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提斯略略躊躇了下,似乎有些的驚訝的念道:“佛與眾有情,立相諸一切,非界無任何。是故,身語意之我,一切是名相。”每個字都拖長了聲音,大概念出來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我生性愚笨,不懂是什麽意思,隻覺得聽起來是好像是經書一類的東西。問老李,他也不懂。再問馬亞提斯,他瞪大眼睛看著我:“你們中國人都不懂,我怎麽會懂?我又不是神仙!”
也是,我幹嘛指望一個洋鬼子能懂經書。於是也不和他計較,問他是不是那麽一大段藏文就是這麽一句話。
“當然不。”馬亞提斯道,“還有呢,我沒有念完。”他將連湊近那些文字了些,然後又念道,“如是所觀,實為心念。心念魔則見魔,心生鬼則見鬼,心空明方無礙。”這個我聽懂了,意思是你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你心念所致,心裏住著魔的人,見到的就是魔,心裏有鬼的,眼前見到的就是鬼,隻有內心清明純淨的人才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去。
老李之前不是也跟我說過同樣類似的話嗎?看來他說的是對的,想到這裏,不由得對老李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情,之前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愛裝深沉的,並沒有多少文化可言的大老粗一個,但這次他顯露出來的本事,和傳統的道家文化涵養,不得不讓我驚歎。
馬亞提斯念完這幾句話,又埋著頭仔細看了看那些文字,然後道:“就是這些。”
藏文和漢字是有些不同,往往一大堆藏文翻譯過來,也就幾個漢字就解決了的問題。因此我也相信馬亞提斯並沒有欺騙我們。
“哎,說的都是廢話。還用得著它在這裏說半天我看到的就是心裏想的麽?老李,你早就給我說過了。真是……”我有些失望,本以為那些文字會是指引我們出洞去的,沒想到是一通廢話。
老李若有所思的道:“羅技師,你先別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說罷,他掏出羅盤來,仔細的定方位。這些我是外行,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幹盯著。
老李不急不徐的踏著八卦方位(猜著應該是),每走一步便停下來,看一眼羅盤,然後再繼續。
我和馬亞提斯都緊張的看著他,等他指出一條生路來。
走了幾步以後,老李忽然麵現喜色,自言自語的道:“是了,是這裏。”然後扭頭叫我過去,略略有些激動的,“羅技師,找到生門了!”
我趕忙兩步上前去,可是四周仍然半死不活半明半暗的,並沒有什麽門一類的東西。“老李……這個……門在哪裏?”我白癡的問道,話一出口就後悔不已,不一定說是生門就非得有個門在那裏。
結果,老李聽完後,要笑又極力忍住的道:“所謂生門,並不是有個門……而是可以逃生的方向。羅技師,你平日的聰明哪裏去了?”
我不禁汗顏,確實不知怎麽的,腦子好像混沌之極一樣,但又不敢往深裏去,怕心念一動,又出現幻象和心魔。
“來吧,都跟著我走。”老李極有氣勢的將羅盤小心的捧在胸前,轉身大踏步走——我已經弄不清楚方向了,隻知道跟著他走,至於具體朝哪裏走,根本說不上來。
馬亞提斯不用我去招呼,十分主動的跟著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好像掉下來之前,他是說他們繪製了精確的地圖的。那怎麽他不知道根據地圖的指示閃避開,反而跟著我們一起掉了下來呢。心裏這麽一想,自然而然的就問他去了。
馬亞提斯也有些迷茫的樣子,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地圖上沒有說那條隧道裏有陷阱。”
我一聽,不禁樂了,他當地圖是按圖索驥的萬能藥麽,於是道:“敢情你們的地圖什麽都還會標上去,是不是有朵花有棵草也要標明?”
不料馬亞提斯正色道:“是,我們的地圖就是精確到這種地步,不然我們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先輩。那些都是他們窮盡一生尋找地球之眼所得來的……他們當年……”
馬亞提斯準備還要繼續說下去,我突然覺得頭皮一麻,連忙揮手打斷他的話,緊接著腦子莫名其妙的變得無比清楚,聽覺視覺都被清空了一般,但又靈敏無比。我從小這方麵的感覺都比別人敏感,立即回過神來不對勁,連忙拉住老李,叫他不要往前走。
老李疑惑的看著我:“羅技師,怎麽?”
