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時間趙甲第就被孤苦伶仃晾在那裏,滋味不好受,斷頭台上一斬死得幹淨利落,還能喊一聲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這會兒是鍘刀要落不落的,伸脖子的苦命娃能不堵得慌?趙甲第隻能感歎在京為官的人物就是牛氣,苦中作樂,在四合院請王半斤給自己糾正口語發音,再就是把許強推薦的幾本書都給咀嚼掉,期間李枝錦跟趙甲第保持了適度的聯係,第三天下午,終於動真格了,趙甲第要麵對的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李家大佬,徐震,年近五十,高居東南某經濟大省省長一職,他是李家的女婿,但風頭卻要蓋過許多李家直係成員,口碑毀譽參半,大體可以劃入改革派,發跡崛起於國企改革浪潮,被李家數次委以重任,無一次沒有給出漂亮的成績單,涉獵極廣,讀書極多極深,公認性情陰鷙,當得殺伐果斷四字評語,李家在北京以外尤其是90年以後培植起來的關係脈絡,大半被他操控運作,李枝錦那個性格鮮明的大哥,目前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徐震所在的省份,本來是鐵板一塊,他空降過去不到四年,就改天換地,城頭變幻了大王旗,換上徐字王旗,當然,背麵肯定大大的一個李字。趙甲第為了應對這次趕赴北京顯然是來試探自己的徐震,中午特意睡了一覺,但鬧鍾響起之前,趙甲第一個白日噩夢嚇醒,醒過來以後渾身是汗,試圖回憶夢見什麽卻沒有結果,就在這時候,手機響起,趙甲第趕緊拿起來,是黃芳菲
她竭力用最大的平靜語氣說你奶奶生病住院了,最好馬上趕過來。
掛了電話,趙甲第的手還在顫抖,什麽都顧不上就往外衝,跑到門口才記起返身拿上錢包,剛好李枝錦打電話過來詢問什麽時候動身見麵,趙甲第苦笑道今天不行,我有急事要去ts市,很急。李枝錦在這個坎上立即表現出與她家世相符的修養,關心問道我能知道什麽事情嗎?看能不能幫上忙?趙甲第坐進a6,臉色發白,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奶奶住院,家裏打電話讓我回去。李枝錦不假思索道ts?那裏是不是有個跟北京軍區對口簽署辦成的三女河機場,軍民合用?趙甲第點頭道:對!李枝錦平靜道你直接開車到西郊石景山區,到了附近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對了,把你的車牌號報給我。
趙甲第冷靜了點,問道:“合適?”
李枝錦幹脆利落道:“不合適也合適!”
夢遊一般的趙甲第到了那邊,接到李枝錦一個電話讓他可以靠邊停,十分鍾後一輛掛北京軍區軍牌的奔馳s600飛奔而來,趙甲第跟著上了車,李枝錦握住他冰涼的手,趙甲第擠出一個牽強笑臉。這時候趙甲第一團漿糊的聰明腦袋才想起李家主心骨作為碩果僅存的幾位共和國功勳,享受有最高級的離休特權待遇,這已經不是正國副國那個層麵的含義了,資料顯示,李家老太爺可以調用一架國航專機和兩架軍用機,以及有7節車廂的專列,按照不曾明文的規則是要求專列所經沿線,除了必備的武裝保護,所有快慢旅客列車都需停站讓行,隻不過李老退下來後,除了身體需求接受了解放軍總院的一組醫療專家,其餘特權都放棄不用,這次是要為了一個外人破例?答案很明顯,奔馳s600在重兵駐紮的大軍區暢通無阻,直達機場,李枝錦和趙甲第一同坐上一架軍用專機,機上陪同有一名少校軍銜的女性,麵無表情,趙甲第顧不上這些,在三女河機場降落後,就衝了出去,李枝錦早已安排好一部隸屬於ts軍分區的車子,跳進車子後直奔ts市,趙甲第抽空給黃芳菲打電話詢問情況,那邊說還在急症室,什麽都不清楚。趙甲第掛掉電話,手心都是汗水。趕到醫院門口,張許褚和趙硯歌兩個孩子臉上都掛著惶恐的淚痕,看到趙甲第才稍稍心安,趙甲第喃喃自語不要急不要急,讓小八百領路,走廊裏紮了一堆趙家嫡係,看到趙甲第的出現,黃芳菲緊繃的情緒明顯舒緩許多,柔聲問道:“怎麽這麽快?”
