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劍俠錄

第九十三章 鬥戰勝,禍橫生

一旦俞和毫不留手的展開劍術,即便黑袍男子加入了戰團,也隻能揮舞著奇形大刀竭力格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無窮劍影。

雷雨式罩住了異域四人,兩道劍光好似在暴雨之中穿梭的虯龍,時刻會降下雷霆一擊。俞和那一身渾厚無匹的真元,在此刻展現出了遠超尋常修士的驚世威風。

若說尋常劍修,奮起周身真力催發劍氣,也都能揮出幾記突破自身境界的驚豔劍招。可俞和卻不同,他那丹田中積攢的真元之浩瀚,與尋常修士相較,相差實在不可以道理計。若說玉液還丹一轉境界的煉氣士,真元好比十裏平湖,那俞和的一身真元便猶如億萬頃汪洋大海。

幾可說有無窮盡的真元,任俞和肆意揮灑。一息才逝,一息又起,周天諸般元炁滾滾來朝,俞和一吸,關元大穴中的玉液還丹便有明光四射,再一呼,沸水般的真元貫通諸脈,催得白蓮赤鳶雙劍呼嘯如雷,縱橫如電。

那四位異域戰士,與大校場中的每一個圍觀的人,起初都認為俞和這番大劍勢,不過是拚力一擊,若摧垮了對手的守勢,自然是一舉得勝;倘若那異域四人撐過了一刻,隻怕俞和就要力竭,任人宰割。

期望著俞和獲勝的人們,目不轉睛的盯著校場中央,同軒真人亦是屏氣凝神,雙目中奇光綻放。

一炷香時間過去,俞和揮出近百道宛如九天神雷般的劍光,可那黑袍男子將掌中一柄奇形大刀舞得團團好似一麵巨傘,硬生生的抵住了俞和灑落的劍光雷雨。而那銀麵人與鋼甲戰士都是高舉著手臂,撐起一幢光幕,抵擋那無孔不入的鋒銳劍氣,紅發刀手反握著一對銀色的曲刃短匕,蜷身縮在鋼甲戰士身後,以視線牢牢的鎖住了半空中俞和的身形。

兩邊一攻一守,異域四人雖被迫得隻能疲於招架,但終究是以逸待勞。俞和看似使出了渾身解數,卻傷不得對手分毫。大校場中圍觀的人們,都暗自攥緊了拳頭,心中盼著能把自己的氣力借一分給俞和,令他莫要徒耗盡了真元,被那異域人反製。

人們祈著俞和莫要力竭,那邊俞和倒也未令人失望,一劍緊似一劍,一劍快似一劍,道道驚雷好似雲龍探爪,直朝那異域四人轟落。

大校場中央,被淩厲的劍氣刮去了厚厚的一層泥土。

又過了大約一炷香功夫,那黑袍男子似乎耐受不住了,一邊抵擋,一邊大聲喝斥了幾句。就見那鋼甲戰士雙膝跪倒,以僅存的右臂猛擊自己的胸口,仰天吼出一段意義不明的禱文。

一層乳白色的光焰,從他的鎧甲下麵溢出,那鋼鐵盔甲似乎變作了明黃剔透的琉璃色,鋼甲戰士光禿禿的頭頂上,有一圈光輪浮現出來,眉毛胡須皆化作了銀白色,他身後有一對三尺長的白色光翼徐徐展開,輕輕一扇動,竟有千百片狀如羽毛的光影飄蕩。

這鋼甲戰士原本猙獰威武的麵孔,此刻變得好似佛陀般莊嚴慈悲,他抬頭看了看俞和,身後光翼一展,縱身而起。

漫空如雨的劍影,與如龍的驚雷,落到這鋼甲戰士身前一尺,便湮沒不見,隻激起虛空中散開一圈圈白光漣漪。那鋼甲戰士憑空一側身,露出布滿鋼鐵尖刺的肩鎧,朝俞和悍然撞去。

趁著鋼鐵戰士以身體擋劍的空隙,那黑袍男子一振手中的奇形大刀,隻見到五尺大刀的寬闊刀身上,自下而上,依次浮現出一行七彩繽紛的異域文字。黑袍男子倒拖著奇形大刀,彈身而起,追在鋼甲戰士身後,朝俞和撲去。