我腦子非常非常清楚的告訴自己,不能走,危險,危險!可是看著老李,這些話卻不知為什麽,說不出口來,“歇一下吧。”我訥訥的道。
還好老李並沒有追根究底的盤問,十分理解的點點頭,停在原地。
我想找個地方靠著坐下來,但是看看四周,又好像沒有可以靠的地方,隻得盤腿在坐在地上。馬亞提斯有些不滿的道:“急著趕時間出去吧,這裏呆著讓人心裏發毛。”
我就是因為心裏發毛才不敢亂走的,我的直覺向來比誰都靈敏,感覺不對勁,肯定會出事。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還這麽說!於是我十分沒好氣的回頭去瞪了他一眼,瞪完剛要轉頭,馬亞提斯的背後忽地出現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一個帶著老式圓形高度近視眼鏡,頭發花白的老頭子,穿著灰色長衫,一隻手裏拿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另一隻手拿著自來水筆,臉上帶著一種極為恐懼的神色,直愣愣的在馬亞提斯背後看著前方——也就是我們這邊。他的臉非常突兀非常明顯毫無防備的出現在馬亞提斯背後,一雙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絕望而驚惶的看著我們。
我直覺腦袋“唰”的一下,所有汗毛立時倒立起來,一股涼意嗖嗖的爬滿整個脊梁骨。“老……老李……”我結結巴巴的,指著前方想叫老李看。
老李聽到我聲音不對勁,順著我指的方向一看,臉色劇變,失聲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馬亞提斯見我們都盯著他背後看,以為是我們惡作劇,不以為意的轉過身去,剛一轉身,他立馬嚇得大叫一聲:“上帝!”隨即癱軟在地。
而那個穿著長衫的老頭子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反應而出現任何的表情,似乎我們根本不存在,他直愣愣的盯著我們這邊,盯了一會,眼睛忽然失去了焦距一半渙散茫然起來,接著臉上的肌肉開始萎縮,慢慢的變成幹巴巴的,毫無水分的一張皮,但是他並沒有死,忽地又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寫一半又停下來,看著我們背後,然後再繼續寫。
且不說他的樣子嚇人,我被他看那麽幾眼,全身已經嚇得動彈不得了,可是心裏又忍不住很想知道他究竟在看我背後什麽東西。
終於,好奇心占了上風,我慢慢轉身往後看去,哪知這一看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我們背後,赫然幾個穿著二戰時期納.粹軍官軍服的人,隻不過他們並沒有持槍帶刀,相反手裏拿的是工兵鏟等物,在奮力的挖掘什麽(看不清,隻看到他們有這個動作),這些人臉上均呈現出一種異常的緋紅色,白色的汗毛被映照得十分清晰。他們的眼眶無一例外都深陷,眼珠變得外凸,呈猩紅色模樣。但是他們自身仿佛絲毫不覺得怪異,低聲用德語討論著怎樣才能炸掉出口,完全封死寶塔的問題。是的,他們說的是德語,討論的這些不用翻譯,我腦子裏直接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邊那個老頭子,繼續在記錄變得詭異了的德國人的行動。寫了一會,他似乎手有些酸了,於是甩了甩右手,又將眼鏡取下來嗬氣擦了擦,又帶上。完全就是一個正常人的神情舉止。忽然,老頭子好像想起什麽,有些欣慰又有些不甘的自言自語:“我們許家有後,這點總算還對得起列代祖宗,隻是不知這次能否找到長生不死的秘密,如果不能,隻怕隻能埋骨於此,做個沒有後人祭奠的孤魂野鬼了。”說到最後,言下已是十分淒涼。
“許家?”我一愣,“難道和許之午有關係?”隨即一個念頭閃進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對自己極為肯定的道,“就是許之午的祖父了。”完全沒有來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麽想。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像電影切換畫麵一樣,沒有任何過度的,隱約好像“轟”的一聲,緊跟著洞裏硝煙彌漫,濃重的火藥味差點讓人窒息。然後幾個納.粹分子轟然倒地,身上的皮肉骨架四處飛散,帶眼鏡的老頭子大叫一聲,將筆和筆記本猛的扔出去,倒地不住掙紮。
我手心全是濕漉漉的冷汗,望著眼前的一幕幕,除了恐懼害怕,還是恐懼害怕。
戴眼鏡的老頭子掙紮了一會,漸漸沒了力氣,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身子也不停的哆嗦,衣服漸漸變得寬鬆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