趙甲第苦澀輕聲道:“本來就在北京,坐軍機過來的。奶奶到底出了什麽狀況,她老人家身體不一直都好好的嗎?”
黃芳菲搖頭淒苦道:“不知道,年初做了體檢,醫生也都說身體硬朗,不知怎麽就……”
趙甲第問道:“趙三金那邊?”
黃芳菲更加六神無主,“現在外邊的消息根本進不去也出不來,陳家不肯束手待斃,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本來沒什麽,怎麽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
趙甲第下意識去伸手摸煙,才發現根本就沒帶,卻發現一頭汗水的鴿子和小八百分別遞過來一包煙和打火機,趙硯歌輕輕道是姐姐讓我們去買的,趙甲第轉頭朝李枝錦笑了笑,她搖搖頭。趙甲第蹲靠著牆抽煙,很大口,李枝錦蹲在他身邊,等趙甲第一根緊接一根差不多抽完半包煙,急症室打開,上了年紀的主治醫生抹了把汗說道沒事沒事,隻是很偶然的暈厥,估計是老太太蹲著念經時間太久造成的,不用擔心。趙甲第心中大石放下,精疲力盡,黃芳菲看到這個情景,百感交集,金海風波危機四伏,這個年輕男人不曾絲毫慌張,步步為營,他比自己處處占得先機,高下立判,這一刻,黃芳菲才輸得心服口服,錢啊麵子啊這些個自己最看重的東西,對趙甲第這個孩子來說真的不是最重要的,陳平安對他刮目相看,黃鳳圖願意為他出山,可見並非無緣無故一味偏袒,黃芳菲望著輕輕走入病房的背影,想起婆婆曾念叨過的一句話:一個男人品性如何,順境時看他如何對待以前的朋友,這些人往往無益於他如今的事業;逆境時看他如何對待自己的親人,敢不敢承擔責任,能不能放棄一些東西。黃芳菲自嘲,這輩子是不指望鬥得過趙家老佛爺了。趙甲第蹲在病床前,老佛爺精神氣緩過來了,還不錯,伸手拍了拍小八兩冰涼冰涼的手,笑道:“死不了,隻是年紀大了,忍不住小睡了一會兒。小八兩,別擔心,奶奶還舍不得就這麽閉眼。”
趙甲第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傻傻看著奶奶。
趙家老佛爺朝站在角落的李枝錦招了招手,嗓音提不起來,隻能柔聲道:“我知道你,叫李枝錦吧,是個好孩子,走近點,讓我仔細瞧瞧。八兩如果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不過你可能就要吃苦嘍,這點,跟我這個老太太一樣。”
李枝錦半蹲在趙甲第身旁,有些緊張,再優秀的孫媳婦,見到家長多半都會如此。
老佛爺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握住李枝錦的手,開心道:“嗯,真是越看越喜歡,比冬草和半斤那兩個妮子心眼都要大些,性子應該像我。我年紀大了,眼睛可不花,看人一準沒錯。”
李枝錦難免羞澀,望向趙甲第,可惜這家夥根本沒救場的意思,隻是傻樂嗬。
本來老佛爺想當天就回趙家宅子,但本來這輩子最憎惡醫院的趙甲第保險起見,好說歹說終於說服奶奶再觀察兩天,這兩天時間李枝錦完全融入準孫媳婦的角色,細微照顧老佛爺的衣食住行,她本就是心思縝密的溫良女子,做起這事來一點不矯情,老佛爺也不樂意讓別人插手,她老人家眼睛毒,都挑不出毛病,外人就更沒話說了,別看那幫金海風波中沒站錯隊的趙家嫡係金海高層都是親戚,可在老佛爺眼中,還真就是得時刻提防著的外人,老人早就一語蓋棺:越是那些個看著和善的自家人,越要明算賬,否則這個家就要亂。兩天後,李枝錦首次走入恢弘霸氣的趙家大宅,始終被老佛爺牽著手。