最終除了失敗,七情六欲也去了個差不多,親情、愛情、友情,全都不在乎了。好在我做人的良知還在,麵對一個整日對你好的人,怎麽樣都還是心存感激的。

我說過,我的記憶很複雜也很模糊,之所以這些事情記的這麽清楚,隻因為在每次輪回最開始的一段時間裏,我的生活完全相同。

說精確到秒有點誇張,但要說了如指掌卻絕對沒有問題。

發生上百次,想忘也忘不了呀。

吃過早飯,我緩步往學校走去。那裏仍然還是老樣子,做為市內的重點中學,它矗立在一座小山半腰,對望是一條大河,從橋而過,便到了有著大學生批發市場的第一高中。

據說,進了這所高中,便等於一隻腳跨進了大學的門檻,

高三六班是我的班級,當我走進教室時,喧鬧打罵的嘈雜人聲並沒有停止,對於他們來說,我仍然是昨天的那個我。

走到位置上坐好,我仰首輕輕地想著,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多麽遙遠的日子呀。

“哼,敗家子。”一聲輕蔑的冷笑從旁邊傳來。

此人是我同桌,班長藺紅逸。一個戴副眼鏡,皮膚白白,臉蛋微胖的小女孩。

藺紅逸見我反常的沒回擊,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但也沒多說什麽,站起身朝周圍喊道:“大家交作業了,要抄的趕緊抄,寫請假條的動作快點,上課之前給我全部交來。”

話聲一落,教室裏頓時亂了,找別人要作業抄的,昨天曠課到藺紅逸這求情的,雜七雜八的聲音不絕與耳。

可就在這樣一種混亂場合中,我卻偏偏可以清晰的聽見大家說話的內容,甚至,他們後麵要說什麽我都非常清楚,有時候,這樣的反差會造成神經錯亂。

事實上,在我某幾次的輪回當中,我還確實是瘋過。

無需掩上耳朵,我隻是輕輕地閉上眼睛,周圍的聲音霎時消失的幹幹淨淨。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說的應該就是我這種境界吧。

“喂,方成,你的作業呢?”

身子被人粗魯的推了一把,我張開眼,朝藺紅逸望去,嘴裏淡淡地道:“沒寫。”說完,我沒有再次閉眼,因為我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藺紅逸還沒被氣的哭跑呢。

“沒寫?”藺紅逸冷聲一哼,“昨天又去玩通宵了吧?看你一副沒經打彩的樣子,不就是靠著老爸有幾個臭錢捐款捐物嘛,不然早開除你了。”

我仍然沒有吭聲,藺紅逸的台詞簡直連一個字都沒有變,這時,一個矮敦胖子和一個高壯少年走了過來。

“喲喲喲,藺大班長又在擺官威呀。”胖子挺著滿臉的肥肉,一臉賤笑地依在藺紅逸桌前,“小姑娘步入青春期了吧,嘿嘿,莫不是這幾天特殊的日子到了,脾氣不小嘛。”

藺紅逸一拍桌子,豁然站起:“高升平,這不關你的事。”

胖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成哥的事,就是我高胖子的事。咋了,想擺官架子?你老爸不過是個警察局長,我家老頭可是副市長,正好還監管警察係統呢,少在這裝大小姐。”

藺紅逸臉上一陣紅白交加,忽地猛一跺腳,掩麵哭著跑走了。教室裏突然安靜的可怕,平時有著母老虎之稱的藺大班長,竟然被弄哭了?

高胖子也傻了,猥瑣的小眼直直地盯著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道:“沒事,上課前她自己會回來的。”

其實,事情並不複雜,昨天之前,確切的說是一九九九年的九月二十一日之前,我和藺紅逸算是老冤家,經常鬥嘴打鬧。勝利者雖總是我,可她卻像個頑強的鬥士一般,屢敗屢戰,樂此不疲。

這使得大家對她有個錯誤印象,仿佛她天生就是一個喜歡爭強好勝,並且不怕打擊的女強人。哪知今天被高胖子一氣,竟然會灑淚而去。

什麽,還不明白?

好吧,我承認,在我原先的生活裏,她後來成了我老婆。

嗬嗬,好玩吧。

可是現在,我已經沒感覺了。

上課之前,藺紅逸果然回來了,走進教室的時候,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去,換上了往常那副高傲好學生模樣。

在我身旁坐好後,眼角都沒瞄我一下。不過我知道,這種高姿態她隻能堅持到中午,而當我在下午上課前都沒有主動道歉後,她便開始用手臂試探地越過三八線,往我腹地進軍。

讓她失望的是,對此越界行為,我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確切的說,我今天對任何事都反應不大。

下午最後一節化學課時,我從放空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準備迎接下一個小插曲。

講台上,新來的美女班主任滿是激情地講解著什麽,我一句都懶的聽,雖然我知道,很快她就要叫我上台解題了。

我也懶的找同學先行偷師,與直接說不會的後果相比,學習解題太麻煩了。

一張紙條從前方遞來,我打開假裝看了看,便朝前排的高胖子比了個OK的手勢。

在每一次輪回初始的這段時間裏,我必需盡量表現得與往常一樣,這樣確實很痛苦,但我若是表現的太過與眾不同,麻煩將會更多。

紙條裏是說,高胖子和那位叫王富軍的高壯少年,正打賭美女老師的內褲顏色,輸的人要幫贏的人拎便當一個月,讓我做見證人。

“方成,這道題你上來解答一下。”

突然,美女老師抽出一支粉筆,滿含期待的望著我。我想,她肯定是知道我乃班上不愛學習的代表,打算從我這打開突破口呢。

我讓她很失望地站起道:“對不起,老師,這題我不會。”

她皺了皺眉,依然微笑著道:“那就換一題簡單的吧。”

“對不起,老師,課本上沒有我會做的題。”

“方成!”美女老師怒了,大吼了一聲。

我臉無表情,直直地站著,教室裏的氣氛忽然變的很怪異。她雖是位新老師,但也知道此刻不宜僵持下去。

“好了,先坐下吧。”

放學後,我毫無意外的被她拉住。她筆直地站著,挺著那對豐滿的胸部,一臉嚴肅地望著我說:“方成,你明白之前的態度有多惡劣麽?”

我平靜地道:“老師,幾百年前我就是這樣了。”

“你……”她霎時被我氣到,誤以為我是在故意頂嘴,碩大的胸脯上下顫動,深深地呼吸了好幾次,方才壓住罵人的衝動。

其實我哪裏有心情故意氣她,可若不讓她死了教導我的決心,以後上課天天找我解題,那不煩死我了麽。

“老師,我說的全是實話呀。”我一臉誠懇地在火上澆了把油。事實上,我也確實沒說謊。

“住嘴!”她終於忍不住大喝起來,“方成,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不學好,以後牢房就是為你準備的。”

“坐牢?”不知怎麽的,我早已麻木的心髒輕輕跳動了一下,嘲諷的冷笑揚上我的嘴角,還有什麽牢房比我現在還難坐?我他媽已經坐好幾百年的牢了。

再也懶得理會這位對教育事業充滿激情的美女老師,我告了聲別,徑直而去。從高胖子兩人身邊經過時,我淡淡地說了句:“紅色!”

這就是我第一天的學習生活,而在以後的近一個多月時間裏,我還得這麽過著。

對我來說,生活就像一場催人泣下的經典影片,雖然精彩,可欣賞了上百次的我,唯有忍住發瘋的衝動。

這麽活著,是不是自殺來的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