有明眼人窺見,紅發刀客麵上露出了一絲猙獰的詭笑,身子輕輕晃動,竟合身藏進了黑袍男子身後的暗影中。

俞和雙劍回圈,身形憑空一閃,就挪開了五丈,令鋼甲戰士撲了空。可黑袍男子從鋼甲戰士身後竄出,當頭一刀,朝俞和劈去。

白蓮劍一橫,刀劍交擊,金鐵震鳴聲好似平地暴起一聲洪鍾大呂之音。

俞和身後的虛空扭動,紅發刀客也不知從哪兒閃了出來,眼中泛著嗜血的紅潮,雙手腕一翻,兩道銀白色的弧光,直朝俞和脖頸處剪下。

俞和也不回頭,嘴邊冷冷一笑。

白玉劍匣破虛而出,橫在俞和身後,自那劍匣中,暴射出上百道雷火劍氣。紅發刀客再也躲閃不開,生硬硬受了數道劍氣,渾身煙火彌漫,頹然飛墜在校場一側,沒了聲息。

黑袍男子大怒,手中奇形大刀潑風亂舞,似乎想把俞和分屍數片。可俞和雙目中冷光湛湛,隻見他電光火石的閃躲了幾下,雙劍攝入掌中,朝背後的白玉劍匣中一納一拔。口中清嘯一聲,祭出以身合劍之術,白蓮赤鳶雙劍化作一道龐然貫空雷火,對準了黑袍男子一穿而過。

那黑袍男子慘嚎了一聲,奇形大刀脫手飛出,身子與兵器同時墜落到地麵上,“哢嚓”的一聲裂響,奇形大刀碎成了數片殘鐵。

黑袍男子翻身躍起,看看了已經毀去的奇形大刀,口中哇哇亂叫,跺腳就要重新撲向俞和,可身形才離地,自他左肩頭到右胯骨處,猛然爆出一大片殷紅的血光,黑袍男子身子一顫,又撲倒在地麵上。

鋼甲戰士一看黑袍男子也沒了聲息,怒吼了一聲,周身白炎四射,朝俞和一頭撞來。

可任憑鋼甲戰士如何奮力鼓動身後的光翼,他就是追不上展開七步雲真篇步法,滿天閃轉騰挪的俞和。但見俞和好似能縮地成寸般的,隻一步踏出,便跨過數丈之遠,他引著鋼甲戰士四處奔波,手中隨意撥動著兩道劍光,把地上的銀麵人困在一座劍囚之中。

不到二十息之後,鋼甲戰士便耗盡了氣力,護身的白炎和身後的光翼散去,胸膛鼓動如風箱,麵色煞白,滿頭汗水。

俞和轉身揮掌,遙空按出。隻見鋼甲戰士胸前的鎧甲中央,一個五指掌印嵌進去足有三寸多深,鋼甲戰士七竅溢血,身子重重的砸在地麵上,兩眼一翻,氣息漸弱。

大校場中,驟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叫好聲與鼓掌聲。

銀麵人眼看同伴一個個都生死不知,身邊兩道劍光好似奔突欲噬的怪蟒,他忽然高高舉起雙手,轉身朝大雍振文帝的方向,以異域語言喊出了一段話。

俞和不明就裏,隻是以劍光囚住了銀麵人,卻不下殺手。隻看到那邊的文臣中一陣騷亂,有人飛奔到赭黃錦緞金縷涼棚前,對著振華帝跪拜叩頭,急匆匆的說了幾句話。

隻見振文帝聞言麵色一變,站起身來,對著俞和道:“那位少仙長,還請住手吧,萬萬不可傷了使者的性命!”

俞和望了望同軒真人,同軒真人也沒說話,隻對俞和招了招手。

那銀麵人窺見俞和視線轉向別處,竟忽然合攏雙手一搓,自他掌心中湧出一片火光來。可還不等他召喚出烈炎風暴,赤鳶劍已然直指在了他的咽喉前,森寒的殺機與灼熱的劍氣,仿佛已經穿喉而過。

銀麵人的身子一僵,手中火光熄滅。

俞和冷哼了一聲,招手攝回雙劍,翩然落到寧青淩身邊。

寧青淩滿眼都閃爍著興奮的光,“師兄好劍術!我聽廣芸師尊說師兄劍術乃是年輕一輩修士中的翹楚,起初還不信,今日見了師兄身手,果真是劍術通神!”

俞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訕訕笑了笑。

那邊銀麵人雖然看見俞和撤去了飛劍,但他恍然覺得咽喉前三寸,依然有道無形的劍氣留在虛空中,迫得他呼吸不暢,通身發寒。

隻見他又急急的說了一大通,語調慷慨激昂,似乎在責問著什麽。

赭黃錦緞金縷涼棚下的文臣中,有一人快步衝到同軒真人麵前,高聲問道:“同軒執事大人,友邦來使是客,雖傷了火奐與阮蒼兩位仙師,也萬萬不能打殺了!如今你這弟子鬧出這般情形,可如何是好?場中那位尊使說,這三人在西夷,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如今死在大雍,便是兩國結下了化不開的深仇。從今往後,不僅兩國貿易就此終止,隻要他今日不死,定會回去稟報他家君主,派遣大軍攻打大雍,兩國不死不休!”

同軒真人雙手一攤,“陳大人,你之前又未明言其中關礙,要知著臨陣切磋,刀劍無眼,死傷在所難免。如今誰打死了他國使者,你便找誰去吧,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良策可彌補。要知火奐與阮蒼若有什麽不妥,隻怕他們家山門師長的雷霆怒火降下,我與陳大人你都是吃罪不起的。”

“你!”那陳大人一指同軒真人,可又不敢辯駁,臉上忽紅忽白,把腳一跺,衝下看台,怒火熊熊的奔到俞和麵前。

“你是誰家的弟子?”陳大人咬牙指著俞和喝問道。

俞和心中一翻,暗想莫不是惹了禍事,於是不敢報出師門,隻拱手回道:“弟子是揚州來的俞和。”

“揚州,俞和?你可知你惹出多大的事端?兩國相爭尚且不斬來使,那四位使者,是不遠數萬裏來與我大雍國商談通商貿易大事的。你這一下打殺了來使,眼看一場貿易變成了一場戰事,商路化作血海,萬千生靈塗炭,你可背得起這罪責麽?”

俞和撓了撓頭發,也不知如何應對了,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你們修道之人,妄稱什麽上體天心,下憐庶民,個個都是滿手血腥之徒!”那陳大人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俞和跳腳直罵。

那銀麵人雖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倨傲的抱著手臂,冷冷的看著俞和,眼中盡是譏嘲之色。

陳大人罵個不休,整座校場中,無人敢出聲,就隻聽見他一人的怒吼聲不絕於耳。

俞和心中慌亂,也不知如何是好。寧青淩忽然柳眉倒豎,上步擋在俞和麵前,對那陳大人寒聲道:“休要在這裏胡亂責罵我家師兄!人家出手招招奪命,打殺我九州同道便是無所謂之事,我師兄出手打傷了他們,就是天下罪人了?你這窮酸,好生嘴利,當真是口誅天下!你憑何說我師兄害了那些蠻夷的性命?依我看,他們分明都活得好生生,隻是賴在地上裝死,不肯起來罷了!”

“啊?”俞和與陳大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俞和手下輕重,自己心裏是清楚的,那黑袍男子、紅發刀客與鋼甲戰士三人,眼看就要生息寂滅,哪裏是什麽裝死不起?

寧青淩撇嘴一笑:“休要在我麵前耍這賴死的手段,待我一一揪你們起來對質!”

隻見寧青淩翻手取出了一隻小小的楠木箱,輕移蓮步,悠然的朝校場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